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立言很清楚，今晚的目的不过是露个脸儿，走个过场，刷一下存在感，做简单的应酬而已。
再多待一会儿，他就可以走了。
而鞠礼，不过是个令人省心的女伴儿而已——不需要特别去约，也不会啰嗦或者给他添麻烦，会比之前任意一个女伴儿都更好用。
并且，作为一个称职的小秘书，她必然也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相信，她不会心存不恰当的期望。
所以，他不需要在意她的感受，因为她的感受并不重要，这应该是个共识。
这样想着，钟立言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阴沉。
那与他交谈的老板又说了几句话，笑呵呵的跟他碰了下杯，便转身走了——看似对钟立言的情绪没有反应的人，在转身的时候，却忍不住拍了拍胸口，一副给自己压惊的模样。
钟立言的红酒杯空了，他盯着酒杯看了会儿，便抬头寻找侍应生。
这时，便有人捏着醒酒壶，往他的被子里倒红酒。
转头抬眸，便对上五官普通，但皮肤白皙清透的小秘书，正尽职尽责的服务他。
“……”钟立言盯着她举着醒酒壶的纤细手腕，和白嫩嫩青葱般的手指，心里突然就软了下。
然后，他就像失了智一般，居然转头对她说：“陪我跳个舞吧。”
直到牵着满脸兴奋幸福快活激动的小秘书走进舞池，他都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随着音乐踏开步子时，钟立言心里全是懊恼。
并且，他发现……他这个莫名会惹人心疼的小秘书，居然不会跳舞。
伸手拢住她盈盈一握的杨柳腰，另一手扣住她软乎乎的小手，他不得不一边舞动，一边低声开口：“左脚！”
“哦哦。”鞠礼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抬头，不要看脚。”
“好~”
“左，右，对。”
“啊对不起老板……”她踩到他脚了！天啊！
“没事，左，对。”
“好。”
幸亏下舞池跳舞的人不多，他们两个可以尽量离其他人远一点，不然……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一向不苟言笑的钟立言，以后也不要见人了。
……
这是钟立言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跳舞，至少是这七年左右第一次。
往常，不管是什么场合，不管他带的女伴儿多漂亮，他都没下过舞池。
他仿佛一个不会跳舞的、严肃的监考，永远坐在坐席上，一边品酒，一边冷眼旁观。
无论场子里多热闹，无论音乐多撩人。
可是今天，这个‘监考人员’，居然下场了！
此刻，他竟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在绮丽的音乐和光影中，放松的摇摆。
众位大老板们此刻才知道，原来钟老板会跳舞，舞还跳的不错。
曾经，或许也是玩咖里的靓仔。
只不过……跟他跳舞的女伴儿……似乎对舞蹈并不算十分擅长。
咦？
好像是踩了钟老板一脚？
勇气可嘉！
这世上，居然有敢踩钟立言脚面的女人！
可……这样一想，这件事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钟立言啊——
这位一直高高在上的家伙；
众人几乎忘记了他只有三十出头；
那么严谨沉凝的‘老’男人！
下场跳舞，带的居然是位不会跳舞的舞伴儿？？？
“我只当他提前步入老年，今天看起来，倒还是有几分朝气的。”天下影视ceo吕梁一边品红酒，一边对坐在身边的经纪公司老板郑先爵道。
郑先爵今年30岁，但因为打扮精致，看起来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他捏着酒杯也正看着场上跳舞的钟立言，目光不自觉溜向钟老板那两条长腿，真长真直啊，迈步舞动时，肌肉会微微鼓起，看起来还是个穿衣纤瘦，脱衣有肉的。
“是啊，这么一想，钟老板其实也才三十出头嘛。”说罢话，郑先爵啜了口酒，细细品时，小手指不自觉的微微翘起，整个人的气质，便在精致中，多了丝娘气。
“听说大投资人王珂准备投资钟立言新开发的项目，都到了要签合同的阶段，结果这两天又黄了？”
