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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冷心苍洛
  渺渺细雨自苍翼下葬的那日起便没有停歇过,似那高高在上被乌云蒙蔽了的天空在无休止的哀泣。嘉寒站在苍翼的墓前,周身环绕的妖光屏去了那欲飘落在他身上的雨丝。
  四周枯木盘曲,萧条如斯,毫无生气,就连这地面都龟裂开了许多的。
  眼前苍翼的安寝处就连墓碑都没有,咋一看去就似平地起的一个土包。若不是嘉寒亲自监督着那些仆从将苍翼的棺椁下葬的,或许连他都无法看出这个不起眼的土包竟是一城之主的坟墓。
  苍翼缓缓蹲下,从怀中掏出一颗丸状物而后将其埋在土包之上。
  那是孔雀妖宫独有的蒂蔓树种,生命力极强,在这等萧索的地方应该也可以长久的生长。
  这片枯地太过寂寥,可苍翼却要长眠于此,应该,是会寂寞的吧。
  雨水淅淅,缜密的雨丝分毫入扣,洋洋洒洒的模糊了嘉寒转身离去的背影。
  一瞬间,那块土包上一棵嫩芽破土而出,缓缓的张开那还稚嫩的沾着湿泥两片叶子,满怀希望的仰视着不断落下甘露的天空。
  四周的枯木不时的传来雨水滴落的噼啪声,偶有几根已至残年的枯枝承接不了那接二连三的雨滴的坠落而折断落地。
  回到城主府的嘉寒心情十分的复杂,他不知道孔雀妖宫与苍氏忽然派这个少年来接任落雨城主到底是何意图,而且他感觉这个少年虽然年纪轻轻但却该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走到书房外时发现书房门口堆积了许多的书籍还有画卷以及笔墨纸砚,他朝门内望去只见苍洛负手站在书房中央指挥着几个仆从将书房中的东西往门外丢。
  这是在做什么?
  嘉寒正要上前阻止,就在此时一副画卷被沧洛随手扔了出来,直直的朝着嘉寒的面门砸了过来。嘉寒抬手接住了那画卷,打开一看,画中一个女子笑着,额际垂挂着一颗红色的宝石熠熠生辉,女子秀美,宝石华贵,看起来是那么的赏心悦目。画卷边沿有些微皱,勾勒女子轮廓的墨迹有些许淡开。
  这是一直被苍翼珍藏的慕心唯一的一张画像。
  在慕心离开之后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陪伴苍翼入睡的便是这幅画吧。
  嘉寒看着手中的画卷似乎透过那画卷看到了往昔的苍翼,看到了他紧紧拥着这画卷入睡的摸样,看见了他对着这画卷喃喃自语而得不到回应的失落,看见了午夜梦回时苍翼不经意滴落在这画卷上的泪。
  拥得过紧使得画卷边沿都有些皱了,流的泪太多使得女子的轮廓都有些淡化了。
  忽然间嘉寒感觉自己的胸口一滞呼吸有些不顺畅,而后他将画卷小心的卷好朝着少年走去。
  这书房中的每一样东西都是苍翼及其珍爱的,都是与慕心有关的。
  他不由分说的揪住了少年的衣领冷声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那双露在银色面具外的双眼满是阴鹜,然而苍洛却镇定无比。
  他仰着头轻笑了一声道:“人都死了,这些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那是对于死者的尊重。“嘉寒看着苍洛冷淡的神色那被面具遮住的浓眉拧在了一起。
  苍洛嗤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得而后道:“想你嘉寒杀人无数,甚至灭过不少人满门,那些人死状凄惨,甚至有些死无全尸,难道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就活该没有尊重了么?还是说,你的尊重只对苍翼一个人有效?“苍洛连珠炮似得话说得嘉寒哑口无言。
  他松开了苍洛而后深深的望着他道:“你才这般小便如此冷心无情,毕竟苍翼是你的叔叔,你不为他举办丧礼也就算了,就连他生前珍视的东西都不放过,你难道不怕遭报应么?“
  这个少年有着非同一般的冷硬心肠,也不知他是再怎样的环境长大的,怎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报应?“少年理了理被嘉寒揪皱了的衣领,而后毫不在意道:“那我就等着看我的报应会是怎样的吧,会不会让我感到害怕。”
  嘉寒一愣,少年的话语那般的张狂但是从他的口中说出却毫无张狂的意味,反倒透着浓浓的悲哀。
  他无奈的望了少年一眼而后拿着那副画像转身走了出去。
  其它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吧,最起码最重要的一样他替苍翼保住了。
  少年看着嘉寒的渐渐走远,那双澄澈而孤傲的眸子微敛,试图掩藏那微微荡漾着的情绪。他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袍上以银色的线勾勒出一个个繁复的图案,华丽而沉重,在包裹着他的同时也在挤压着他。
  这时跟随着他从孔雀妖宫而来的随从发现他的异状上前关切的询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他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刚迈出门口他似想起了什么似得回头交代道:“苍翼的东西都清理出来后拿到后山烧了吧,也算是没有浪费。”说罢他便一刻也不停留的走了。
