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柘有这种预感。
人在兴奋的时候是很容易放松的,一旦放松了就会从之前还处在危险中的狭小视野中跳脱出来。
程柘散漫地望着对面的石壁——本来以为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壁画此刻在他眼里也渐渐有了轮廓。
越看越不对劲,程柘拧起眉头。
这个图形……好像刚刚看到过。
他眨眨眼,突然冲还在拼凑信息的初一和兰桑喊道:“你们看这面墙……像不像是这岛上的……舆图?”
一个巨大的“海螺”被画在墙上,还特别在一旁贴心地标注了高度。最最关键的,旁边的标记全是一串串形似“蝌蚪”模样的文字!
而这个文字——赫然就是当初在乔家暗道里找到的乔安日遗留下来的纸张上印着的东西!
北方,礁石群;南方,浅滩;西方是荒地;东方是石林……绝对错不了。
海岛很小,步行花不了多久就可以全岛走上一遭。而无论东南西北,底下都有暗道汇聚在一起,像是百川东到海的百川,最终全部汇到了一处——就是众人所待的密室!
牵一发而动全身,注意到了一处,其他的异样也很快被程柘发现了。
除了那些用刀剑凿上去的意境,还有有些文字藏在这些划痕之中的。
“初一,帮我一下。”
初一会意地把人拎到石壁前。
不是他不想自己认,只是这石壁中的意境杀气太重。只要盯着石壁多看一眼,便觉得眼睛生疼。
事已至此,也只有在武学上几乎为零的兰桑和程柘才能解读。
哦,对了,还有两个莫名被送到他手上的“便宜徒弟”。
“余沉浮于世五十有六,逍遥天地,自在快活。而今困于此岛之内,半步未曾下海,思来想去,皆是毁于一时贪念,奈何!奈何!”
看起来像是某个人的自述。
“……不甘于殒命于此,遂做此记警醒后人。此次同行之人共有二十有四,皆为所传之物而来。”
程柘小声念道,心中一凛,“所传之物?”
“未料所到之地,竟是方寸秘境,堪比桃源。细观之,上古神兽竟非空谈,草植鳞介皆为当世罕见,秘宝之地,实至名归。苦寻之下,终于此处觅得长生不老之药,形状可爱,性比虫草,状似繁花,无奈多为花苞,只剩一熟物耳。”
就是它!
程柘越念越兴奋。
“我等欲待花开之时离岛,可此岛竟非寻常人等能自由出入。岛外时起旋涡,其力大无比,足以五马分尸。且入岛则内力尽封,吾辈不解,皆归因于神岛自护。又半年六月,花苞仍未开放,似石固,似静止,有人思其家人至深,心智渐失,欲采花独逃,被沉渊阁阁主一剑封喉,杀鸡儆猴,从此在无人敢有异议。
然那花却不知何处……”
后面一截被密集的刀剑划得面目全非,只能零星认得几行字。
“……花乃……耳牛?”
程柘皱着眉头,这块破损得看不清字眼,只能勉强认个半边。
“长生不老确有其事,夺命于阎王也绝非虚言。只是所费代……大?期间间或有人迷失于此,浑浑噩噩不可终日,自知时日无多,又苦绝学后继无人,遂退而求其次刻于石壁之上聊以自/慰。”
沉渊阁阁主……
那个夏存修?
“吾辈所待有一年有余,十有八/九不堪当时……所扰,自杀身亡。念其习性,仅存的夏弟与我本欲将所剩花圃毁于一旦,可此花花苞不死,花朵不灭,遂退而求其次。
吾辈乃一介逍遥之身,身无长物,也无家室。求的是天地大道,恼的是红尘三千。本无意同船前往,倒还在岛上自在快活。遂决定在此神岛归隐,求武学大道,安享天年。
而夏弟则趁神岛开放之日将花苞并其他小友所留杂学随身携带,埋于无人之境,远走高飞。”
程柘傻眼了。
说了这么多,结果告诉他此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对,还有一朵。
程柘屏住呼吸,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确认这段文字里没有关于那个“叛乱”之人所截花的记载。
既然没被夏存修带走,那么这个花在哪儿?!
就在程柘为“天涯海角”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夏云乔安月那边终于传来了别的动静。
八角盒——确切的来说是类似于八音盒功能的小盒子,随着低沉的笛音慢慢腾起。
托起一本泛黄的小册子,上面写着“毒典”二字。
乔安月二话不说放下笛子就往回走!
毒典这种东西,她早就烂熟于心了。更可况编撰毒典之人则是少年成名的毒宗,天下之毒,无所不包,岂是这人随手写的这么薄的一本小册子?
竹叶青似乎急了,缠着《毒典》一个猛子扎在乔安月怀里,就差没开口说人话:“求你翻一翻”几个字了。
不过离得近了,乔安月倒是看到了毒典后面跟着的一行小字:
“——神岛附录,苗家小五亲笔。”
毒宗是苗族中人,十三岁便少年成名,以毒行医,素有毒医之称。只是天妒英才,在江湖上没出现多久便销声匿迹。
所留唯一一部《毒典》广为流传——然而所能研究通透之人少之又少,借此书独成一派的不在少数。
这位毒医最奇的倒还不限于此,而在于他的自称:苗家小五。
有说是在家里排行老五的,也有说是取自五毒之意的,但无论外界怎么猜,都很难接受这么一个软弱无力的名字代表的是一代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