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大喜,连连下诏,颁赐将士,犒劳三军。
大臣们亦是眉开眼笑,又开始夺权,要将立功的将军换下,要往军中塞自己的党羽。汉王顶住了压力,仔细甄选良将。
皇帝如此做派,不能得偿所愿的大臣固然气愤,却也有许多清廉的忠臣倍感安慰。
得了大胜,宫中的气氛都好了不少。君瑶见汉王面上有了笑意,不知是喜是忧。大魏气数已尽,虽得了场大胜,但天道已定,谁能阻挡?
侍奉皇帝的宫人见陛下唇畔有笑意,也感觉放松,与她开起玩笑:“陛下当立后了。”
汉王的笑意便凝固了,她道:“立谁?”
宫人还是少女,面上微微泛起绯红,低首道:“皇后人选,哪里是婢子能置喙的。”
汉王笑了笑,不说话。
待宫人退下,她的笑意便垮了下来,她垂下眼睑,轻轻地道:“除了阿瑶,我谁都不想要。”
一句话,使得君瑶柔肠百结。
汉王微微吐出一口气,又道:“除了阿瑶,谁都不会喜欢我。”她的声音愈发轻下去,“可是现在,阿瑶也不喜欢我了。”
君瑶险些落下泪来,她只得一遍一遍劝慰自己,待陛下不是皇帝了,她就带她走,到时陛下就知道,她喜欢她,只喜欢她。
可汉王不知她的心思,更不知她就在她的身旁,她只知道阿瑶还在宫中,但她不来看她,不与她靠近,也不会再抱抱她。她们相隔虽近,形同陌路。
那场大胜的喜悦还未散去,冬日,魏军大败,齐军呈三面包围之势,全歼魏军七万。魏军精锐之师,尽数折入此战。
军报传来,满朝惊慌。
败迹来得太快,众人俱是措手不及。汉王询问具体战况。方知前头齐军战败,齐帝加派十万大军入魏,齐军人数,三倍于魏军,兼之天寒,魏军军备不善,自然就败了。
齐军大胜,并未停下,一连攻下大魏十五城,直逼临淄。
众臣皆忧,临淄无可守之势,一旦齐军来犯,城破就在眼前。他们惊慌失措,或劝汉王降,又或劝她北逃。汉王始终不语。
终于,临近正旦,齐军兵临城下。
大臣们纷纷逃窜,宫中也乱了,宫人们也都各自逃命。汉王寝殿外跪了几名大臣,劝她快快逃走。
可她能逃到哪里去?大魏已没有兵了。纵然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仓皇逃窜不过是令自身更加狼狈。
汉王命他们散去,留下的大臣,皆是忠臣,自不肯走。
汉王坐在殿中,心中想的,是为何会落得这境地,是她不够勤政,用人失误,还是命该如此,她注定是要做一个亡国之君。
只是不论心中如何想,她身上穿着衮冕,身姿挺拔,维持着帝王的尊严。
殿门开了,一束光射进来,汉王眯了下眼睛,便见君瑶逆着光走了进来。
汉王竭力维持的镇定瞬间瓦解,她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君瑶身上,委屈道:“阿瑶。”
你为何才来看我,你是不是,真的不理我了。这两句话在她心中,没有说出来,但君瑶看出来了,她柔声道:“陛下不愿随大臣们走,那随我走,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错估了自己的粗长程度,还有一章。
☆、第九十一章
汉王眼睛一亮:“你带我走?”
君瑶点头:“我带你走。”
汉王立即扫去了面上的忧愁, 展露笑颜。
隆冬腊月, 其实很冷, 不过是境况险恶, 使人顾不上身子的冷。君瑶将殿门打开了,冬日的暖阳照入殿中, 汉王却感觉不到分毫暖意,她的目光穿过殿门, 落在殿外。
殿外是奔走的宫人, 吵嚷的杂音, 一名内宦跑得太快,撞在两名侍卫身上, 他肩上的包袱掉落在地, 散了开来,露出里头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器皿。器皿是金制的,反射出刺目而华贵的光。
两名侍卫原还要与内宦推攘, 一见那器皿,目露精光, 弯身去抢。内宦大哭, 与侍卫滚打起来。
这还是在汉王宫的正殿前, 此处之外,目不能及之处,不知还有多少宫人忘了规矩,忘了礼义,如野兽一般, 争抢逃命。
但汉王没有半点怒色,阿瑶说要带她走,她就什么都不想管了,她目光专注地望着君瑶,笑问:“去哪里?”
君瑶回道:“哪里都去得。”
汉王便道:“我想登山,华山有天下第一险的美名,我想去看看。”
君瑶答应:“好。”
汉王又道:“我欲看海,听闻大海波澜壮阔,摄人心魄,我却从未见过。”
君瑶仍是道:“好。”她等这一刻,等了许久,能带陛下离去,她要什么,她都会依她,又怎会不同意。她温声道,“陛下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陛下。”
汉王便笑了笑,显出些小小的羞涩,面颊红红的,若是往日,她害羞时必会低下头去,不敢看君瑶,但此时,她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君瑶,眼睛亮亮的,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的目光直白而热切,看得君瑶也羞涩起来,君瑶微微转开眼去,可心中不知为何,却是一阵心慌,她又问:“陛下可愿随我走?”
汉王忙点头,生怕君瑶不信,有些急切地道:“我愿意的。”
君瑶松了口气,道:“那殿下换下朝服,随我来。”
汉王站起身,走出两步,又站住,为难道:“殿外的大臣们怎么办?”
“陛下离去,他们自会各自逃命。”
汉王摇了摇头:“不成的,他们效忠于我,我若不见,必会来寻,我需将他们妥善安置,方能离去。”
君瑶知汉王秉性,待她好的人,她一个都不愿辜负,正欲道,那就一起走,便听汉王突然道:“阿瑶,我本不想走的,大魏没了,你也不要我了,纵使逃了,余生又怎么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