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先生。”元幸小声唤了他一声,“你能,给我讲讲你,你妈妈的事情吗?”
小傻子实在是太想妈妈了,可他已经将他所能回想起来的和妈妈的往事在脑中翻来复起地想了很多遍。
再这么想下去的话,他可能会因为怎么都想不到其他的事情而难过,便及时转移了话题,来问问关于开心先生妈妈的事情。
元幸记得那天在王愆旸的房间里看到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弯弯,十分的温柔,想来开心先生对自己的温柔,很大一部分和妈妈有关呢。
“我的妈妈啊。”王愆旸想了想,“是个很温柔的人。”
“和元幸的妈妈一样,都很爱自己的孩子。”
元幸听到这句话时,抿了抿唇。
王愆旸轻声低语着,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长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拨动了大提琴上音调最美的那根弦一般。
他放慢了语调,从自己小时候开始,细数人生中那些和母亲在一起的欢乐时刻,说到后面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那天我记得特别好玩,是我八岁生日的时候去游乐园坐那个流星锤,我那时候脾气倔,偏要穿拖鞋。我母亲当时怎么说我都不听,工作人员也忘记检查我的鞋子,等流星锤开始甩的时候,我的拖鞋也飞了出去哈哈哈。”
元幸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给他几句回应。
开心先生和母亲之间的回忆,同自己和母亲之间的回忆都一样,满是甜蜜和幸福。
但相处方式却大有不同。
能听出来王愆旸其实是个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也是百依百顺,只不过是母亲的去世和父亲的不作为才让他很快地成长了起来。
而元幸的母亲虽然也很疼爱他,但他回想起来,母亲的目光里总是包含了很多东西。
其中有爱,也有恨,更多的是无奈。
那时候元幸并不懂母亲目光中的情绪,看到的全部都是爱。在逐渐了解事情的真相后,他也明白了母亲的恨来自哪里,无奈也来自哪里。
都是因为自己。
元幸不自觉地就攥紧了手,同时包裹在他拳头外的掌心也收了收,然后一根一根地将他的手指掰开。
王愆旸问他:“怎么了?这么使劲捏自己?不嫌疼吗用这么大力气?”
“啊……”元幸没注意到自己这无意识的动作,只摇摇头,“没,没什么的……”
“有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说哦小元幸。”王愆旸捏捏他的手指,表示自己一直都在。
“嗯,嗯。”元幸使劲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我,我困了开心先生,我们睡的吧?”
“好。”王愆旸松开了手,“那你就去另……”
只不过他话没说完,元幸又一次地将自己的手给送到他掌心下,说:“要,要拉手手。”
王愆旸一愣:“不是,元幸,你现在不懂……”
元幸固执地摇头:“要拉手手。”
“不然我,我晚上做梦会梦到,妈妈,我想拉着开心先生的手,就,就当做是妈妈……”
他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
到最后,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看着王愆旸:“可,可以的么开心先生?”
王愆旸心中喟叹一句,握紧了掌心里的小拳头,轻轻晃晃。
“好。”
次日一大早王愆旸就醒了,身边的元幸还睡得香乎乎的。两人还是一人一个被窝,王愆旸成功地把持住了自己。
相牵的手暖呼呼的,掌心下是元幸软绵绵的小手,触感好到让人不想放开。
外公外婆应该已经起了,王愆旸不忍两个老人家又忙东忙西地招呼着做饭,便悄悄松开了手,打算下楼去帮二老。
临出门前,他偷偷地在元幸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旸旸醒了啊。”外婆笑眯眯地看着他。
“幸幸还在睡啊?”外公手里拿着几颗根部还带着泥土的青菜。
“外婆早。”王愆旸点点头,“他还在睡。”
外公也点点头:“睡了好睡了好,多睡才能长高个,他这个年级正是要长身体的。”
王愆旸轻咳一声,有点尴尬:“外公,元幸到今年六月份就满22岁了。”
外公一愣,立即给自己找台阶下:“那也得长个,让他多睡会儿,饭做好了再去喊他。”
“是是是。”
看着已经把元幸当成自己心肝宝贝亲孙子一样的二老,王愆旸无奈地笑了笑。
牙刷和毛巾还摆在昨晚的地方,王愆旸接了杯温水,刚把牙膏挤上去,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
是他的朋友打来的。
“老王啊,那个司机的电话我已经拿到了,等等我就发给你。”
王愆旸握紧了手机,一瞬间心情有点激动:“谢谢了。”
“嗨哥们之间谢什么谢。”
“应该的,等这件事结束了,我请你们吃饭,吃什么你们定。”
“哈哈哈好啊,不过等帮元幸找到妈妈后再说吧。”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临挂断电话前,王愆旸的朋友突然又说:“哎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我给这个人打电话的时候多问了一句,问他那天晚上在他车上的那个女人是谁。”
“……是谁?”王愆旸的心跳突然就加快了,不自觉地就屏住了呼吸。
