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点放烟花那会儿,王愆旸的手机曾疯狂震动过,其中就有令秋迟的短信,电话,微信。
王愆旸沉默了一下,起身跟着吴小毛去会议室。
关上门,吴小毛问他:“老哥,你没事儿吧?我以为你就是陪那个小店员说说话,谁知道你和那个小店员一起不见了。”
“不过我不是在怪你不回来工作哈。”吴小毛及时补充。
王愆旸不假思索:“他生病了,我送他去医院。”
“这样,生病去医院没毛病,然后呢?”吴小毛下巴朝他的大衣上扬了扬,“医院有稀饭吗?”
低头一看,王愆旸大衣胸前的位置上粘了一点晚上的粥底,想来应该是元幸在吃饭时不小心蹭上的。
“然后我们去吃了饭,我又送他回去了。”王愆旸揉了揉额角,懒得听吴小毛追问,全招了,甚至还反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的。”吴小毛点点头。
“你真的喜欢上那个小孩了?”
回答他的是沉默,良久后,王愆旸“嗯”了一声。
不是说吴小毛管闲事管的宽,只是王愆旸家庭情况复杂,且两人互为好友多年,一直都是两个单身狗走天下,这种事情上难免要关心一下。
“我靠你不是吧?”吴小毛情绪有点激动,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让我算算……”
然后他就真的掐着手指数日子,嘴里嘟嘟囔囔:“我们第一次去那个火锅店,你比我早到了那么一会儿,居然就开启了一次心动历险,我想想,那时候是……十一月末,然后现在……2019年!天啦噜你们认识一年了!”
王愆旸有点无语地看着他:“……”
见他这副模样,吴小毛也不演戏了,坐下来手指敲了敲桌子:“一个月啊老王,just一个月。”
王愆旸盯着会议室桌上的绿萝,没说话。
他也觉得很神奇,这一个月内他和这个小孩相见相识,他的心情也变幻得飞快,像是他这辈子以来坐过的速度最快起伏最大的云霄飞车。
“老王啊你不要紧吧。”吴小毛说,“虽然那个小孩很可爱,我也知道你已经29,哦不现在2019年,你应该是30岁了……”
闻言,王愆旸的眉毛拧巴了几下。
这是跟他谈心呢还是损他年纪大呢?
“你真的了解你的心思吗?”吴小毛问,“你……”
这个问题,刚刚在元幸家的时候王愆旸已经思考过了,而且是反反复复好几遍。
于是他打断了吴小毛的话:“这个我清楚。”
他从小到大一直很清楚自己人生的道路,也很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而且我也清楚元幸的情况。”王愆旸补充道。
“元幸?”听到小店员的名字,吴小毛一愣,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不过他没有把这个疑惑说给王愆旸听,只在心里疑惑了一下。
“你了解他什么?”吴小毛继续追问。
于是王愆旸就简短地同他讲了讲元幸的情况,没有透露过多,只说明了元幸智力残疾的事情。
然后就见吴小毛一脸苦涩,似乎是在心疼自己的好兄弟。
“你这什么表情?”王愆旸敛眉。
“没什么表情。”吴小毛拍拍他的肩膀,“你估计没有考虑这个心理年龄的他知道些什么,你自己是个gay,不乏追求者,长得又帅又有钱也不是你的错,但是那个小傻子呢?你能确定他也喜欢男人吗?”
“而且。”吴小毛继续道:“以后你要是真的把这个小傻子圈到家里,你到底是当恋人还是当爹?”
王愆旸:“……”
他起身,揉了揉肩膀:“说了大半天没一句正经的,不跟你说那么多,我回家去了。”
鉴于王愆旸分内的工作已经完成,吴小毛也不强求他留下,也就放人走了。
车子从停车场缓缓驶出,刚才王愆旸虽然面上对吴小毛的问题十分无语,其实现在他自己也在暗自思考。
这个问题,是他刚刚在元幸家里没考虑到的。
他考虑的是,元幸可能不会理解自己的这种感情。而吴小毛替他考虑的是,元幸到底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这种感情。
他天生一副好皮囊不乏追求者,但不是所有人对他的依赖都是喜欢,可能,元幸就不是。
车子驶入马路,王愆旸也不再敢多想,专心致志地注意着路况。
不过,或许可以……红灯路口,王愆旸想出一个办法,食指不自觉地在方向盘上点了几下。
但转而他又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是顺其自然吧,王愆旸看着红灯跳动的字数想。
当下,他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护着这个小傻子,让小傻子能开心幸福地生活下去。而且为了等待这个伴他一生的人,他已经等了三十年,这一时也不需要着急。
*
药物里有助眠的成分,元幸昨晚在王愆旸离开后就十分听话地上床睡觉了,还在最开心的这天晚上,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个大学生,寒假放假坐火车回家,下车后有个人在出站口接他,这个人是开心先生。
开心先生手里端着一个巨大的陶瓷锅子,里面的粥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里面有鱼肉大虾,还有一颗一颗的药丸,开心先生远远地冲他喊:“小元幸,来吃饭了,还要来吃药。”
元幸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大衣,飞奔过去,仰起脸对开心先生说:“爸爸你来接我啦。”
这个梦是由白天经历的事件拼凑而成,但拼凑的方式却奇奇怪怪的,另元幸最匪夷所思的是最梦里的他说出的最后那句话。
他和开心先生不是朋友吗?
