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大堂至今,黎樊都未见到邱斯哲向谁使眼色,有可能转移物证的举动。依邱斯哲桀骜又自大的性格,他断然不会将如何进入密室的方法告知他人,即使是他最信任的下属。
她们原封不动检查了那堆人皮和骨骼,没有一同带出,也正是为了眼下,能有被说动之人一起站出来,去抄了兵器库。
岳瑰听了黎樊肯定的话语,露出比邱斯哲更加成竹于胸的笑容:“邱盟主,不,邱斯哲,你以为将人杀了就一了百了?”
她的小师弟身上多痣,红艳艳的,师父管它们叫美人痣,说是姻缘司的仙君下凡来了。而邱斯哲留下一张脸和一双手,恰恰是败笔之处。
“小师弟的左手小指指尖和左眼眼角下,分别有两颗痣,都是红色。有或没有,去兵器库一搜便是。”
邱斯哲心里一惊,他确实时常将某双手从匣中取出,细细把玩,上面的小指上有两点红。他管那对手叫“二娘”,却不知手的主人是名男子,还是邀星宫弟子。
邱斯哲心中警钟大作,面上却不显,厌烦道:“我早已说明,是魔教陷害我,你们居然不相信。我同你们说了那么多,却还是对牛弹琴!邀星宫岳瑰,我谅你是王仙子门下大弟子,可你一再欺人太甚,莫不是与魔教沆瀣一气,垂涎我这盟主宝座?”
如果说先前还有人对邱斯哲的恶行将信将疑,现在听他张口就来,污蔑于邀星宫,几个大派的掌门都变了颜色。
武林第二大派,邀星宫,由降神女王仙子创立,教派辽阔、排场阔绰;岳瑰正是王仙子座下第一人,姿容出众,身手不凡,在同龄人之中冠绝一时。
邀星宫与武林盟对着干能有什么好处?难道真如邱斯哲所言,是觊觎武林盟主的宝座?
并非如此。熟悉邀星宫的人都知道,这教派有着它创立的理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窥探武林盟的。
邱斯哲和岳瑰,他们只能选择其一而信。在大量的人证和只要往密室里去寻找就能找到的物证面前,不信也得信了,邱斯哲说了谎,还不止一处。
听了邱斯哲的抵赖,有几人连连摇头,只觉得他一步错,步步错,正滑向深渊而不自知。
“耍赖不成又要将脏水泼向我身上了吗?”岳瑰剑眉挑起,“若你这盟主之位能换我小师弟性命,我又如何不要?只怕取了你这条狗命,也值不了多少。”
岳瑰从头至尾不卑不亢,邱斯哲被纠缠地又些恼了。这些本来唯他是从,在他面前蠢笨如猪、极易被煽动的人,如今在魔教余孽的说辞下,竟然像集体有了脑子,想要造反了。
墨法派长老抓着钟青的胳膊,探出小老儿的脑袋,那条白胡须随着说话起起伏伏,晃得邱斯哲心头愈发烦躁。
只听长老说道:“魔教中人破解了密室,把人皮放进里面栽赃你,还假装杀掉柳府众人?邱斯哲,你编谎话也要编得像样一些,起先我们拥戴你,追随你,也是看你是方远鹤的继承人,看上去又一本正经、表里如一。可你如今说话前后有漏洞,被人拆穿却一再推卸。”
其他人也纷纷加入了进来:“对啊,邱盟主,你说清者自清,却始终没有证据,我们如何信你?”
柳氏夫妇更是你一言我一语,像教训小辈那样地呵斥起武林盟主。在柳全德眼里,那个值得他报答效力的邱盟主已经死了,留下的这个是不知哪里来的恶人邱斯哲。
渐渐风向变了,邱斯哲被群嘲,在场之人无不让他交出魔教害人的明证,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黎樊又默默地握回了心上人的手,那只手如今不再冰冷,热度烧了起来。她能感觉到,此刻的顾愉十分兴奋,因这场面是顾愉想要的,心头的火传递到手上,再由着二人交握的手,涌向黎樊的四肢百骸。
黎樊对顾愉笑道:“怎么样,他被围攻了,魔教也算是甩掉了锅,这下能解一点点气吧?”
顾愉勾起唇角,视线落在钟青的老熟人身上,笑叹道:“看来墨法派的长老也不算是个老糊涂。”
黎樊点头,欢快道:“这些老人家行走江湖多年,证据面前,再执迷不悔可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蛋。邱斯哲这回可玩脱了。”
扒皮,猫是专业的,底裤都给你扒掉!
顾愉却笑道:“说别人老人家,可别忘了,你才是最为年长的。”
黎樊撇嘴道:“我不管,我现在的模样至多二十出头,还是花一般的年纪,你可不要揭穿我。”
“好。”顾愉一手被不消停的猫爪子牵着揉着,只好靠近了黎樊,用空余的那只手,捏了黎樊的脸,只捏一下,就又放开,眼神飘向别的地方,假装自己没做过。
黎樊心道,欲盖弥彰,若不是严肃场合,你这样是要被猫扑到的,我跟你说。
她的目光也落在邱斯哲身上,突然有种预感,邱斯哲可能不打算再狡辩,甚至没想过要遁走。
只听邱斯哲对正前方这些义愤填膺的人开了口,神情幽怨,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到最大伤害的人。
“墙倒众人推,你们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说好的苦苦效忠死死追随,现在却想逼死我?”
“我们只是叫你拿出证据,几时逼你了?”
“你只要打开兵器库,派几人下去查探,我们又不惦记密室机关,绝不来看你是如何打开它的。”
邱斯哲站立起来,上前两步,猛地垂身看了看离他最近的人的脸,将对方吓了一跳。他又背过身去,幽幽道:“你们叫我拿出证据,可不正是在逼迫邱某人?”
心里已经有了底,但当邱斯哲这样反问,墨法派长老还是受了惊,颤声道:“你,你这是认罪了?”
邱斯哲呵呵笑了两声,偏过半张脸,睥睨众生:“认罪?我不过是为这世界排除掉一些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