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月微微颔首,敏锐地窥见到小丫头正在描绘整个客山的构造图, 嘴角微勾,夸奖道:“画得不错。”
说完便转向程柘,继续回答道:“陆坤似乎加大了对天涯海角的搜寻力度,我本想寻到夏云问下天涯海角的踪迹的, 结果一路来到这里,夏云还没找到,却先发现了你。”
她眯起眼睛,“看来是阴差阳错,提前找到了目的地。”
“夏云也来了?”
程柘眉头紧皱,“我怎么没发现她?”
“她若想要藏起来,纵使是我都很难找到,何况你?”乔安月挑了挑眉,转了个话题,“如何?这便是夏存修留下来埋藏天涯海角的目的地?近日可曾碰到奇怪的人?”
乔安月能够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程柘心里很清楚。
首先,对付陆坤的药物要么已经研制成功,要么便已经成功了大半——否则沈公泽不会放人。
其次,天涯海角在陆坤心里的位置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以至于陆坤在这种紧要关头都能派兵来寻此物,并且动静异常之大,已经到了不得不引起沈公泽和幼帝注意的地步。
再三,原本潜伏在乌塞军中的夏云一定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足够让她偏离航线,竟然出现在了棋格教附近。并且此事在夏云看来,定然和天涯海角无关,否则凭夏云的脾气,一定会联想到自己便在这地方,并且会不惜一切代价率先同自己取得联系。
程柘很快将其中的关键点捋顺了,直朝乔安月摇头,“你不该来的。”
他回头看了袁华一眼,示意小丫头把刚刚补充绘制好的构造图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摊在桌面上。
程柘突然一笑,“这次幸好带了袁华过来,如果是我的话,定然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内部构造观察得如此细致。”
他有些慨叹地调侃道:“听说是你和夏云教的?恐怕不日以后便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小心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承让,她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乔安月挑挑眉,对程柘的调侃不置可否。
经过这么一顿玩笑话,原本紧张的气氛也轻松了些许。
程柘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真的不该过来的……我寻着夏存修留下来的提示找到了这里,刚上山就被大雪山上的守卫请到了客山——说是不日便会有一场千年的盛典,按照他们教的传统,这种盛典来的客人越多越好,我寻思着刚好有理由待在这儿调查一下,自然是欣然应许。”
……和对自己的说辞一样。
乔安月点点头,示意程柘继续说下去。
“也待了有许长时间了,兰拉达宫也在包棋的带领下参观了不少。我腿脚不方便,对于一些禁区也只能拜托袁华趁着晚上的时候出去跑腿。”
程柘指着构造图上用黑笔圈出来的几处黑点,继而道:“兰拉达宫不让外人出入的禁区除却一些包棋的住所,后勤之类的,剩下的只有偏殿。”
“一些机关被我破解了之后,从偏殿他们普拉的书馆里发现了成卷成卷的密书——大多都有些年代了,久远的甚至还有用羊皮牛皮卷成的文书。”
一提起卷宗,程柘的眉头就微微皱起——那股上了年代的兽皮书味道实在不好闻,一想起那股难以言书的腥臊味,程柘便觉得整个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起来。
“随即我发现这些庞杂的记录棋格教历年来大事的卷宗里,有些事件被人——应该是普拉——用朱笔勾了出来。”
程柘又从怀里取出一卷用蝇头小楷抄得密密麻麻书册,上面的字小得堪比米粒,从上面还未消散的墨香来看,应该是近日写就的。
乔安月忍不住对程柘的耐心和毅力肃然起敬!
“我做了一份拓本,你看看?”
程柘把小册子往桌上一扔,书册在光滑的石桌面上滑到乔安月面前。
乔安月却连拿都懒得拿,往椅子背后一靠,姿态有些慵懒,“不想看,直接说。”
程柘在这番作态里依稀窥见了几分夏云的影子,不由得嗤笑了一下,“还真是近墨者黑。”
随即正色道:“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历代普拉有意误导,大家都棋格视为与生俱来便有的神灵。传说,棋格花神,不老不死,普爱众生,渡尽魂灵……你不觉得,有些描述,很耳熟吗?”
所有的教派都会捧出一个至高无上的神灵。
举头三尺有神明,人们都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无尽的恐惧和敬畏,即便中原人自古都没有统一的教派,但仍然会恪守某些准则,不是不信,而是“敬鬼神而远之”。
不老不死,自然也是所有人对神灵的看法。
是以一般人不会对其有任何疑问。
但被程柘这么突然一问,再加上确实亲身经历过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乔安月还是立马反应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
“所谓的‘棋格’,便是天涯海角。”
程柘紧紧抿住嘴角,“远在夏存修之前,便有人见过天涯海角——否则江湖上也不会有它的传言。暂且不表天涯海角到底是那岛上之物,还是在中原大地上便自古有之,从棋格教的卷宗记载里可以窥见一二的是,天涯海角……‘棋格花’早在千年前便有人见过。”
“他们见过,用过,知道它的作用,无知者将其奉为神灵,有心者借助这个机会试图再度寻找,结果流言越来越广,既而在其身上增加了无数说法,最终被有心人利用,成为信仰,成为神灵,成为传承千年的教派。”
程柘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这个秘密,只在历代的普拉之中代代相传,其他的包棋都不曾知晓。而且尚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棋格似乎很难找到……除了教派创立之初却有人亲眼见过,棋格只存在传说之中。”
“我猜测,历代普拉都致力于‘寻找’棋格,后来衍生出了一系列的巫术与方法,关于巫术我也不甚精通,无法作答,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不久前他们占卜出现了一个异常的卜语。上面显示,棋格花魂,会再度重现于世。”
程柘的声音有些微冷,“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对外宣称的‘大典’。但我有一点想不通,这样的秘密,应该是人越少越好,可普拉却下令尽可能地聚集人群——所以客山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住满了人。”
“我甚至还在普拉的私信中发现了他与陆坤通信的文书,现在每日混迹在客山的人群中,足有百位从北军里出来的精锐。”
乔安月突然想起之前在自己屋子前发现的那张字条。
五日之内,务必离开。
那个自称是故人的,她只碰到的唯一自称故人的那位——
北军的蒙面将军。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程柘深吸一口气,觉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兰拉达宫的禁地还好,最让我介怀的是,这座客山。”
“怎么了?”乔安月这几日也忙着在探究这个客山,限于时间,只来得及探查些表面的东西。
“我本来也以为只是整座山被挖空了。”程柘冷笑着说:“但我昨日无意间才发现——这座山的第二层,还藏着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