吕梁也是做电视剧，跟占云文化是竞争关系，对钟立言的关注也更多。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钟老板。”
郑先爵扭头说话的时候，还转了下肩膀，一股小娇娇的模样，gay里gay气的，偏偏还很自然，不做作。
“那个女伴儿不知道是谁，我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是占云新签的艺人吗？”吕梁问。
“不是吧？艺人的长相可是有讲究的，这个长相又不经验，又没什么特色。就算演电视剧，女演员不能美颜的有攻击性，可是……这个小姑娘也太缺乏攻击性了吧？”
郑先爵语气夸张的道，虽然没有恶意，但也有点儿过于直白了。
吕梁啧了一声，忍不住想，一般只有上了年纪的油腻中年，厌腻了圈儿里的小妖精，才会选清纯率真的邻家妹，钟立言会不会‘口味清淡’的太早了？
不过，瞧着钟立言那副皱着眉头，明显不怎么享受，却还耐着性子带着小姑娘，笨拙的跳舞的样子，居然有点儿令人感动和温暖啊。
这是怎么回事？
这边吕梁开始拿钟立言当小言情看，依靠一个‘影视人’的想象力，悠哉的脑补剧组。
另一边郑先爵却正埋头看微博上的留言——全是骂他的。
郑先爵的经纪公司旗下艺人很多，不少都是现在电视剧里的常客。
但最主打的头牌，还是男明星杨兆然。
但是最近他给杨兆然接了个很火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的男主角，结果书粉就炸了，说杨兆然不适合那个角色，群起骂战，粉丝入场，一时间乌烟瘴气。
接着，粉丝们带着火气，开始骂他，说他竟瞎给杨兆然接戏，老是接一些要口碑没口碑的烂本子，消耗杨兆然的流量。
他也很冤枉，那个小说人气可以说是在当下数一数二，绝对算的上是个好项目。
还是他争了好久，才抢到的。
虽然说有的经纪人看的很开，因为自己旗下的艺人，被骂骂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又不靠粉丝和舆论赚钱，只要不骂艺人，骂经纪人的话，随便骂。
但郑先爵不行，他特有偶像包袱，纤细而敏感。
微博里几乎每一条骂他的话，他都要看，看完了，都要认真的伤心。
又坐了一会儿，他终于从微博留言中抽身，一边幽怨的安抚自己情绪，一边朝着舞池中的钟立言望去。
要说现在电视剧市场，哪家公司出的口碑剧最多，肯定要数占云了。
如果杨兆然能演占云的一部剧，最好是硬汉型的男主角，那该多好……
……
……
鞠礼全程脸通红！
红到发紫！
整颗头颅都滚烫，她怀疑自己已经被烧成智障。
刚开始还抱着小心心渴望下舞池跳舞，心里揣着的全是年少时的少女梦。
刚被钟老板楼上腰，牵上小手手的时候，她甚至还恬不知耻的羞羞了一下下。
可是，很快，她就绝望了，后悔了。
她想回家。
她想回到圆桌边，乖乖的坐在那里，哪怕发呆，也比在舞池里跳舞强。
她原来并不会跳舞，身体不怎么协调，自己那双不听使唤的脚丫儿，还不时的企图爬上钟老板的脚面。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偏偏逃无可逃。
她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的步伐摇摆，但耳边每次想起他教她迈步的话，她都恨不得厥过去——
直接晕倒，尘世这纷纷扰扰，不管了！撒手！
若是这是私下场合也就罢了，她还可以放平心态，慢慢学跳。
但是现在这样的场面，四周不知道多少大老板都看着，她会不会很丢人？很给钟老板丢人……
偏偏他还在认真矫正她的左脚右脚——
这俩脚她都不想要了，要不送老板吧，他拿着想往左就往左，想往右就往右，好不好……
“我本来以为，跳舞是很简单的，无非是左三步右三步前三步后三步之类的……对不起老板……”鞠礼嗫喏着，垂着眼不敢看他。
靠他这么近，她本来就紧张，喘气儿都不敢使劲儿。
偏偏此刻还这么糗。
“专心学步子！”钟立言厉声道。
“……”鞠礼咬紧牙关，心里好复杂……
当终于熬完这首曲子，钟立言牵着她走回桌边就座的时候，她想，这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坐下后，钟立言松开了她的手，指尖那股温度消失，莫名怅然。
他很快丢开这种不合适的本能反应，捏起酒杯先喝了一口，才回头再看她。
年轻的女孩子正微微低下头，悄悄拿面纸吸脸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