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理揪了揪头发,问候了她自己的奶奶。
“现在我们可以来说遗产的事情了吗?”
别理看出来了,这个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其实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工作,不管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盆狗血还是一盘眼泪,都不能改变他的目的。
“元……我爹,是什么时候没得?”
别理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太适应的,毕竟空荡荡的二十多年,忽然有个人冒领了一个称呼和职位,多少有点别扭。
“半年前。”
方律师把档案袋里的两分文件掏出来,就摞在那张亲子鉴定上面,十分冷漠的说:“签过字之后,那个别墅就是你的了。”
别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脸懵逼接过笔来签了字,还问:“为什么半年前的事情,现在才找我?”
方律师看着所有签过字的文件,终于舍得露出了一点笑容,但也非常短暂,他一边把文件装回档案袋里,一边说:“因为一开始我不知道你就是元永新的女儿。”
“然后呢?”
“元永新没有别的子女,所以元永芳想要继承这套别墅。”
别理恍然大悟,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如果没有她,这别墅不久刚好就是元永芳的了吗?怎么还需要这么费劲巴哈的找到她这个被遗弃二十多年的人,只要她不说,有谁知道元永新还有一个活着的女儿呢?
别理忽然觉得这个到手的别墅有点烫手,但是又实在想不通,一栋别墅啊,就算自己不住拿来卖也是一大笔钱啊。
她一个人愣愣的想了一会儿,差别把自己绕死了,眼看着方律师结账要走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我爹半年前就死了,你是怎么弄到这个亲子鉴定的?”
就算有人能趁她不注意薅她一根头发,但也没人能跑到地底下剪元永新一截指甲吧?
方律师结了账,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转身看着她,微笑道:“那是假的。”
wtf?!
别墅
别理抓起桌子上的几张纸冲出门一把拽住了要上车的方律师,声音根本就压不住,“你别驴我啊,这么大的事是说造假就造假的吗?”
旁边的路人诡异的看了他俩一眼,方律师很是不满的拉开车门,“上车说。”
别理嗖一下就钻进去坐在副驾驶,生怕这人一不留神就跑了,跟着扭头看着旁边的精英男,“你能不能说句实话,我到底是不是元永新的女儿?”
“是。”方温琪板着脸开车,这案子在他手里有半年了,一开始以为只是简单的遗产房产继承,没想到能复杂成这个样子。
别理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警惕的问:“去哪儿?我回家。”
“去房产局。元先生现在唯一的继承人就是你,你已经签过字了,现在去把手续都办了,马上就可以住。”
别理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但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打起架来,最后同归于尽谁也没有胜出,只好干巴巴的张了张嘴又闭上。
馅饼掉在手里,是接着还是扔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方温琪就一路带着她进去房产局,熟门熟路的跟一个短头发的女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带着别理跑去领表签字。
整个过程,她懵逼的。
最后要各种手续费的时候,别理紧紧地捏着自己的银!行卡,说什么也不愿意,大别墅还没看见影子,可这钱可是实实在在的。
“三万!大哥这可是三万!不是三块。”
别理差点当场蹦起来打一架,被旁边的盖章的人拦住了,哭笑不得的劝她,“这三万手续费和税费是按照房产价值比例算的,你现在交三万,领到手里的可是几百万的别墅。”
房产局里应该不会有人联合起来诈骗,别理在三万和几百万之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交出了自己的□□。
手续全都办完之后,别理拿到了一串钥匙和几张证明,站在房产局门口竟然一点也没有成为大富翁的欣喜激动。
“你……是因为元先生去世了不高兴?”
别理愁眉苦脸,一脸怔忪的摇头,“我在想,我啥时候能再挣三万块钱。”
其实也不是钱的缘故,还有现在突如其来的身份和遗产,乱七八糟的理不出一点头绪。
方温琪多嘴问她,“你现在还有多少钱?”
别理深深的叹了口气,“三百。”
衣食住行原本都可以低端的满足一下,现在住变得高端了,别的就岌岌可危,这就是能量守恒啊!别理像个落魄的哲人一样,迎风一边哆嗦一边一波三折的叹了口气。
方温琪无语了片刻,难得发了一回善心,“我先给你垫点吧。”
“不用了。”别理缩着肩膀沮丧的说:“能蹭你的车回家不?”
