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顿唱得最好。
他听一遍就能记住旋律,甚至不看乐谱,能在老师弹奏的钢琴上一个键一个键地按出所有的音,成功博得了音乐教师的惊叹。
“谢尔顿。”音乐教师当场起立,一张脸不知道是因为对谢尔顿乱碰钢琴的行为感到生气,还是因为他弹奏得好而高兴,激动地道,“你有绝对音感!”
什么是绝对音感,黛茜还不知道。
但是她想,那应该是在表扬谢尔顿。
旋律欢快的儿歌唱起来令人开心,团子放学坐上爸爸的车,还在安全座椅上唱,先时不觉得什么,后来她渐渐发现,今天的爸爸似乎比平时要严肃许多。
他不讲话,只是从后视镜里看她。
黛茜问:“爸爸不高兴吗?”
“我没有不高兴。”托尼道。
老父亲怀揣着一个令人不高兴的坏消息,还肩负好友千叮咛万嘱咐要在黛茜跟前说好话的重任,实在是沉甸甸。
他想想被收起来了的扁扁的橡皮泥人,也确实生出两分对女儿的歉意。
本该收好的。
黛茜把橡皮泥当成礼物送给他的时候,明明那样高兴。
“好吧。”托尼道,“我是少了一点好心情。”
黛茜回到家,呼哧呼哧地要跑去跟温蒂问好,还要给她唱今天学会的歌,路过客厅,不经意发现桌子上放了个蛋糕的包装盒。
跑到一半的团子脚底抹油,拐了个弯又跑进客厅里来。
“是蛋糕。”黛茜捡到宝一样,“哇。”
她舔舔嘴巴,拆开了包装盒,发现里头居然有两个,更觉是天上掉馅儿饼。
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情。
老父亲随后也进了客厅,只是他不吃蛋糕,也暂时不让她吃蛋糕,把盒子提起来放到高处,坐在跟前,表情沉沉声音也沉沉地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爸爸?”
托尼沉默须臾。
他的女儿耐心,没听见说话就乖乖站在面前等,直到他从背后拿出抢救无效、还用胶水粘反了头的橡皮泥人,才见那小脸上露出十分的震惊来。
“这是我做的爸爸。”黛茜道。
她伸手来拿,脸蛋渐渐耷拉了,声音也渐渐小了些:“怎么扁了呢。”
“是我的错。虽然主要还是罗德的错。”托尼只觉她这个表情跟想象中差不离,慢慢道,“对不起。”
黛茜看看爸爸,再看看手里的橡皮泥人。
老父亲严肃的脸色,还是表现出了明显的歉意。
但她突然把东西一放,飞快地跑开了。
谁说小孩子就没有脾气。
黛茜爱笑,但难过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难过,如今被大人弄坏的又是她珍视的东西,也难怪。
托尼坐在沙发上这么想。
两个蛋糕恐怕也不够了。
想着想着,随即听见脚步声,一抬头,跑掉的团子此刻飞一样又哗啦啦地跑回来,手里还多了一个内容五颜六色的塑料包。
黛茜刚才跑进房间,把她的背包好一通翻找,找到了东西,马上拿回来给爸爸看。
“苏菲今天给了这个,你看。”黛茜把塑料包放在老父亲腿上。
是一包新的黏土,有各种各样的颜色。
“可以再做一个新的爸爸。”团子道。
她用小手把爸爸温暖的手背轻轻拍拍,安慰道:“你不要伤心好吗,爸爸?”
第197章
黛茜到底重新捏了一个橡皮泥人, 送给伤心欲绝的老父亲。
做礼物花掉了她晚上看新闻的时间,她也没有不高兴, 瞧见爸爸流露出点儿笑意, 她就跟着笑。
实在是个十分贴心的小女儿了。
但这样贴心的团子,在去参观海洋馆之前,破天荒地跟小黄人闹了点儿不愉快。
事情的原委, 由总是做吃瓜群众的贾维斯来讲,是黛茜不小心吃掉了小黄人鲍勃的香蕉,作为报复,鲍勃吃掉了黛茜特意留着要在星期天早上吃的蛋糕。
罗德上校送的蛋糕统共只有两块,团子分了一块给托尼, 一块自己留着吃,因为十分好吃, 她格外珍惜, 又因为第二天要出外头去玩,就留了一半的蛋糕放在冰箱里,要把明天的一份快乐变成两份快乐。
想想就让人在盖被睡觉之前,对新的一天的到来充满期待。
吃蛋糕的快乐, 在大清早打开冰箱看见空空如也的蛋糕碟子时,变成了满腹的失落和沮丧。
团子把盘子翻来覆去地找, 连个蛋糕渣渣也没找着。
小小的宝宝站在椅子上, 很可怜的样子,问温蒂:“我的蛋糕哪儿呢。”
温蒂让贾维斯帮忙调出监控来看看,顺利捉出蛋糕大盗。
那录像中鬼鬼祟祟的矮矮身影, 不是鲍勃又是谁?
