鬼谷子褪去笑意,深深叹口气,捋着半白的胡子不语。
“外面出事了?”亦清羽近日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出现一阵一阵的心慌。
“听说皇上颁布让位诏书了,传位秦煜,封云瑾为淳仪太后,摄政天下。”
“什么?这么说颜儿的身体....”亦清羽听到这个消息顿感不妙,如果不是秦君岚身体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她怎么可能在天下刚统一最需要她的时候传位给一个孩子。
柳千寻一言不发,只是眉头深锁,双手却不自觉相握,不敢深想,只要想到她离开前秦君岚身体的状况就紧张得不知所措。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听说贤王妃执政,太子多么勤政学习,她便愈发不安。秦君岚越疏远朝政,越证明她身体欠佳,否则她绝不会放任云瑾和菓儿独揽国家大事。
“她不会有事的,若有事,姐姐一定会派人来神农谷求救的。”柳千寻如今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云瑾那么在意秦君岚,一定不会任由她的病情恶化,而视若无睹。
亦清羽点头,忽然感到谷口有异动,“有人进谷。”说罢一个飞身,便不见了人影。
柳千寻的心瞬间揪在了一起,该不是她刚刚猜想的事成真了....她丝毫没发现,冷汗已经浸湿了手心,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谷口,等待亦清羽回来。
不多会,亦清羽面色地凝重地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男子,柳千寻认得他,他是云瑾身边的侍卫长。他神色匆匆地上前,跪地叩首,“皇上病重,请成王妃与柳姑娘速速回宫。”
柳千寻愣在原地,仿佛一切都不像真的,她有些晃神地问,“病重是什么意思?病重到什么程度?”
“小的离宫时,皇上她...她鼻口出血,已经不省人事,属下已经备好快马,请姑娘快随我进宫吧!”侍卫长叩首至地面,他累死了两匹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
“立即出发!”亦清羽话音未落,柳千寻已然向谷口冲去。
神农谷距冀都要三天路程,三人马不停蹄赶路,不休不眠。暴风雪淹没了道路,她们便从山路抄近路,柳千寻不知自己是何心情,她只知道再冷的寒冬也不及她此刻的心情,扑面而来的寒霜,都冻得她那么疼。
她会没事的,她是天子,一路上,柳千寻都一直这么宽慰自己。冀都明明很近,只用了两天便赶到了,可这两天柳千寻感觉仿佛走了数年之久,那么煎熬,那么难忍。
“终于到了。”侍卫长目露笑意,总算完成任务了,一切还来得及。
皇城近在眼前,三人都舒出一口气,却听得远处忽然传来沉重的钟声。“砰!”,“砰!”,“砰!”三声钟鼓之音,重重击在了柳千寻的心头。她愣愣地转头,双手微微颤抖,战战兢兢地问:“清姨,这...这不会是....”她连问出这个问题的勇气都没有,她无法把这句话完整地问出口。
“这是....”亦清羽目露哀色,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方。
“这是....皇家丧钟,一声代表王爷公主,二声代表皇后太后,三声代表...代表...皇上!属下还是迟了一步,迟了一步!皇上!!”侍卫长几乎从马上跌落,满目泪水地跪在地上啜泣。
柳千寻愣愣地望着前方,忽见墙头三道白绫如瀑布一般泄下,与四周的积雪成一色。那抹白色是世间最触目惊心的颜色,这三道白绫像三把匕首,狠狠地扎进柳千寻的心里。
第137章尘埃落定
柳千寻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宫门口的,只记得满目的白绫,从玄门口一直到皇宫前。一定是她眼花,才会觉得如今的冀都除了这片寒心的白色,再无其他。
所有的侍卫都已换上白色丧服,穿梭至跪拜的百官中间,柳千寻只觉得膝盖发软,不知何时便已跪倒在地。这一切不是真的,她不相信!这片雪,让皇城已经很寒冷了,为何,为何都要穿这么煞气的丧服??
她狂奔至珺园前,白色灯笼垂挂而下,黑色的花束凄凉地绽放在白绫中,此刻就连屋顶的积雪仿佛都裹着一身丧服。一定是冬季的寒冷,吹得她心头一阵一阵的疼痛。寒风刮起她的衣角,那一袭白色的披风,此刻令她反感至极,她一把扯开,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悲戚的弧度,落在地面,与雪融成一色。
她不想看见白色,更不想穿着这一身素服。
珺园就在眼前,她竟抬不动脚,脚下的雪结冰生滑,她艰难地行走,滑倒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因为那一抹刺痛眼球的金丝楠木的棺材,已经渐渐闯入她的视线。
她几乎站立不稳,若不是亦清羽还在一旁支撑着她,她怕是都走不到内堂。
“你终于回来了。”云瑾一身素衣,菓儿披麻戴孝跪在棺材旁。
她红着眼眶,看到柳千寻这一刻泪水瞬间浸湿眼眶。微肿的眼睑,是痛苦所致,柳千寻这一刻多希望向来端庄稳重的云瑾没有那么伤心。
“瑾儿,颜儿她....”亦清羽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灵堂的布置加上棺材的摆放,无不是按照君王逝世的礼制。
云瑾不语,无声之泪从眼眶落下。
两行白烛旁,古琴孤独地躺在那里,柳千寻全身就像僵硬了一般,往前踏出一步,心就像被凌迟了一刀。她不敢呼吸,这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含着寒气,压抑着她的心。
她双指微颤地抚上古琴,每一根琴弦都是秦君岚亲手所修,她哽咽着喉咙,哭不出声,流不出泪,只是身体僵硬地将琴抱起。
“皇姐有命,若你回来,便这把琴交予你,若你不归,这把琴就入殓陪葬。”云瑾低沉的声音比呼啸的寒风还凛冽,每字每句驻进柳千寻的心里。
她把琴紧紧抱在怀中,纤瘦的身体瑟瑟发抖,不知是悲伤过重而至,还是受寒所伤。原本煞白的嘴唇微微泛着紫色,她终于站立不稳,跪倒在了棺木旁。
“寻儿....”亦清羽眼眶微红,想要扶起柳千寻却被她挣开。
她一手抱着琴,一手扒在棺木旁,没有任何表情,她的世界仿佛定格了一般,只是扶着棺木的手,狠狠抵着坚硬的楠木,指甲被扣得发紫,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仿佛被从身体里拖拽而出,正被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