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门,王愆旸立即伸手摸了摸元幸的脑袋,关切问:“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赵眠付在一旁直撇嘴:“我的机器可是国外进口的哼。”
元幸摇摇头:“没事的开心先生,周姐姐让你们,进屋里去的。”
被关在门外的元幸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到里面谈话的内容,只不过赵眠付装的这门隔音实在是优秀,元幸只能听到一点点声音。
屋内,不待周蕾开口,王愆旸率先问:“周医生,元幸这个情况怎么样?恢复的几率大吗?”
周蕾没搭腔,反而是将那几张x光片展示给王愆旸看:“你先看看这个,我打勾的地方。”
虽不曾学医,但王愆旸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这几张图和其他的不同之处,他指着上面一团白色的光影问:“这是什么?”
那团光影只在打勾的几张图上可以看到,其余的图上都没有。
周蕾思考了一下:“这是他脑里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王愆旸顿时紧张了起来:“是淤血还是肿瘤?”
“不是。”周蕾摇头,伸手指着图上白色光影,“你看这个地方。”
这几张是元幸脑后视角,说明那团白色光影就一直生长在脑后。而且从图上可以看出,光影的活动范围有限,并且与大脑间有一个十分明显的隔膜。
周蕾伸手点了点这个隔膜:“元幸呢,在我见过的大多数患者中算是情况还不错的一个。我刚刚问了他不少问题,发现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你要知道,大多数智残患者是没有一个‘我傻了’的概念,也记不得自己傻之前的事情。”
“就算是那些生活和元幸一样能自理的患者,他们的意识和思维也没有元幸的清晰。”
王愆旸皱眉看着那几张x光,问:“您的意思是?”
周蕾指着x光上的隔膜:“你可以这样理解,元幸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样,这个东西将他的那些回忆和意识给封存了起来,这才导致了他一直是这个状态。”
“一般来说,发烧造成的智力残疾是不可逆的,但是我在检查之后,发现元幸的这种情况不全是发烧导致的,大概也有一部分是他的意识主动逃避,封存起来的。你可以理解为,他将那些东西藏在了这片光影里。”
周蕾继续道:“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元幸是有几率恢复的,并且有很大的几率。”
赵眠付一听,立即就起身,情绪激动:“那还等啥呢,赶紧给元幸安排上。”
“赵先生你别激动,先听我说完。”周蕾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我成功的那几起案例,病人无一例外都做了手术。”
“这种手术一般要开颅才行,开颅的风险大,而且手术成功率极其低,因为患者情况不同,也并没有可参考的病例。”
周蕾皱眉,严肃道。
周蕾说着,将目光挪到王愆旸身上:“从x光片上可以看出,光影其实是一直在冲撞隔膜的,并且你能很明显地看出一个冲撞的趋势。这就表明,元幸是有自愈能力的,只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谁也不能保证这个时间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
“做手术是目前最一劳永逸的方法,但具体做不做手术还是要看王先生您的意思。”
王愆旸听了后,低头沉默不语,内心在两个抉择间挣扎着。
等待元幸自己恢复的话不知要等多久,说不定那时候元幸都变成老爷爷了,他想当老师开医院的愿望还怎么实现。
但是做手术的话,就要面临很大的风险,万一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王愆旸肯定是最无法接受的一个,真出了意外他也不想活了。
他是最爱元幸的那个,又想他尽快恢复实现人生目标,又怕他出意外……
周蕾看出他的纠结:“也不是现在就让你做出答复,你就算考虑个一两年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王愆旸依旧沉默着。
“啪——”一声,门被推开了,元幸替王愆旸,也替自己做出了选择:“周姐姐,我,我愿意做手术的。”
作者有话要说:发烧引起的智力残疾是无法痊愈的,这个是我在百度查的。
由于事实不可逆,元幸又必须恢复,我也不是医学生,就只能瞎bb了,什么机器什么光影什么隔膜什么禁锢什么冲撞都是我瞎掰的,根本没有这种东西,都是编的。
我瞎写一下你们瞎看一下,觉得太扯太尴尬的可以不用继续往下看了,后面在治疗的时候还会有更扯的,但肯定不会涉及非自然元素就是了_(:3」∠)_大家只要知道元幸肯定会恢复就行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元幸话音刚落, 王愆旸便大声道:“不行。”
语气严肃, 声音大到周蕾和赵眠付都忍不住侧目看了看他。
元幸目光则一错不错地看着王愆旸,又重复了一句:“可是,可是我是想恢复的。”
他说的不是做手术而是恢复。
就像是周蕾说的那样, 一般智残患者大多数不会有这么个“我傻了”的概念。但元幸则清楚得很,他不仅明白这件事, 还记得以前的不少事。
元幸很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现状,他努力生活的同时也在朝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恢复儿努力。
比如他坚持去火锅店上班和顾客们交流, 享受一个和世界有联系,和其他人无差别。
元幸这样努力了四年,如今他终于等到一个能快速恢复的机会, 自然不会放过。
他想, 更快,更快一点和开心先生在一起。
更快地想亲哪里就亲哪里。
但王愆旸显然考虑得更多,他凝眸看着不远处的元幸:“这件事等下回家跟你说。”
转头看向周蕾:“除了脑部的手术呢?没有其他法子吗?”
