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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袁冲袁华这边异常的当口,兰桑这边也不顺利。
高适垣一进入金銮殿就开启了另一处机关。
地下室。
兰桑藏在之前袁冲所指的密道内,把屏风戳了个洞,通过那个小孔,耐心地看着高适垣费力地打开金銮殿地下室的入口,露出深不可测的台阶,一层层走了下去。
高适垣不会武,这一点兰桑心知肚明。
是以她毫不犹豫地仗着这一点用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想办法跟了上去。
入潜得很顺利,底下只是一条通向杂物间的通道,一出来,兰桑就找好横梁,藏了上去。
杂物间里只有一个被蒙了麻袋的人——应该是之前见到的那个家丁押送的人无疑。
高适垣浑然不觉有人跟踪,一进了房间,那被套了麻袋地人便闻声侧了侧头——因为脸上被蒙,乍一看只是一个大|麻布袋子转向这边,看起来甚是可笑。
高适垣狭长的双眼中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人面前,伸出食指中指,状似及其嫌弃这破烂的麻布袋子,轻巧巧地把那人头上罩着的布袋一揭。
伏在横梁上的兰桑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自己控制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会是他?!
这不可能啊!高适垣哪里找的人把他给生擒了!
“张先生,”高适垣客气地笑着,嘴上说着恭敬的词汇,脸上未见半分恭维,反而有一丝淡淡的嘲讽和愉悦在里面,“您是何苦要逃呢?若不是在下早些年出于好意在先生体内种下了一些小玩意儿,在下还以为先生要弃我而去。
……不过,好在我种下去的那些个朋友比张先生靠谱,您瞧,内力被一口口吃掉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吧?”
张先生。地位比他要高,且姓张的,只有一个人。
张继文。
兰桑知道这两人一贯不对盘,但真没想到张继文竟然会栽在高适垣手上!
张继文盯着高适垣,冷哼一声,“小人。”
“可不是小人么?”高适垣对于这个说法欣然接受,笑眯眯道:“张先生难不成就是君子了?在下想要的,可是从始至终,从未变过——从某种角度上讲,可是比某些自诩的君子还要来得坦荡呢。”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陆丞的意思是,能杀则杀,不杀则走,人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现在即便是绑了我,也无济于事。凭你?呵!想坐上那个位置?白日做梦!”
“诶,怎么能这么说呢?”高适垣却不恼,欣赏着张继文功力尽失的样子,只觉得这么多年来的奴颜屈膝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刻。
“当年我做梦都想要乔家家主的位置,他们不给,我便杀了长兄,稳坐家位;后来遇见陆相,我做梦都想走入神秘的八卦门后,你们不给,我偏偏养出了一个上好的傀儡,位列水坎;近几年我做梦都想成为陆相手下的大红人,你在前边拦着,我只好早做准备,结果陆相一死,你一废,我便大权在手。
现如今我想坐上宣和殿里的那张龙椅……”
高适垣拉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张继文旁,“你倒是说说,我是不是在——白、日、做、梦?”
欲望是无限膨胀的。
“你看,我想要的一直都是坐上高位,一直都在那么努力地往上爬,算计来算计去,终于把两条猛虎给等到死了,我再不出手,对得起我这么多年的苦心钻研吗?”
高适垣就像是一头极具耐心的猛兽,常年蜷缩成一团,盯着目标,但凡有一丝空隙,就能把握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将目标私吞入腹。
张继文只是冷笑。
嘲笑这人的自不量力。
“让我猜猜,你到现在还能冷静自若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这个?”高适垣眯起眼睛,从袖子里慢腾腾地摩挲出一张纸条,好心地替他念出声,“嗯……潜伏于宣和之外,围杀乌塞,成,则推陆坤幼子为帝,张佩相印,不成,则杀众臣于宣和,不留前臣,自乱乌塞……啊,是陆先生特意留给你的锦囊妙计呢。”
高适垣把“特意”二字强调得很重,随即轻轻把这张纸往地上一扔,“你知道先生给我留的是什么吗?辅佐兑泽,事成则重振八卦,事败,则携其子而逃。”
“你说说……我费心费力忙活这么久,难不成还配不上一个相位?”
高适垣深吸一口气,阴冷的笑意不达眼底,“飞鸟尽,良弓藏。既然他陆坤于我不仁,就休怪我杀了他的幼子,抢了他陆家的天下了!”
若是之前的那句话让张继文还不放在心上,那么这个消息就足以让他为之失色,“你杀了陆宁?”
陆宁是陆坤老来得子,之前长公主下嫁陆家所嫁的也不过是陆家旁支,堂堂长公主竟然落得个这样的境地不可谓不唏嘘。
“……准确来讲,应该是陆府全家。”高适垣保持微笑。
张继文气极反笑,他是真没想到高适垣竟然能为了那个位置做到这一步。
陆坤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他也却是佩服陆坤的手腕与才干,他们两人都相信这个天下需要依靠铁血手腕来治理,陆坤于张继文而言,是朋友,是君臣,张继文相信陆坤有经天纬地之能,比起之前故去老皇帝的穷兵黩武,陆坤虽然不遑多让,但他们两人都相信这是治理天下必要的手段。
所以强兵,所以买马,所以激起连年征战。
即便陆坤是这样的一个人,张继文仍然替他鞍前马后,不仅仅是因为陆坤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仅仅是为了享受这种权势带来的好处,只是他们相信,欲平天下,必先除外患。
陆坤死了,想要把天下托付给他,所以提前约定好他为丞相,行摄政之能。
张继文和陆坤其实是同一路人,同样自负,同样坚持自荐,同样认为倘若这天下不能按照他们的想法治理,倒不如毁了罢——也好过那些蝇营狗苟夺|权,继续让这些乌烟瘴气看不到天日。
可偏偏事情朝向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展了。
高适垣说他要篡位,他想当坐上那个皇位——一想到高适垣若是能够得逞,张继文便只想冷笑。
步步为营,精心算计,最后败给了更加处心积虑的人。
算来算去,倒是把自己给算了进去。
“我老早就知道陆相看我也不顺眼了,”高适垣幽幽道,“所以看到我有办法培养出那么优秀的死士,竟然偷偷瞒着我潜人入临云山脉把整个三生寨给毁了,然后还把整个湖水给运到京城,以培养只听命与你们自己的死士。”
“你们做的一切,都瞒不过我的眼睛。”高适垣凑到张继文面前,满脸愉悦,“所以我偷偷在里面加了一点料,把你们的人都变成了我的人。虽然雷震和你们看好的后进来的小子带走了我一百号人,但所幸,还有剩下的三百号。三百个精锐,你以为他们是听谁的命令进行自杀式的伏击?你们吗?别开玩笑了!没有我的点头,现在外面乌塞人只怕一个人都不会死。”
高适垣抬起头,瞥了一眼窗外。
在方才交谈的时候,他已经听见了苏赫拉台大军破门而入的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