这句话让元幸懵逼了好一会儿,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也没起床,直到门前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
“来,来啦。”他赶忙从床上跳下来。
穿好衣服开了门,他问:“你,你是谁呀?”
“你好,我们是咕咕快送,您买的东西到了,请开门取一下吧。”
元幸疑惑了一下:“我,我没有买东西的,你们是不是送错了呀?”
“是元幸先生吗?”门外的人问。
元幸答:“是啊。”
“那就是您了,请开一下门吧。”
“但,但是我没有买东西的。”
元幸的坚持,让外面抱着一个大箱子的快送人员欲哭无泪:“您开一下门吧,我这边还要去送下一家的,超时的话我是要扣钱的。”
外送员几番劝说下,元幸终于打开了门,不过只开了一个小缝,门链还拉着。
门缝里的元幸警惕地看着门外,发现对方的确是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外送员,这才说:“你,你把东西放在门外吧,别,别耽误你去送其他的。”
对方走后,元幸又等了一会儿才开门,把箱子报进来。
箱上贴着一张单子,上面的名字和住址的确都是元幸的,疑惑趋势下,元幸打开了这个箱子。
里面是一个漂亮的保温杯,绿色的盖子,瓶身外有一层布制的红色保护套,上面有一个凹凸不平的小狮子,胡子炸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元幸。
还没欣赏够这个保温杯,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您好,咕咕电器商场,元幸先生您的东西到了。”
元幸又一次半信半疑地拉开了一条门缝,发现外面站着两三个人,下楼的楼梯上似乎还站着好几个人。
下的元幸一下就把门给关了,迅速得像一只小兔子一样。
他真的没有买这么多东西啊……元幸心想。
很快,门外第三次响起了敲门声,同时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元幸,开一下门。”
元幸这次一下就把门给拉开了,欣喜地看着门外的王愆旸:“开,开心先生。”
“早上好啊小元幸。”王愆旸的臂弯里搭着元幸的棉服,弯着眉眼冲他笑了笑。
“刚刚怎么不开门呢?”王愆旸问,“我可以进来吗?”
元幸连忙点头:“可以的。”
于是王愆旸带着工人们进屋,指挥他们把大大小小的箱子都放在地上。
“这是,这是什么呀?”元幸走到王愆旸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
王愆旸帮工人们关了门,转头对元幸说:“你的新年礼物,不想拆开看看吗?”
之前在南方老家的时候,元幸收到过母亲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一般是一件新衣服,或者是一本书。
但是,开心先生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
元幸打开了一个最大的箱子,发现里面是一台洗衣机……
从来没收到过这么硬核的新年礼物的元幸懵逼了,朝着王愆旸愣愣地眨了眨眼。
昨天来元幸家,王愆旸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洗衣机,又看到水池下面的洗衣粉和衣架上晾晒的冬衣,不禁心疼元幸的小手。
为了保护元幸的小嫩手,王愆旸第一个下单的就是洗衣机。
他拍了拍洗衣机的盖子说:“以后衣服就丢这里面洗,不用再手洗了。”
“哦,哦好。”元幸点点头,似乎还没有从如此硬核的新年礼物中游荡出来。
“不看看其他的礼物么小元幸?”王愆旸下巴朝其他的箱子扬了扬。
看着眼前这七八个大箱子,元幸有些许慌张:“不,不用了,开心先生,太多了。”
要知道他还欠开心先生三百多的医药费呢,而且这些礼物都太贵重了,元幸无法心安理得地收下。
他从最开始收到的那个小盒子里拿出那个带着小狮子的保温杯,抱在怀里,感激道:“我,我收下这个,小狮子就好了的。”
王愆旸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靠着一个还没拆开的大箱子叹了口气:“小元幸,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开心一些。”
“我,我很开心的。”元幸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能,收到礼物,我很开心的。”
“但,但是,这些东西太多了,我不能要的。”他继续断断续续地说着,“因为,这些都不是我,我自己买的。妈,妈妈之前告诉我,不能拿别人太,太多东西,不然以后,以后会还不清的。”
王愆旸安安静静地听他讲完了这句话,听出他的心里负担,虽然理解,但还是想把自己的好意送出去。
他又拿出威胁元幸那套,不过这次抱的希望不大:“你不收下的话,我以后就不来了。”
元幸果然犹豫了一下!
王愆旸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元幸的软肋,一戳就准时,只听元幸说:“那我,那我就再收下那个洗衣服机好了,其他的,我,我不能要。”
然后走过去,把保温杯放在洗衣机的盖子上,手背在身后,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王愆旸:“谢,谢谢开心先生,祝你,新,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