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本身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棺材中的人,一应近乎凡人的生活习惯很是挑战了某些有洁癖的高洁之人的底线,一些动作,声音,气味,哪怕隔着养生舱厚厚的舱壁,隔着一层气障,它其实也是逃不过高阶修士的敏锐感应的。
尤其是某些有强迫症的修士,一旦让他们知道棺材中有人在新陈代谢,他们就总是自觉不自觉的去捕捉那种痕迹,捕捉到了心里又不舒服,不舒服就想表达……
对这些全身上下一尘不染的修士来说,这就是种冒犯!
“生老病死,吃喝拉撒睡,人之本能,人活着就是恶心,你不能因为恶心就不活着了?
条件有限,情况特殊,舱中长辈,因为某些特殊原因需要前往彼端一行,此中隐情,还望各位见谅!”
李绩还是很客气的,人在旅途,当忍让大度,不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之事而大动干戈,况且,仅以尘缘当下的情况而论,如果硬说他们坏了浮筏的某些规矩,比如公共卫生,好像也还说的通?
李绩是个讲理的,却不会和人胡搅蛮缠。
流露出不满的毕竟是少数,有强迫症洁癖的也不多,真君中有几个,也不知道是确实认为这棺材有伤大雅,还是拍溜阳神马屁;元婴修士大都持看热闹心理,无论是阳神还是元神,对他们来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别说在封闭空间内自我解决,就是大庭广众之下拉-屎撒-尿,他境界在这里,你还能说是臭的?
“让他睡到站,省的大家恶心!”阳神真君皱眉道。
睡到站的意思,就是让李绩出手,不管是点穴窍,封血脉,锁精神,用器物,反正把老道整晕个一年半载,让他处于消耗最低的入定假死状态就好。
这并不算太过份,对一个正常筑基修士来说也不算什么,更不会影响到未来的修行,不过是种强制闭关的手法而已。
但尘缘老道现在的情况可不适合这种强制措施,他不受灵,身体状况也远远比不上正常筑基修士的水平,真这么强制睡一年,对寿命的影响是显而易见。
李绩歉意道:“对不住各位,长辈有病在身,实在是无法支撑深层次假寂;要不这样,我去和筏主商量商量,就在浮筏外挂条小筏,我们去小筏中待着,想来就不影响诸位的清净了吧?”
这种态度在筏中众修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一个元神对上境的阳神,大抵如此。
星空道人早已来到客舱,对事态的发展心中是不满的,阳神名峮qun衍,是空间法阵附近一个大派,横奠门的太上长老,很是多事的一个人,他此次横渡是一根灵毛也没掏,哪像人家那两个冤大头,足足掏了三千紫清!
站在筏主角度,他当然更中意金主,但境界之下,有些东西却又不能完全按照生意人的行为规则来行事,所以就想着上去当个和事佬,调停一下;旅行途中,最怕的就是这种筏中内斗,一个不慎,拆了他这浮筏都是轻的。
但他还未开口,峮衍已是不耐,“推三阻四,你这是在糊弄哪个?你在浮筏之后拖个浮筏,影响速度怎么办?大家都是客人,同样交有紫清,凭什么就你们两个可以在后面享受贵客待遇?
抓紧封了他穴窍,大家都省事,你若不能,可需我来帮你?真要我来出手,我怕他就不止睡个十年八年的事了!”
第1623章 回家十七
李绩就叹了口气,出门在外就是这点不好,名声带不来!这要是放在他那方宇宙,一筏中人,都说不定能找到給尘缘老道递水烹茶擦屁-谷的呢!
“前辈若觉的此议不好,晚辈还有一条小筏,要不也挂在后面,一条归前辈享用,一条归病人静卧,您看可好?”
尘缘就在养生舱里叹气,对外行事,是李绩的职责,他是不好插嘴的,越插越乱;只不过也只有和这小子相识数百年的他才知道,当这小子开始说前辈,说您时,那代表的往往是……
峮衍怒道:“身为元神修士,如此夹缠不清,不明事理!拖两条浮筏?你这是在耽误大家的时间!
你不动手?那就我来!”
李绩默默站起身,却不像众人想象的那样出手封穴,而是一把提过棺材,在身后背好,众人只听到棺材内一个苍老声音的深深叹息……
随后一晃身就出了浮筏,一道神识传遍全筏,
“来吧!在修真界,谁说话算数,还得看手底下!”
峮衍勃然大怒,一个元神,竟敢在他阳神面前如此嚣张,是谁給他的勇气?
他根本不可能坐在浮筏中无视这样的挑衅,别说只是个元神,外面就是个阳神,他也必须走出去,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敬畏,什么是规矩!
星空道人把手伸了伸,还是无力的放了下来,两人境界都在他之上,事到如今,也不是他能拦得住的,眼看一个好好的土豪金主就要灰飞烟灭,他却也是无可奈何。
意气之争,何苦?为了一坨屎,一泡尿,值得?
峮衍刚一纵出浮筏,就觉身体周边不对,一身法术不得施展,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东西限制住了他,还没来的及另出手段,一个背负棺材的道人已是出现在身边,以他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一剑把他劈成两半!
随即重生,法术仍然不得施展,仍然是一个背棺道人如影随形,一剑劈下……
满筏八十个道人,在筏内看的是目瞪口呆,原本以为是一场枯燥旅行中的意外精采,却谁知就是一场杀鸡游戏!
