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甬道里完全看不清四周。
他双腿尽废,如今只能靠双臂攀着石阶一级一级地上去。
颇像条身姿奇特的怪蛇。
本来被海水就泡的发白的手掌被粗粝的石阶一磨,尽是鲜血。程柘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已经爬了六百八十一级台阶,但前面完全看不到尽头。
正在腹里诽谤着初一迟迟不过来的恶行,嘴里还不住地嘀咕“如果活着的话一定要让初一再免费给他打工三年”这类的话,程柘的双手突然摸到一条圆柱状的东西。
有温度,有韧性,而且还隔着层布料。
是条人的胳膊。
第80章 阵法
程柘先是一惊, 不过很快冷静下来。
摸其骨形, 应该是个男人的手臂。
四周隔绝了光源,纵使程柘想看清人脸也是无济于事。他顺着衣料摩挲了好一阵在找准男人的正脸, 一测鼻息, 发现人只是昏迷过去并未死去。
看来此人先来不久。
程柘这一路都是划船而来,到没有把人往遭遇海难的两艘船船员方面联想。
渔民?
他皱着眉头, 并未从那人身上闻到经年累月住在船上末等渔民身上散发出来的鱼腥味儿。衣料摸起来虽然称不上是绫罗绸缎, 但也算得上齐整,未觉半点褴褛之意。
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程柘心里暗道:只是不知道这人为何出现在这甬道内。如若是同石钰生那样无意被冲到这座小岛倒也说得过去。八成也是无意间触碰了机关,然后在半途昏迷。
程柘在心里列举这所有的可能性。觉得没了初一在身边即便自己真能从这甬道里出去估计也活不长。盘算着半路捡到的这个人虽说尚且不知道功夫几何,但好歹全手全脚, 如若自己能把他带着拖出去说不定还能混得个保镖。
他的算盘打得叮咣响, 一念之间程柘便下定决心说什么也要把人连拖带拽地给带出去。
于是程柘艰难地把人背在背上,成年男子的身体重得不像话,而且失去了意识没了固定的更是时时刻刻让程柘为其不从背上滚下来操碎了心。
这样慢腾腾地约莫又爬了半个时辰, 程柘粗糙的手指指腹突然又触到一片潮湿阴凉之地——到让他被石砾摩擦得微微生热的双手好不舒适。
“滴答”的水滴声几乎是顺着这股阴冷潮湿的水渍流入他的耳朵。
程柘眼前一亮, 半信半疑地又往上爬了几步——这下已经有聚成小滩的水坑把他晾了一夜的衣服再次浸湿。
甬道通水, 看来有活眼。
程柘心道:离出路不远了。
他不作他想,只觉得背上背着的“死人”压得肩膀疼。也不管脏不脏有没有毒,完全没有“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节操随意掬了一捧水灌在那人的嘴里。
“要死要活就听天命吧……”程柘碎碎念道:“再让我背我也没力气了, 大兄弟你就自求多福,若真的活下来别忘了给你的救命恩人……”
他的要求还没提出来,便觉被重新搁在地上那人一阵抽搐——四周太过安静,以致于布料磨蹭石阶的碎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即便看不见, 程柘都觉得一道锐利的寒芒砸在了自己身上。
他身体一僵,冲着二话不说“恩将仇报”刚醒就锁住自己喉咙的某人连忙大喊:“兄台饶命!”
然而已经晚了一步。
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他的肩膀,程柘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肩胛骨传来——完了,看来左手暂时要废!
那人的动作猛然一滞。
“我是好人,”程柘忙不迭地补上一句,“救你的好人。”
他把“救你”两个字咬得特别重,生怕男人听不见一样,心里却在暗自诽谤:这群大老粗怎么总是同一个套路?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当初初一也是这样,如若不是自己早有准备,只怕早就被这群江湖莽汉给大卸八块了。
说起初一,也不知道这人是死是活。
所有让雇主操心的小厮都应该扣钱。
程柘觉得心累,随即听见那人沙哑着嗓音问了一句,“这是哪儿?你是这里的人?”
“……”程柘无言以对。
——好巧,两个问题他一个也答不出来并且很想原话奉回。
“说!”男人还紧握着从怀里瞬间掏出来的匕首,厉喝声让程柘恨不得时光倒流给粗心大意不好好搜身的自己一个大耳光。
他不情不愿地安抚着男人的情绪连忙说道:“不知道,不是的。”
末了察觉到那匕首并未有退回的意思,只要咬牙:“在下姓程名柘!本遇北上寻亲,结果天公不作美,突逢不测,被海水冲刷至此,无意间踏入甬道,中途发现的你……出口应该就在前面,你仔细听听,可以听到水声。”
一口气把自己的来历抖了个彻底。
该说的全说,不该说的也聪明地隐瞒了下来。嘴皮子流利得毫无破绽,如若让兰桑瞧见了定会竖起拇指称赞道“简直是天生天桥说书的!”
男人盯了程柘好一会儿,方才“嗯”了一声,把匕首缩了回去。
危机解除。
程柘偷偷松了口气,嘴角堆出一丝谄媚的笑容,“相逢即是有缘,还未请假兄台……”
“在下姓鲁。”男人只给了个姓,并未作他言。
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