“是他的家属,十几岁的时候的确是经历过一段……那啥,后面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了家的,那司机应该不会骗我。”
王愆旸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该如何动作。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牙刷,动作仿佛被摁了暂停一样,无比僵硬。
心中的不置信和狂喜也在心房里交织着。
朋友继续说:“小孩也不容易,等下你和司机他聊聊看,看看能不让元幸和她妈妈……见个面什么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元元:麻麻qaq
第八十八章
朋友挂断电话后, 给王愆旸发了串电话号码过来。
简单的十一位数字, 看起来平平无奇,背后却承载着一个小傻子这么几年来的愿望,这么几年来的苦苦追寻。
同时也承载着两人不一样的痛苦。
元幸还没有醒, 王愆旸打算在元幸起床之前将这个电话拨出去,得到那边的结果, 这样在元幸一夜好梦后,说不定能得到一个最美的结局。
放下牙刷, 王愆旸深呼吸一口,有点踌躇。
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快就得到解决,元幸能这么快就找到妈妈。
本来寻人这件事就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那天元幸只是坐在出租车上, 无意间从车窗缝隙里看到了一个侧脸,接着查到了对方车主的电话号码,而且对方有极大的可能是元幸的亲人, 那名女性也极有可能是元幸找了四年的母亲。
一连串事情的发展过于顺利了些, 顺利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顺利到让他忍不住替元幸担心起来,太顺利了, 结果可能会很不如意,或者十分艰难。
王愆旸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这个电话。
是个本地的号码,接通后“嘟嘟嘟”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直到最后传来那句冰凉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女声, 电话自动果断。
王愆旸抬眼看了看二楼那个小房间,木窗紧闭,收回目光,第二次拨通了电话。
这一次依旧等了好久,直到王愆旸快要放弃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声音听起来不像个年轻人的,想来应该是上了点年纪的,约莫四五十岁左右。
“喂,您好,哪位?”
王愆旸迟疑了一下,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介绍自己的身份,但如果一上来就说想安排元幸见一见她妈妈的话,未免有些唐突。毕竟现在他还不知道接电话的这名男性和元幸妈妈之间的关系,而且……
也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元幸妈妈的亲人。
不是王愆旸不信他朋友说的话,只是此时至关重要,他需要亲自确认才行。
可话到嘴巴,王愆旸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元幸母亲的名字叫什么,他知道的只有元幸。
可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从元幸开始。
“喂?没人吗?”对方又问了一句。
王愆旸深呼吸:“您好,请问您是车牌京c·xxxxx的车主吗?”
可能是因为今天已经有人这么询问过他一次了,很明显,对面的男子迟疑了一下后才回答:“是的……”
接着不待王愆旸回答,对面的男子继续道:“……你是为了嘉忆的事情打电话来的吗?”
这也是因为今天有人问过他了,只不过王愆旸的朋友问的比较直白,直接问了他那天晚上他车后座是的人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曾经有没有过一个叫元幸的儿子。
当时他也有一点愣,便一下就告知对方那名女性乘客和自己的关系,以及她之前事情的只言片语。
事后他有一些懊悔,结果还没缓过劲来,就接到了王愆旸的电话,王愆旸第一句话问的和第一次打电话过来的人一模一样。
于是才有了刚刚的那句话。
听到这个名字,王愆旸愣了一下。
原来元幸母亲的名字叫嘉忆,“嘉”是美好的意思,“忆”是回忆,合起来就是美好的回忆。
这个名字和元幸的一样,都没有达到一个祝福。元幸没有一个十分圆满的幸福,她的母亲也没有美好的回忆。
不过,这都不是定数,毕竟他们母子俩的这一生都还没有过完。
王愆旸轻轻地“嗯”了一声。
对方叹了口气,道:“我是嘉忆的哥哥,嘉铭,如果你是为了嘉忆那个所谓的儿子的事情来的话,就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也会当做你没有打这个电话,以后也不要再联系我了。我们家已经不再想和过去有联系了,请不要让他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等等。”王愆旸在对方挂断电话之前说。
他十分不喜欢这个嘉铭,在血缘关系上的元幸的舅舅,刚刚说的一句话。
那句“所谓的儿子”。
或许这个儿子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嘉家人,提醒着嘉忆她那些痛苦的回忆是真实存在的,又或许是因为这个儿子的存在是那么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