  那随从有些愣怔,公子的意思是要将这些东西烧给苍翼?他摸了摸下巴笑了,公子从来都是这样,明明心里是不愿意那么做的,但是在嘴上却从来不愿服软。
  门外小雨依旧,公子的身影早已模糊在了那雨雾中,而那随从却还失神的望着门口。
  几日后小雨仍未停,宫祺与道士躲藏在一处隐秘的山洞中,他们一路走来遇到了许多雀神兵,幸而并没有遇到苍熙,所以被雀神兵发现也很顺利的便逃脱了。
  现在离孔雀妖宫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离孔雀妖宫越近便越危险,他们越发的谨慎了起来,一连在山洞中躲了四五天。
  这天宫祺忽然对道士说:“道长,有没有办法让卿月暂时苏醒?”
  自从她失血昏迷后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气息也越来越虚弱。
  “闯孔雀妖宫危机重重,若是她一直沉睡在瓶中那么一旦我被抓她也势必会被连累,如果她醒着那么万一我被抓住了,她也可以自己逃走。”宫祺目光微闪认真的望着道士解释道。
  话刚说完他忽然有些莫名其妙,他刚才在说些什么?他竟然会想不顾一切的保住卿月,这个时候与其犯险保住她还不如趁机会将命魂取回……
  这样对他才是最周全的做法,她的性命与他何干?不过只是为了作为手中的筹码罢了,现在筹码垂危,他若是个明智的赌徒就应该将其脱手舍弃。
  而不是冒着全盘皆输的危险而去保住这不一定能派上用场的筹码。
  “宫祺小子,想不到你还挺有情有义。”道士笑着称赞道。
  此时宫祺忽然意识到,他对卿月似乎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不愧是龙族的人。”道士拍了拍宫祺的肩膀道,他厚实的手掌与那句话使得宫祺身子一震。
  “龙族?”宫祺茫然,他虽然曾自文凌口中得知自己身体中有着被下了禁制的龙魂,但是他的身体却的的确确的是炎魔族人的身体毫无龙族特征。
  这道士难道能看到那被禁制的龙魂?
  “你的龙魂被禁制着,无法显露,但是不知为什么你的禁制破开了一角,和你相处时间久了自然就看出来了。“道士解释道。
  宫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心下一片了然,他想一定是因为当初受过文凌的天劫所以导致那禁制破开了一角,当初的文凌不也是看出了他身上的龙魂么?
  想到这里他暗自的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打破禁制突破近圣境界!
  “让卿月暂时醒来的法子不是没有,只是太险了。“道士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请道长告知。’宫祺坚持的问道。
  “我这里有一颗仿制的凰血金丹,可以让她醒来,但是药效只能维持半个月,半个月后如果不能服下真正的凰血金丹那么她便会真正的死去……”道士望着宫祺声音有些沉重。
  妖类一般死去后只要尸身不腐灵识尚在,那么百余年后也还是可以再次活过来的,但是这真正的死去便是意味着一旦死去,再无复生的可能。
  宫祺有些许迟疑,但是仍然坚定的点了点头。
  道士叹了口气,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大袋子,将袋子口打开哗啦啦的倒了一地的东西……
  宫祺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有些郁闷。
  这道士还真是一身是宝,这袋子中装着的光是装药的瓶子都有十几个,并且个个都及其精致,看包装便知道那里面的东西也该不凡,然后就是各色生辉的宝石,拳头大的明珠,银光湛湛的小匕首……
  道士朝着宫祺嘿嘿一笑而后说道:“羡慕吧,这是道爷游遍四陆的收获……”
  宫祺白了道士一眼,道士接着道:“别羡慕,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也会拥有的……”
  话一说完便埋头在那堆东西中翻找着……
  宫祺掏出了装着卿月的瓶子,而后他进入瓶中抱着卿月走了出来。
  他望着卿月的睡容,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卿月的额际,暗自道:“很快,你就会醒来了……”
  第八十五章:妖帝预言
  “卿月……”宫祺的目光柔和的望着怀中昏迷的卿月,唇边不由自主的溢出了一声轻吟。
  恍惚间他似乎有一种错觉,他感觉卿月似乎并没有昏迷,而是静静的在望着他。然而看见卿月紧阖的双眼,他笑了笑,那果然是错觉。
  他视线往下,看见了卿月脖颈上血迹干涸的伤口,眉头拧成了深邃的川字。
  “找到了……找到了……”道士拿着一个火红色的玉瓶走了过来,那瓶子上镂刻着凤凰的图腾,那么精致,那么栩栩如生。
  道士将那个玉瓶捧在手心递到了宫祺眼前,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手掌一翻将玉瓶包在了掌心中郑重道:“切记给她服下这仿制的凰血金丹后不能让她碰到血。”
  宫祺有些不解,道士接着解释道:“你可知道那苍翼为何会吸卿月的血?”
