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利索地把门一关,爽朗答道:“当然在了,只是今个儿天色已晚,丁镖……丁兄此去怕是没了位置。”
丁帆点点头,和气地拱手谢道:“多谢提醒,在下还是去看眼罢。”
说着他回身扫了一眼跟着的商队,笑了笑:“我身后的这些兄弟都是第一次来如此西北的地方,当然要给他们见见最好的留个好印象。”
“那是自然。”门卫不放过任何一个挣外快的机会,连忙应道:“需要带路吗?您这么久没来怕是路都生疏了吧?”
“路我还是记得清的。”丁帆眯起眼睛,委婉拒绝,“天色不早了,丁某便先行一步。”
穿主街,西过马店。
路过一间外摆茶摊的时候,丁帆停了下来。
“喂——听说了吗?别看丞相现在得意一时,但其实啊,手下好几个精锐都没了!”
“真的吗?我前些时还听说提拔了新锐的将领,好像是贫苦百姓出身的。”
“哎呀,你要想啊,肯定是有人死了新人才能够被提拔上的嘛!我听我南边的亲戚说,那声明赫赫的八卦门里边,好像有一个就被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刺客杀死了!”
“八卦门?你连这都知道?”
“这事儿早在南方被见证了一切的飞龙寨的人传开了!说是消失五年的木之重现于世,把那个叫什么……艮山的人斩于临云山脉!啧啧啧,那死相,可凄惨了。”
“木之?啊,这不是五年前在隔壁那城杀退一支进犯城池敌军的英雄吗?听说一箭封了那将领的喉咙啊!”
“对啊,我还跟你说啊,据飞龙寨的人说啊,木之真身是个女的吶!”
“女的?”
“可不是吗?听说木之之所以蒙眼,就是因为长得极丑。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所以根本不敢在世人眼前现身。这不,杀了艮山后,又失踪了整整一年有余!鬼知道又跑到哪儿去了?!”
闲话越听越偏,丁帆失笑了一下,继续赶路。
在他的身后,架着马车徐徐走过的一家四口听了这通“闲聊”,那握着缰绳的马夫动作一顿,很快又放松了下去,倒是他身后的妻子听了连忙别过头来催促道赶紧赶路。
走十字街东北,拐三道弯。
下马客栈。
店小二麻溜地从里边迎出来,眼皮子飞快打量了一下人数,冲着丁帆赔笑:“客官,今个儿客满了,容不下您这一大帮人,要不……您出门左拐,不远处西街也有家客栈,您往那儿处歇去?”
客栈门口还有一对正在卸货的骆驼队,不多不少,刚好也是十三位。
看样子是从西域来的胡商——来晚了一步。
丁帆点头示意自己听见去了,说道:“无妨,我们住店另寻,吃的就在你这儿吃——有位置吗?”
“有有有!”店小二连忙派一旁转悠的闲汉把马牵去马槽喂粮草,肩上抹布一摔一打,尖着嗓子冲着里边嚷嚷:“总共十三位,您是要楼上还是楼下?”
“楼下便可。”
“好嘞——十三位客人,您里边请——”
进店,楼下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丁帆带着众人被店小二领到一方大桌子上,正要落座,便听见邻桌的络腮胡人不满地撂下手里的碗大声喝道:“小二!我们要的马奶酒呢?怎么还没上!”
“这不是店里的卖完了正给您联系人送来吗?”小二连忙作揖赔笑,“您大人有大量,从店里到这里的脚程也不少的,再忍忍,再忍忍。”
话音刚落,一家四口架着的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下马客栈的店口。
店小二见了像看到了救星似地连忙给跑堂地递眼色,末了朝犯浑的胡人挤出满脸笑容,“您瞧?这送马奶的不是到了吗?咱这就给您煮了呈上来!”
丁帆坐下来环视了一圈这桌闹事的十三位乌塞人——一众都是皲裂丛生的宽脸,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时不时地文上一块黑色的花纹,最惹眼的还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人,高挑的五官,一双媚意横生的眼睛,足以让人忽略掉她脖子上那道狰狞的刀口。
“行了,收收你那急脾气,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别闹事。”女人把闹事的男人一拉。
没想到那男人真的一脸不耐烦地坐了下来。
丁帆略有些诧异。
似乎为首的是这个女的?
飞快地点了几道大菜配上十几张胡饼,把店小二支使走后,丁帆往后一靠,他的位置刚好和女人背靠背,如此一来,颇有些不检点的登徒子的味道。
“干嘛呢你!”有胡人按耐不住。
“姑娘也是带队来这里做生意啊?”丁帆浑然不顾旁人的催促,慢悠悠问道。
那女人也递了个眼色,示意手下安静下来,声音如缠如醉,小声应道:“做点皮货的小生意,准备跟你们汉人换些南方特产的清涧茶叶。”
大多数来往的商人无非是拿日常用的柴米油盐还有器皿换些草原上健壮的牲畜和结实的皮具。
除了达官显贵,鲜有少有换茶的。
更别谈指名道姓光要这一种茶叶的了。
“姑娘这就不懂了。”丁帆笑道:“不知道姑娘带了多少皮具,要知道这清涧茶也是少有的名贵品种,要价可不小。”
“哦?”女人故作意外地笑笑,“听你这口气,你手上有这茶咯?”
“不多,略有一点。”
“能给我看看吗?”女人尾音颤抖,浑似一只乱窜的蝴蝶,“若是我能买下来岂不是双赢?”
丁帆颔首,“自然。”
说话间,那送马奶的夫妇帮着抬最后一桶马奶进了后厨。
两个小孩长了一副讨喜的样子,兜帽放下,换上了一头滑稽的破瓜皮帽,各自手里捧着一个小瓷碗,在桌子间来来回回地讨要着一些赏钱。
有的客商嫌烦,一脚把小鬼踹开,小男孩鼻子一缩像是要哭的样子,在地上爬了半刻又把泪水忍了下去,挤出一堆讨好的笑容,往下桌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