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寂盯着他们,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刀:“我说,你们先喝一口。”
一小孩拔刀指着两大人,威胁于人,这在旁人看起来十分荒谬的事情,便切切实实地发生在荊州西部这个满目枯黄的苍野间。
被她突然爆发出来的狠意吓到,男女都后退了一步,但过了一会儿,稍微冷静下来以后,却只觉得滑稽。
这小孩,她拿着刀的手还在发抖,又想拿什么来威胁他们呢?况且,不过是个孩子,即便有刀,难道他两还真的要去怕不成?
“你让我们喝我们便喝?这是我们的水,我们想喝便喝,不想喝便不喝。小孩,你不要太霸道了!”
看着他们的神情,赵寂更加确定心中想法,她紧握手中的刀,向前逼近一步:“原本水是你们的,我的确没有什么立场要求什么。但是我现在怀疑你们想拿水害我,你们喝一口证明下清白,若是不能证明......我还未杀过人,但我现在已不再坚持不杀人。”
这句话说完,赵寂握着刀的手抖的更厉害,她不再去看男人腰间的水囊,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女人身上。
女人身上也有水囊,她猜测,既然要在这种地方行路,这两人不会连一点给自己喝的水都不带在身上。
他们主动给出来的这袋水肯定不是,那......只有那袋水。
即便那袋水也不能喝,她也不能放这两人走,他们肯定知道哪里有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真好笑!”
苍野中有一瞬间的寂静,而后,令人作呕的笑声响了起来,男人和女人边笑,边朝着赵寂逼过来,赵寂话已说到这个地步,他们再想装好人也难了,装不了,真面目便流露出来。
“乖乖把那水喝了,给你爷爷省点力气不好吗?如今还要费力抓你,少不得还要伤到你,这么好一副皮囊,若是哪里破了,可就卖不上价钱了,你以为爷爷我不心疼吗?”
紧盯着赵寂手中的刀,却不认为这个孩子能有勇气挥刀,即便能挥刀......难道他们便一点本事都没有,还能轻易被她砍翻吗?
十分有默契的,男人和女人自两边欺近,赵寂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小脸上一片严肃,便在这时,男人突然冲过来,赵寂本能挥刀去砍,极快的速度让那男人根本无法躲开,转瞬间便被自左肩往小腹砍出了一道深深的线。
血液飙射出来,溅在赵寂的脸上、身上,有点热,这让她想起很久以前母妃当着她的面杀掉的那个人......此时不是走神的时候,她粗暴地抹了把脸,回头死死盯着呆立在一旁的女人。
女人呆呆看着男人倒下,没反应过来男人的死亡,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但气势已然颓了,等到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明白这看起来软绵绵的女孩恐怕有很恐怖的武力,她尖叫一声,转头便跑。
当家的和她武艺差不多,如今只是一个照面,便给人砍死了,这令她吓破了胆,怎敢再和赵寂对上?
赵寂提着刀追上去,从后面踢中她的小腿,如同对那王申那样,将她腿骨踢碎了,骨头渣子与血肉透过破掉的裤腿飞出来,女人跪落在地上,赵寂深吸一口气,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这把刀是卫初宴自刺客手上抢下的,人血,马血,刺客的,侍卫的,贩子的......一路上不知饮了多少血,寒意逼人。只是单单架在女人身上,便令女人不住哭嚎起来,拼命求饶。
赵寂不顾她的哭喊,扯下她腰间的水囊,掰开她嘴唇往她嘴里灌了两口,她被呛的直掉眼泪,但还是断断续续把水咽下去了,赵寂守在一旁,等了小半个时辰,不见她有什么奇怪反应,便知道这水的确是清水。
小心翼翼地,她抿了一口,凉意划过喉咙,流入四肢百骸,让她被连日的干渴折磨的快要崩溃的身体鲜活起来。
缓过来一些,她抱着水囊跑到卫初宴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水喂到她嘴里,不敢喂太多,等到初宴喝下一两口,赵寂把水囊放在她身边,去男人尸体旁解下被鲜血染红的水囊,又跑到女人身边。
“这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女人痛的在地上打滚,闻言支支吾吾,不怎么回话。
赵寂明白她的心思,冷声道:“你把出水地告诉我,我饶你一命。”
“我说,我说,就在此地往前三十里处,那里有个村庄,叫做云水村,村里有口救命井。”
赵寂见她不似骗人,便把刀放下,拧开男人的水囊往她嘴里灌了两口。
果真有药,水刚一灌下,那女人便沉沉睡去了。
到了此刻,赵寂心中那根一直绷着的弦才松开,她把刀丢了,跌跌撞撞走到路旁干呕起来。
刚才,她杀人了......
捂着小腹,跪在地上,娇嫩双膝被石子咯得生疼,小脸也被飘来摇去的枯草刮出几道痕迹,赵寂感觉不到这些,她低着头、弯着腰,不住干呕着,肚子里没有什么东西给她吐,出来的都是些酸汁,但恶心感不会因此而消弭,她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不知道呕了多久,有人自身后抱住了她。
清风一般环绕了她。
刚被抱住时,她惊慌地弹了一下,见到是卫初宴,才又放松下来,被她抱在怀里,感受着那柔软的身体,闻着卫初宴身上的梅香,她才不再发抖。
“卫初宴......我杀了人了......”
“我知道......没事,没事的。你杀的不是好人,不要怕。”
从后面揽着她,卫初宴一只手按着她的两只胳膊,将她抱了个满怀,另一只手则往下摸到赵寂的手,将那小手包在手心。稍显冰凉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不住安慰着她。
刚醒来,那一点水并不能解救全部的干渴,喉咙依旧沙哑,但是声音足够温柔,卫初宴抱着赵寂,不断地告诉她:没事的,不要怕,你做的是对的......
说到后面,初宴嗓子已然失声,但那温柔而平静的语调,却好像还一直缠绕在赵寂耳边,赵寂回头,捂住她的嘴:“叫你少说点话的......总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没法说话,卫初宴抓着她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点了点头。
情绪由此舒缓下来,两人走回道上,初宴把刀擦干净,自赵寂身上脱下刀鞘,将沉沉长刀挂在自己腰间,赵寂则捡起水囊,给卫初宴又喂了一口:“不要省着,那女人说了,往西再走三十里有个村庄,村庄里有水。”
她让卫初宴多喝,见初宴喉头上下滑动,自己不由抿了抿唇。
卫初宴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把水递到她嘴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自己喝一些。
赵寂到底太小,忍了那么久已是辛苦,此时水送到嘴边,她抱着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卫初宴怕她伤肺,遂收走不让她再喝了。
“等下再给你喝。”
做了个这样的口形,但仍然发不出什么声音,赵寂看不懂她说什么,卫初宴只能摇摇头,把水囊给她挂在腰间。
路过那昏迷的女人时,卫初宴的目光落在了她身旁的水囊上。
赵寂摇头:“这水囊里是迷药,喝不了的。”
初宴明白过来,还是把水囊捡起来了。然后她在女人身上摸了摸,找出几块新鲜的饼子,递给了赵寂,知道自己不吃赵寂也不会吃的,她叼了半块在嘴里,拧开了下药的那个水囊,拿出里边的水,给赵寂洗了洗手,又自身上扯下一块布料打湿,给盖到了赵寂的脑袋上,打了个结搭在后颈。
这样能解暑热,不让脑袋总那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