周蕾摊了摊手:“就是刚刚跟你说的, 你想等他慢慢恢复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时间方面谁都不能确定,脑部手术是我目前能保证最快的一种方式。”
“而且。”周蕾说着,目光挪到元幸身上, “元幸的情况不仅仅是发烧导致的,还有部分他没有走出来的因素,现在他主动愿意走出来,对后续治疗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王愆旸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周医生。”
周蕾也点头致意:“客气。”
“元幸, 我们先回去了。”王愆旸冲元幸挥挥手。
元幸没有动,执拗地站在原地,目光留在那份x光片上。
王愆旸皱了皱眉,走到元幸身边牵起他的手,强硬地将人带走了。
回家的车上,玻璃窗紧闭,气氛低沉,两人谁都没说话,空气也一直沉默着。
元幸伸手紧紧地攥着安全带,目光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放在王愆旸身上,一错不错,固执得很。
王愆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专心开车。他一直知道元幸在看着他,也知道元幸的目的,但就是不侧头看,他怕自己看一眼就会心软。
他是最希望元幸能恢复的那个人。
他比元幸还希望他能长大。
两人的态度都十分明确,头一次这样一言不发地互相僵持着。
终于到了小区楼下的时候,王愆旸熄了车子的火,拔下钥匙,松开两人的安全带,这才直视元幸的眼睛。
元幸立即冲他眨眨眼,说:“开心先生我,我不怕做手术的,你相信我。”
王愆旸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抚在后脑勺的位置上:“我当然相信你啊小元幸,我的宝贝最勇敢了,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元幸是逐渐勇敢了起来,大步向前奔跑,他倒是像丧失了勇气一样。
元幸抿了抿唇,刚想问点什么,王愆旸就打开了车门:“小元幸下来走走吧,外面挺好看。”
小区里种植的满是法国梧桐,此时正逢落叶时节,风一过,金灿灿的叶子从天而降,盖在五颜六色的石子路上。
“咔嚓”一声,元幸踩碎了一片碎叶。
两人并排走在脚下的金黄色上,又回到了刚刚在车上的状态。
元幸捏着一片梧桐的叶柄,在指尖里轻轻旋转了几下,轻轻吹一口气,那片金黄的叶子顺着气流就飞了出去,最后在翩翩的舞蹈中又落到了地上。
王愆旸在看他玩了好几片叶子后,终于开口:“元幸。”
“开心先生。”元幸也看着他。
王愆旸很明白元幸的意思,所以他打算直接挑明了说出自己的顾虑:“周医生说,脑补手术的风险很高,而且国内的技术也不甚成熟。如果手术失败的话,你可能会什么都记不得……”
“不记得所有人,包括我。”
话到最后一句,王愆旸的语气里带了带哀叹和害怕。
元幸没说话,王愆旸则继续说:“而且做手术很疼的你知道吗?要用手术刀你脑袋上开个大洞。且不说你会忘掉所有人,单从这个方面,我就舍不得你去做手术。”
“而且你不像他们那样,没有沟通和自理的能力,你能照顾自己,你也能很好地和旁人交流……你比他们都好。而且周医生说,就算不做手术你也是可以恢复的,万一没过多久你就好了呢?”
一路上,王愆旸踩碎了多少梧桐叶就说了多少句话。
“我们在一起也快一年了,我赚钱养家,你就慢慢学习,总会等到那么一天的……现在这样不好吗?”
他真的是没有元幸勇敢,那份爱和担心缠住了他一直以来的意愿,他宁可保持现状,也不想去撞那么一星半点的运气。
就算是0.0001%的风险,那也是满盘皆输。
元幸将那些都听到了心里,但两人终究考虑的层面不同。
于他而言,不论的痛苦还有美好他都经历过了。现在的元幸已经不是那个容易满足的人了,他有目标,有理想。
也有那个他想去学会爱的人。
这个人就站在他面前。
元幸停下了脚步,抬头道:“开心先生,你说的这些我,我都不害怕的。”
“我就怕我一直一直,一直到到了都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这三个“一直”,不知道是元幸因为口吃而重复,还是刻意重复。总之他的意愿,已经十分明确和坚决了。
风过,头顶树叶沙沙作响,王愆旸有一秒的愣怔和动摇。
最终在漫天的落叶里,王愆旸弯下腰伸手抱住了他的小星星,但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今天的晚饭吃的早,不到七点就解决了,王愆旸刷过碗后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小区物业那边要业主去领个东西,于是他和元幸交代了几句后就出门了。
元幸看着他关门,开车,行驶出自己的视野里,这才回到了王愆旸的卧室里。
墙上挂着几个相框,里面装裱的是元幸之前在给王愆旸过生日时写的卡纸。
元幸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不自觉就入了神,回到了王愆旸生日的那天那晚。
三月末的春夜里开着惊喜花,小星星给开心先生过了生日,唱了生日歌。第一次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第一次得到了脸颊上的吻,也是第一次他主动亲吻开心先生。
元幸想着想着,手不自觉地就摸到了自己的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
九个相框一字排开,元幸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轻声默念着自己曾经写下的感情。
其中重复最多的是“在一起”这三个字,因为当时他写了很多句想和开心先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