房东阿姨已经把下午饭都准备好了,把佛像和她老头子遗像前的贡品盘子都换了一遍,扭头看见别理进来就招呼道:“来吃饭呀。”
“哎,好。”
老太太一个人也把屋里撑得全都是人气儿,饭桌上还跟别理东拉西扯的聊天,一个话题能翻来覆去的聊个三五分钟,别理心不在焉的只是点头。
“心情不好啊?”老太太放下筷子试探的问了一句,手指在桌上摩挲着。
别理一瞅就知道她想什么呢,硬是挤出了一个笑说:“没有,我房子已经找好了,一会儿就能搬过去。”
老太太松了口气,她就剩一个年近三十的儿子,明天就回来,家里也只有两个卧室,实在也是没有别的空房间了,“他明天中午才能回来,你早上再搬也可以的,这大晚上也不方便。”
别理站起来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了去厨房刷碗,心里一片熨帖,但是她也知道老太太更想早点把儿子的房间整理好等人回来。
“不用,离这儿不远,我打个车就过去了。”
别理一边说一边算了算自己的三百块钱,今天请了半天的假找房子,扣三十,还有半个月才发工资,小说网站上还可以再取出来八百,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勉强够用。
“……哎,那也行。”
别理收拾好了就回房间整理自己的东西,除了铺盖就是几身衣服,开了胶的帆布鞋也装上,应付应付还能再穿一年。
她搬进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么点,走的时候还是一样,一个大帆布行李箱就能把所有的衣服塞进去再装一个夏凉被,鞋子和零零碎碎的东西装在一起,两个包一个箱子就能走。
临出门上交了钥匙,房东阿姨还邀请她没事就来吃饭,别理心里知道不太可能了但是嘴上还是笑着说好。
为了少带点行李,她在外套外面又套了一件大衣,两者一叠加,御寒效果竟然还不错,寒风中竟然没有太哆嗦,出租车司机一听说去溧水区就说:“那是好地方。”
就是跟别理身上这行头不太搭。
溧水区是早期的别墅区,里面是清一色的小洋楼,早些年主打的就是高端,不过这么十几年过去了之后地位有些下降,但是在当地上了年纪的人眼里,溧水区里住的人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别理付了车钱,拉着行李站在小区外面。
大晚上还是个阴天,得亏了路灯给力,否则路边上那一看就很有些年头的树简直吓人。
“25?”保安大叔眼睛瞪得差点出眶,“那家没人了,你要不先找别的地方住?这大晚上的……”
别理皱眉呲溜了一下鼻涕,把手指缩在袖口里头,皱着眉说:“我知道没人了,这房子以后是我的了,今天刚办的手续,你看。”
她把兜里的证件掏出来递过去。
保安大叔震惊地看着她,低声嘟囔道:“……真是作孽。”
开了门放行之后,别理刚走出了两步,就听见这人又在后面喊:“哎,小姑娘,你等一会儿啊。”
“怎么了?”
保安追出来,嗫嚅了一会儿,搓了搓手道:“那房子吧……这样,你记一下我这儿的电话,有什么不方便的就过来。”
别理被这语焉不详的一句话搞得心里有点发慌,本来就是所有人互相推诿的房子,到了她手里要没点事故那就真的是一个故事了。
别理背后一阵发凉,被风一吹,连声音都有点哆嗦,“这房子,闹鬼?”
保安连连摆手,但是一边摆手一边偷眼四顾看了一圈,最后虚虚的说:“要不,你再找个地方住?”
三万!三万都搭出去了!现在就剩了二百四!住天桥底下吗?还是住大马路上?不能三万就这么打了水漂吧!
别理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记下了保安室的电话之后拉着行李箱心里冷哼一声:“不就是鬼吗?又不是没见过!”
别理见过鬼,从小就见过,不过见得不多,大多数都是傻乎乎的透明的都快散了,而且这都二十多年了她拢共也就见过十几个,还都是晕乎乎的老人和小孩,除了飘来荡去,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顶多就是从人身上飘过去的时候会冻得一激灵而已。
虽然已经给自己壮过了胆子,别理还是先在亮着灯的房子外面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微信恰好跳出来一个红包。
别理手指搜搜滑过去领了两块七。
黑无常:【你可算出现了,备注已经帮你改过了。】
白无常:【果然是要红包才管用啊。】
判官:【呵呵,欢迎新人。】
孟婆:【呀,可算来了个姑娘,等你下来给你开后门,汤就不用喝了。】
别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字都没打,直接按着语音小喇叭吼:“神经病啊!”
发出去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备注名字是“驻人间办事处主任”,别理脊背发凉,根本不敢想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火速点了退群。
然而手机却像是死机了一样,怎么点都没反应。
判官:【别恼别恼,此事说来话长。】
别理手指颤抖,退群退不了只好慌忙把微信关了,这群人多半是傻逼,名字起的比朋友圈里的婷婷莉莉还恐怖。
但是这么一搞,她刚才积攒的勇气像漏了气的气球,越来越小,就这么一会儿都快瘪了。
手机后面的灯在地上照出一坨亮光,这别墅区现在住的人不多,当年在这儿买房的人大多数都是中老年了,还继续住在这儿的人少,有些人低价卖了房子,有些人直接搬走。现在都十点了,亮着灯的房子还不到一半,显得莫名有些荒凉。
越往里头亮灯的就越少,最后亮着的就只剩下路灯了。别理趴在旁边门口看了看牌子,21,还要再往里面数四个。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路灯昏黄的光有一种温暖的错觉,别理犹豫了一下,在冻死街头和那栋很有几分神秘色彩的别墅之间选择了后者。
25号在最里面,只隔壁有个邻居,对门和右边就是小公园入口的小石子路,路口也亮着灯光,灯光下的石楠修剪的圆滚滚的,往里面就是一片黑憧憧的树影。
别理心里砰砰直跳,扭头开门的时候感觉手都在抖。
院子什么动静也没有,既不荒凉也不破败。
别理松了口气,手上的钥匙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神经质的停住了脚步,行李箱呼噜呼噜的声音也消失了,她不敢回头看,但是等了一下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擦,假的啊。”
为了壮胆,这句话她说的声音不算低,然而除了风声,院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别理松了口气,奔到门口一鼓作气打开大门,客厅里也是整整齐齐的,除了温度过低之外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别理喉头滚动着,一边往里走,一边把墙上能摸到的开关全都打开了。
果然就像方律师说的那样,豪华装修,虽然风格陈设有点旧,但是直接入住对她来说没有一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