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桐赶紧摇头:“不羡慕不羡慕。”
“为什么?”
“太苦了。”夏以桐实话实话,秦翰林现在提起三十年前轻描淡写,但是中间的惊心动魄和心酸怕是无人能体会,从在一起,到出柜,闹过分手,整整十年,两个圈内人,都是如日中天,那还是在性少数形势更加严峻的时候,经历了什么,秦翰林不说她也能猜到。
夏以桐也不想要那么苦的爱情,她不是承受不了,而是害怕,怕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如果陆饮冰像詹总一样对秦翰林提分手,那她……
对抗全世界,她全身都是盔甲;对抗陆饮冰,她不堪一击。
“你会……”夏以桐心脏骤然抽搐了一下,忽然假设的可能压抑到她几乎喘不过气,“你会不会……”
“我不会。”陆饮冰矢口打断她。
“如果……”
“没有如果。”陆饮冰冷声道。
夏以桐瑟缩了一下。
陆饮冰放缓了语气,安抚道:“我很长情的,别怀疑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对你说了那两个字,那么一定是有苦衷的,别听,别信,别放我走。”
一连三个“别”字三重否定。
归根究底,夏以桐不够信任她,不够信任自己。说永远不会,她不相信,她宁愿自己假设出这个可能,然后再予以否决。但是话出口的瞬间,陆饮冰的心脏没来由地也跳快了一拍。
“嗯。”夏以桐将脸埋在她胸口,听着她的心跳声,让自己的心情渐渐归于平静。
“我们不会那么辛苦的。”陆饮冰忽略内心的异样感,搂着她的肩,谈起未来都是憧憬,“等我再拍个几年戏,可能五年,或者三年,我就隐居幕后,一心一意做我的导演,到时候,你解约了,也还是事业的黄金期,我亲自经营你,亲自给你挑剧本,亲自导你的戏,亲自把你捧上国际电影节,你有这样的潜质,我相信你。”
她的口气坚定得像是已经看见了光明耀眼的未来。她以前都是想着自己能够再在艺术生涯上有所成就,再次站到国外的领奖台上,现在她依旧想,但是执念已经没有那么深了。她在台下当观众,夏以桐披上万丈星光,想一想,似乎后者带来的满足感更强。
失笑,感叹油然而生:恋爱这东西真的是有魔力,居然轻而易举地让她更改自己的人生计划,添进另一个人,并且甘之如饴。
夏以桐笑了笑,说:“好啊,为什么不是我们俩一起上去?”
陆饮冰也乐了:“你当颁奖委员会是我家开的啊?”
夏以桐一本正经地沉思说:“可以考虑把它买下来,要多少钱来着?”
两个人对视一眼,夏以桐先笑的,然后陆饮冰也笑了,两个人紧接着跟戳了笑穴笑个不停,床都快被她们的笑声震塌了。老板娘被陆饮冰买通,上下三层全都以重金包下,可以说是非常的财大气粗了。
没了狗仔,两人便毫无顾忌了。陆饮冰始终觉得血溅当场的场面太过惊悚,选择了第一种循序渐进。利用在和夏以桐独处的两个月时间,一步步地克服自己这流鼻血的毛病。
有时候收工晚,就直接睡觉;收工早的话,夏以桐就是痛并快乐着,陆饮冰的试验漫长且磨人,第一天晚上亲到脖子就不行了,好歹没流鼻血,夏以桐虽然疑惑,但是全力配合,两人都竭力维持着自己矜持的人设。
终于有一天,两人进展到了可以裸程相见地抱着的地步了,陆饮冰心猿意马也鼻子畅通。只是抱着亲亲摸摸,没进行到最后一步,两人对这事还是有一定的默契的,这么一个四处漏风的简陋旅馆,不足九十公分两个人都没办法平躺下来的单人床,她们给彼此的第一次,不应该是在这里。
那天晚上,夏以桐在陆饮冰大腿上发现了一道伤疤,角度很刁,不显眼,很窄,像是刺伤的。
她问了一句,陆饮冰本来还笑着,脸色蓦地就沉下来了,半晌没说话,抱着她睡了。第二天晚上说她昨晚没想好要怎么解释,怕夏以桐多想。
但夏以桐没办法不多想。
网上传的陆饮冰曾经因为入戏太深身患抑郁症的事竟然是真的,大腿上的伤疤是她自己用刀片割的,为了清醒,至于为什么角度那么刁,是因为她始终记着还要演戏,不想死,不想留下显眼的伤疤,用最后一丝理智把刀片从手腕挪开了。
“我已经好了啊。”陆饮冰笑着安慰她,“现在可乐观积极向上了,再说还有你呢,我看见你就开心,想抑郁都没机会。”
夏以桐笑了笑,听进去了,二人聊了点别的,将这事揭过。
然而当晚夏以桐就做起了噩梦,梦见陆饮冰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身体冰凉,尖叫着惊醒。好几天都这样,陆饮冰用尽一切办法哄她,连剧组的人都觉得陆饮冰活泼了不少,夏以桐在睡梦中一惊一乍的毛病才彻底没了,脸上渐渐地恢复了笑容,和往日一样。
但心底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生根发芽。也许明天,也许永远不会。
九月底到十二月中下旬,期间夏以桐跑了两个通告,离开了几天时间,很快就回来和大部队汇合。至此,外景拍摄全部完毕,剧组打道回府,到原先的影视基地,等夏以桐杀青的最后一场大雪。
第132章
走的时候是盛夏刚过,来的时候已然是寒风萧瑟的冬天了。
剧组的预计杀青时间是一月中旬,气象局的报道说一月初影视基地就会有降雪,这半个月间,剧组在拍摄后期的收尾戏份,夏以桐成了整个剧组最闲的人。
今年过年,她有一部新戏要上,到时候就是铺天盖地的宣传,她应该会忙得没时间回福利院过年。索性问剧组要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回了Z省Y市某县城。
她回去的事谁也没告诉,连方茴也没带。起了个大早,赶的最早一班动车,转出租,到的时候天刚亮,太阳只露出一半笑脸。
深深地吸了一口小地方的清新空气,戴着绒线帽的夏以桐地来到了大铁门前,不停地踮脚往里看。门卫大叔打了个盹儿,脑门往桌上一磕,醒了,照例抬眼环视一周,这一看,他冲了出来:“你干吗的?在这鬼鬼祟祟的转悠什么呢?”
夏以桐一扬手,脱掉了自己的帽子,朝他笑。
门卫大叔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你回来啦,我这就去告诉院长。”
夏以桐说:“您给我把门开开,我自己进去看她。”
“哎,好。”门卫说。
夏以桐说:“吴叔,别把我在这里的消息说出去啊,一会儿又得被当成猴儿看。”
吴叔挺了挺胸:“那是一定的。不过……”他又说,“我有个事儿拜托你。”
“什么?”
“待会儿你走的时候帮我签两个名,我孙女儿听说我认识你,死乞白赖让我给她弄。”吴叔搓了搓手,“夏……你看?”
“行,我一会儿签好送到你手上。”
吴叔给她开了门,夏以桐刚开一点缝儿就贴身钻了进去,然后一溜小跑,闪进了一栋房子拐角后面。这儿地价便宜,占地面积大,大部分是平房,只有一栋三层小楼,是孩子们不能随便去玩的,里边放的都是置办的稍微贵重一点的东西,乐器啊什么的,院长私人掏的钱。
夏以桐小一点的时候经常走后门去里边偷偷练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