  宫祺摇了摇头,而后心里掠过一丝猜测难以置信的望向道士沉声道:“难道……”他下意识的看着那被道士紧紧握在掌心的火红色的玉瓶。
  “他自小便有嗜血症,对鲜血有着难以压抑的欲望,相传,若想治好这种病症唯有寻得两个身怀冰寒之血的人,将其吸干,那冰寒的血液便可以浇灭他体内那嗜血的欲望之火。”道士敛目似在回忆什么似的说着,宫祺托腮,还是有一丝疑问。
  “妖怎么会生病呢?”妖不似凡人,是无病无灾的,若是没有被击杀那么生命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难道这苍翼不是妖么?还是说,他不是真正的妖?
  自古以来妖分为两种,一种是自然形成的,以花草树木鱼虫鸟兽等自然动物或是植物修炼而成的,具有原本生物形体的这被人称为妖怪,乃是真正的妖,另一种便是以人、仙、妖等生物的心魔或是意念化成的,只具备灵体无真正的形体的便不是真正的妖,被人称为魅、灵、魂、魔等,它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妖魔。
  “是啊,妖是不会生病的,这嗜血症严格来说也不算是病症,而是血咒的一种体现形式。”道士点了点头,望着手背叹了口气。
  血咒,这种古老而邪肆的秘法这么多年了他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了。
  这种术法失传多年,各个世界对这种术法的了解都很有限,但是却有着千万种对这中术法的传说。
  而那么多的传说中只有一项是众口皆一的,那就是这血咒须得以血为引,中咒者会为血生,为血死。
  不过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人真的会使用这种术法,反而被这术法启发创出不少以血咒为名却与血咒的用法大相径庭的术法。
  他之所以一眼便认出了苍翼那就是血咒,是因为……
  他手中的黄符原本的主人便是死于血咒……
  “仿制的凰血金丹每一颗中便封着一道血咒,服用者只要不沾血那么只要服下真正的凰血金丹便会被金丹中蕴含的力量给驱除体外,一旦沾血,血咒便会启动,到那时,她就会更苍翼一样了……不过她失血过多,即使变成苍翼那样也不过只能活半个月……只是死的时候,会……很痛苦。”道士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卿月而后转眸望着宫祺道,他希望宫祺能够慎重的考虑好。
  他不想再看见中血咒者痛苦的摸样了,更不想那个人的痛苦是因为他而来的。
  宫祺也有些犹豫了,他记得自己斩杀苍翼时在苍翼脸上看到的不是对生世的眷恋而是绝望到释然的笑容,像是总算从某种痛苦中解脱了一般的释然。
  他一定被这血咒折磨的很痛苦,而他却一直活着,也许是因为他的肩上有着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第一次宫祺因为一条性命的而格外的慎重。
  “滴答……滴答……”一时间忽然静了下来,唯有洞口那清脆的雨水溅落的声音久久的回荡着。
  “给她服下吧。”思量了哟莫一炷香后宫祺对道士说道。
  此时道士已经将满地的宝物收了起来,本以为宫祺会放弃用那么险的法子救卿月正预备也将那火红色的玉瓶也收起来时,宫祺的声音却忽然传来。
  他拿着那个瓶子有些迟疑,但却还是将它递给了宫祺。
  “但愿,你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我会保护好她。”宫祺握紧那火红色的玉瓶郑重的说道。
  像是在许下严肃的誓言,郑重而果决。
  道士微微有些动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似乎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伤怀。
  这句话似乎多年前他也对一个人说过,然而他始终没有完成那个诺言,甚至冷眼看着那个人死在了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