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问顾愉:“黎樊是人是妖?”
顾愉抬眼,手上还握着一盒圆滚滚的胭脂,那是老板娘硬塞给她的,她本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脑补了猫脸上两坨高原红的模样,噗嗤一笑,决定收了这盒胭脂。
她摸出了最后的一枚碎银,将胭脂买下,一边对钟青说道:“就是个普通人,怎么?”
“那可真是天赋异禀。”钟青夸赞道,“我从未见过不用内力,一跳能跳上三人高房顶的人,能做到这种事的恐怕也只有那些拿我当抓板的……”
“野猫”二字尚未说出口,比钟青的嘴更快的是顾愉的手,她一把捂住了钟青的脸,非但吓到了钟青,还吓到了卖给她胭脂的老板娘。
“对不住。”顾愉对脂粉铺老板娘笑道,转头对钟青道,“是你看错了,黎樊内劲深厚,是我雇佣的保镖。”
钟青后退了半步,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的保镖,我还以为你们是一道儿穿越到这里的。是有什么禁词我不能说的?”
顾愉点点头,钟青把手指在唇畔一横,让嘴巴假装上了拉链,还对顾愉比了个OK的手势。
顾愉心里松了一口气,钟青观察入微,却也是个极为体贴的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尽管钟青是友非敌,但谁也不清楚没有达成系统要求的后果会是什么。顾愉为黎樊打了掩护,这小傻猫差一点就因为跳得高而暴露身份。
再放眼望去,屋顶上只剩矮矮的黑影,顾愉料想黎樊准是趴在了那上面,只希望屋顶瓦片别有青苔,让她趴得稳一些。
被黎樊放出的鸽子在当铺顶上盘旋了一阵,像是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低身“蜿蜒”回了正门口,顺着未关实的门缝飞了进去。
不多时,当铺的大门被关实推紧,屋内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黎樊拿手指轻轻地抠抠屋顶的砖瓦,想掀下一片,那被牢牢砌住的瓦片却纹丝不动。
人类的武侠片里都是骗人的!小猫猫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她的指甲顶部变得尖锐,快准狠地直捣风干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大泥的正中间,触碰到泥和瓦的那一瞬间,指甲再度伸长,悄无声息地将中心扎出了一个窟窿。
通了!窟窿里有光透了出来,黎樊把眼睛附过去,看到两男一女。
一个黄胡子老头,一个手握两把锤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面上纹着一朵绿萼的女人。
三人在小小一间屋子里说着话,女子手中停着的是她放回来的鸽子。她懒洋洋地拨弄着信鸽的尾羽,嘀咕道:“这回怎么来得迟了点。”
黄胡子老头絮絮叨叨:“盟主日理万机,不可揣测他心意。”他对中年男人招了招手,“盟主要我们阅罢速速回信,把你那对宝贝家伙放下,滚过来写回信。”
中年男人点点头,爽朗地大笑一声,站到了当铺桌前。脸上带着绿萼的女人巧笑倩兮,走过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站到他左侧,为他研起乌黑的墨汁。
“三娘,有劳了。”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
黎樊趴在房顶上,用绝佳视力看中年男子写了回信,未重复任何信息,只回了三个字“已收到”,把信条折叠好固定在鸽子的腿上,放飞了它。
天快要黑了,她飞速地离开当铺屋顶,与静候在已经打烊的脂粉铺外面的顾愉、钟青二人汇合。
钟青见黎樊手中空空,先她一步开口,问道:“如何?”
几乎同一时间,顾愉也问道:“你有没有事?”
黎樊对顾愉粲然一笑,握住了她的手,摇摇头:“他们没发现我。”
她对钟青说道:“回信只写了‘已收到’,鸽子送走了。其中一人提到了盟主,我听得很清楚,邱斯哲脱不了干系。”
钟青点点头:“希望邱斯哲不会对信鸽延迟的半天起疑。那暗桩呢,有几人?”
“暗桩有三人。你说得不错,他们表面上经营着当铺营生,实际上却是邱斯哲布置在此地的眼线和杀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他们看起来像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一对父女和女婿,中年男人唤那名女子叫‘三娘’。”
黎樊对钟青描述了三人样貌,钟青沉声道:“若我先前调查没有出错,那三人是恶人榜上的恶人铜拐杖和绿萼三娘,还有一人就是我尚未追到的采花大盗金鼎。”
黎樊心里一惊:“恶人?”她观他们气息祥和,实在不像是十恶不赦之徒。
“白日里披着人皮,深夜里却化身恶魔,欲壑难填。”钟青用手肘按了按额头,对黎樊和顾愉二人正色道,“若我说想杀了他们,你们会不会阻拦我?”
顾愉摇了摇头:“请便。”
黎樊给了钟青一个“大傻子”的眼神:“若真的如你所言,你也算为民除害,我们为什么要拦着你?”
说来也奇怪,这江湖中一团和气,靠的全是武林盟撑腰,黎樊到这个世界后久不见官府,他人喊的报官见官也仅仅停留在语言层面,往往是通过私下的武斗来解决。在这个设定下,她认为钟青干掉几个魔头没什么不好的。
前提是他们真的是他口中的恶人,而不是如同被邱斯哲污名化的魔教那样,蒙上一层难以洗去的冤屈。
晚些时候,钟青再度与黎樊一起去确认三人模样,一同趴在屋顶上,激动地想要大拍瓦片。但他又怕那三人听到,只好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放在耳朵边,眉毛和眼睛一起皱了起来。
与黎樊所言完全吻合,正是这三人,死不足惜!
钟青纠结的表情让黎樊心生愉悦,这棵外冷内热的树太好玩了,真想看看钟青和塞壬黏在一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