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前还说一切都是误会,怎么到了这时候又说顾愉是妖女?”
清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纷乱的思绪。之后,他们才看见了来人,是怀抱物件的凡人少女黎樊。
只见黎樊一身鹅黄衣衫,肤白胜雪,衬得她怀抱着的那个药鼎愈发鲜红。
她朗声重复道:“商子规,你先前口口声声说是鸱吻害你,一切都是误会,怎么又逼轩辕师父将阿愉除名?”
商子规的目光还落在顾愉强撑着的后背上。他看着都觉得顾愉真是可怜,先是被亲生父母遗弃,又被强盗掳走,现在要遭受轩辕门建立以来的头一遭,被逐出师门的下场。
唉,可怜呐。
耳朵里听着黎樊的诘问,商子规的内心并没有太大波动。如今他已诬陷顾愉为妖妇,再要改口难了点,总不能说之前发生的又是误会。
但他心中有数,不管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姑娘再怎么巧舌如簧,轩辕河始终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鸱吻已死,问心石也已经被他盗走并毁去,现在这个和顾愉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商子规轻蔑一笑,兴趣缺缺地转过眼,往黎樊身上一瞥——
那朱红药鼎怎么在她手上?自己分明藏得好好的……顾愉,可恨,又是顾愉!她以为凭着一招声东击西就能拆穿他的底,让一切都曝光在阳光下?
商子规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了回来,不管黎樊说什么,他不认便是,他们能奈他如何?
黎樊见自己的话语和手里的药鼎都没有动摇商子规半分,心里有些着急,她万万不愿顾愉离开这里,这样顾愉的情况一定会变得更危险。
她望向顾愉,对方正合了法诀,把轮椅稳稳地挪到石阶下,背对着众人。
见了黎樊拿着什么后,顾愉微微一笑,给了黎樊一个赞许的眼神。
黎樊看着手里的药鼎,变得疑惑了。顾愉见过这个药鼎?可这不是她让她找的东西。
三日前,黎樊和顾愉一番咬耳朵。顾愉让她趁着自己把商子规引开时,去对方的房间寻找炼魂魄的邪门药炉。
顾愉向黎樊描述了一番,黎樊只记得药炉生得又高又黑,此物应在商子规的房中,是他杀害无辜凡人的决定性证据。
黎樊拿着顾愉给她的护身符,轻松破了商子规房间的禁制,进去之后一通翻找,却没有找到那么显眼的药炉。她记着顾愉的话,顾愉告诉她“如果看见什么蹊跷玩意儿,也一并带走”,黎樊就拿走了商子规藏在衣橱底下的一个红彤彤的小药鼎。
这个小药鼎很厉害么?黎樊并没有感觉到。
七师妹却是不管不顾地小跑了过来,围着黎樊左右打转,轻声细语地问道:“怎么样,你是在哪里找到阿红的,它没有坏吧?啊,先前忘了自我介绍。黎樊姑娘,我叫赖婉茗,是顾师姐的七师妹。”
“赖姑娘,你口中的阿红,”黎樊双手捧着药鼎,微微向赖婉茗,“是指这个鼎吗?”她转动了几下,没有发现上面有破损的痕迹。
顾愉插话道:“这是小七的药鼎,就是前几日我同你说的,炼往生瓶用的鼎。”
什么,商子规连他师妹的药鼎也偷?这什么人啊!黎樊惊了。
赖婉茗点点头,甜美娇柔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急切:“黎姑娘,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黎樊将药鼎“阿红”交还给七师妹,目光转向了大殿中央:“他。”
赖婉茗看看大师兄,又看看二师姐,喉咙突然腻住了,半晌才对殿上的几个师兄道:“师兄们可曾记得你们问起二师姐去哪里时,师妹我的回答?”
四师兄第一个答道:“你说过,二师姐去后山采药了。可师姐回来后却说,她被大师兄害了。师妹你是如何得知二师姐去后山的?”
赖婉茗遥遥一指:“是大师兄,先前我最后一次见二师姐,她是和大师兄在一块,但神情好像不清醒。隔天我问大师兄,顾师姐怎么还不回来,他告诉我,是去后山采药了,我变信以为真。”
赖婉茗摸着药鼎,像在抚摸情人的手:“二师姐失踪的那一阵子,我的药鼎也丢了,怎么也寻不见,急得头发快要掉光,难受得几日都无心修炼。”
“咳!”轩辕河咳嗽一声以示威严,法宝丢了是偷懒的理由?
他的心里生了疑惑,不认同黎樊的做法,对黎樊问道:“药鼎是你私闯商子规的住处寻得的?怎知不是你偷了嫁祸给他?”
黎樊就知道偏心的臭老头要这么问,好给他最爱的大徒弟洗白,当即从袖里掏出一个洋葱,一把别过脸去,深吸一口,又转向轩辕河,含泪道:“小女子只是个又弱又可怜的凡人女孩子,谈何栽赃陷害?若不是愉姐拼死护住我,商子规勾勾手指就能要了小女子的命呀!”
这个……轩辕河蹙起了一对白眉,不知是不是应该相信黎樊。
赖婉茗突然道:“师父,我可作证。”
“哦?你如何证明?”
她方才趁着黎樊与轩辕河说话的空档,打开药鼎,低头闻了闻。里面不是她熟悉的炼制往生瓶的沃土药香,传来的是一股令她愤怒的恶臭。
能够令赖婉茗感到愤怒的事物不多,她生性平和,情绪极少有太大起落,这滔天的臭味不仅刺了她的鼻,更引燃了她的心中火。
“师父,”赖婉茗将药鼎反手倒下,一手扬起,将那团漆黑的糊状物体隔空托起,呈献给轩辕河看,“阿红之中,婉茗向来只炼救人药,渡魂土,而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