鲍勃吃掉了黛茜的蛋糕,还把盘子舔一舔,顺带拿了温蒂放在冰箱里的布丁,才消气似的回到地底下去。
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黛茜不能理解。
她不是故意要吃掉鲍勃的香蕉,也说了对不起,但鲍勃却故意地吃掉了她的蛋糕,还不打算承认。
做了错事,道歉难道是没有用的吗?
黛茜拿着盘子到地底下去找鲍勃。
找是找着了人,但这两个三言两语词不达意,说着说着就别扭起来,别扭着别扭着就吵起来。
团子和小黄人一起长大,是会说一点儿小黄人语的,但就她这样小升初不到的水平,居然还可以和鲍勃吵架,反反复复地“这不对”和鲍勃的“你先的”两句飞来飞去,在半空中化作蜡箭,互相攻击,谁也没占到好处。
小雏菊·斯塔克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跟别人吵架,挥舞着空空如也的蛋糕盘子,脸蛋涨得通红:“不能这样!”
小嗓子嚷起来十分有力量。
然而随后,鲍勃作为反击,做了个令她又生气又难过的动作。
他转过身去,对她拍拍屁股!
黛茜震惊了。
她知道小黄人的肢体语言,这样是在笑话她。小黄人喜欢屁股,轻易不这么做的。
小小的胸脯里鼓了许多的气,她一下子飞起来,飞得很高,什么也不说,冲进电梯,坐到了地面上。
团子飞得太快,以至于口袋里有个弯弯的东西掉在外头也没发现,电梯门关上,她难过又生气,嘴巴扁扁地把空盘子摸了又摸。
躲在不远处捧着爆米花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其他小黄人这会儿才慢慢地围拢过来。
凯文走在最前面,马上捕捉到地上有个掉落的失物,跑过去捡起,是条新的香蕉。
恐怕是黛茜拿来要还给鲍勃的。但现在吵架,还不还,好像也没了意义。
小黄人们都把鲍勃一通指责。
“她是boss!”斯图尔特叉着腰,虎虎生威地道。
鲍勃哇哇哇地乱说一通,推开小黄人的包围圈,自己躲到没人的角落去。
声讨的浪潮在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渐渐平息了。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或制作武器,或看电视,或吃香蕉,一个接一个地都离开了事故现场,只有凯文还站在那儿。
他左右看看,确定再没人注意鲍勃,慢慢朝躲在魔术帽里的鲍勃走过去,掀起帽檐,看见底下鲍勃的眼泪汪汪的脸。
“不要过来!”鲍勃抱着他的棕毛小熊布偶提姆呜呜地道。
凯文很配合。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把黛茜落下的香蕉轻轻放在了鲍勃面前。
“黛茜还给你的。”凯文道。
鲍勃一下抬起头。
但黛茜已经不在这里,给了东西的凯文也是转身就走了。
鲍勃伸出小黄手,把香蕉拿了,来回地看,也不知道上面是不是镶金子。
他看着看着,护目镜里又成了眼泪的海洋,随后幡然醒悟似的,抱着小熊呼啦啦地从魔术帽里跑出来,往电梯赶。
可惜晚了一步。
等鲍勃坐着电梯到达地面,团子已经坐上家里的车,和托尼一起出发前往海洋馆了。
温蒂抱着衣服从别墅其中一间房走出来,瞧见鲍勃慌里慌张的样子,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鲍勃?”
不想这么一问,像触动小黄人身上某个开关,随即见满脸是泪的鲍勃一蹦三尺高,伴随了拉长的“温蒂——”的嚎叫,直扑她的脸。
“别别别!”温蒂见状也慌里慌张地要躲,“我今天用的化妆品好贵啊!”
黛茜带着难受的心情坐在安全座椅上。
前往海洋馆,沿途风景无重数,正是夏季风光最好的时候,她瞧得无精打采,连哈皮在驾驶座说笑话,她也没有笑,把手指抠了又抠。
“你这么生气。”老父亲在旁边把女儿看了许久,确定这小的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拿出电话,道,“永远不想再理鲍勃吗?”
“不是的,爸爸。”黛茜道,“我说对不起,他还是生气。”
“他做了不好的事了。”她道。
“真正的朋友能够互相谅解。”托尼嗤地一声。
看团子脸上懵懂,他缓缓又道:“就算暂时吵架,也会和好的。”
“什么时候好?”黛茜问。
“我不知道。”托尼道,“我又不是算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