无法无天,剑斩,重生……再无法无天,再剑斩,再重生……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杀的简单,死的干脆,就像在戏台上表演一般……
第九次剑斩,骤然一团道消天象,就清清楚楚的开放在浮筏旁,玄奥变幻的光芒下,映照出舷窗里数十张恐惧的面庞……
浮筏猛的一沉,一个道人背棺而入,却把棺材轻柔的依舱壁放好,才回头笑道:
“远来粗鄙之人,不会说话,不懂礼仪,不辨尊卑,还请各位见谅!
峮衍前辈已经答应了,你们,可还有反对的?”
还有反对的么?当然没有!在修真界,说话糙点,脾气急点,手段下作点,这都不是事,但有一点必须具备,招子要放亮点!
这个凶人,忒的残忍,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辣手摧命!哪怕杀完了人,也没人真正看出来,这到底是个法修?还是体修剑修?
棺材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你又胡乱杀生了!说了你几百年,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李绩不以为然,“说话要是管用,还要剑干嘛?”
尘缘叹息,“滥杀生灵,易引来天遣!你自己数数,阳神都灭多少了?这样下去,修真阶梯不平衡,难免颠倒错乱……”
李绩就笑,“您的意思,是让我不杀阳神,也稍带着送些元神阴神去投胎?
您的意见我会考虑,他们赌我什么时候阳神杀够百数,嘿嘿,是欺负我不知天数么?我现在离半百不远,等我杀到九十九就自然不杀,給天道留个遁去的一,才是大道!”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听的筏上其他修士遍体生寒,也不知这两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在胡吹大气?但有一点,这元神真君的实力确实是碾压性的,没人敢生出掰掰手腕的心思。
最重要的是,一众修士现在才开始仔细琢磨那个老筑基的种种不同;肯定不是家族血亲式的前辈,而是传承势力中的前辈,那么,什么前辈才能让一个强大的元神尊其为前辈?
这个老筑基说话的语气,根本就不是个筑基和元神应该有的规矩,那么,很多事就很让人浮想联翩了。
李绩把目光投向浮筏控制舱,笑道:“星空道友,你也别装什么都不知道,咱们商量商量,我在你这浮筏后挂条小浮筏,你看可有碍难?我们两个花了三千紫清代价,这有点特权不算过份吧?”
……暗域反物质空间中,一条破旧浮筏正风驰电掣,与众不同的是,浮筏后面还拖拽着一条小型浮筏,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在完全跑起来之后,倒也并不太影响速度。
客舱内,几个相熟的修士正在埋怨星空道人,
“星空!你看你这事做的!拉人上筏也不了解一下别人的底细,弄这么个大虫上来,让大家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调息都调不安宁!
还有啊,你收了人三千紫清?这也太黑了吧?换一个人倒也无所谓,反正是过客,宰就宰了,你现在宰这么一个人,他若反悔觉的亏欠,我看你如何收场!”
星空道人大叫冤枉,“与我无干啊?都是那天杀的黑蛆心了的德旭干的!人是他拉来的,灵机也是他收的,我就是一撑船的,那里能够每个人都问清来历?”
众人就又开始骂德旭,他们之间都是相熟的,也没那么多的客气,
一名真君见事很明,“我看那凶人倒也不是不讲理,一开始还給大家道歉,若不是峮衍真君太过咄咄逼人,也不至于……唉,咱们只要不碍着他,想来也不会拿我们怎样!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峮衍真君死在这趟旅程当中,若其门派怪罪下来,星空你怎么办?”
星空道人也在发愁,他用这条浮筏拉客赚取灵机资源,可不是白白而来,前期投入很大,各种拉关系许愿交好送礼物,又砸锅卖铁置办了这条浮筏,好不容易这几年补上了亏空,开始赚钱了,可不想就这么被人一脚踢出去。
第1624章 回家十八【为盟主书友160219180242876加更】
接下来的行程就比较顺利了,和之前一样,暗域之中,极少有异象,星盗的骚扰,因为进出端空间法阵的存在,星盗敢来这里,就必须考虑被人关门打狗的风险,或者,一辈子泡在暗域再也出不去。
唯一的意外,其实也不算是意外,就是航线上运营浮筏之间的相互赶超,鉴于这条航线比较混乱的管理,谁先到达彼端,谁就可以先排班返回,真正诠释了时间就是资源的真理,
星空的破筏在整个飞行过程中被三条同样运营这条航线的浮筏超过,他也超过了一条浮筏,在后面拖着一条尾巴的情况下能做到这点也很不容易,星空道人很不服,如果没尾巴的话,这条航线可从来都是他超别人,别人却无法超他的呢。
李绩对此丝毫没感到意外,对私营拉客的中巴司机来说,速度就是第一基本素质,这在他的前世也是如此。
当他们在另一方宇宙出现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二个月,不管怎样,比在主世界飞行快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何事?”
当李绩两人离开空间法阵,准备向这方宇宙的天眸灵宝进发时,却发现前面拦着两名修士,都是阴神修为,一个是星空,一个也看着眼熟,应该是浮筏上的客人。
两人当空拦路,却没露杀机,也不知藏着什么猫腻。
星空道人尴尬的笑笑,“道友,是这样,您在暗域中杀了横奠门的峮衍,您这一走当然无处可寻,留下我这样的事主却没地跑没地藏的,回去之后,一定会有横奠门修士来找我的麻烦,借题发挥的话,我却是没个着落……”
李绩好笑的看着他,“你想要什么样的着落?”
星空道人把手摇的飞起,“别误会别误会,在下没别的意思,我们两个绑一块也不是您的对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我的意思,是想恳请道友留下点印迹,以此证明我们所说非假,也为峮衍道友尽了一份心力!”
李绩就有些不解,“印迹?什么印迹?”
星空道人有些扭捏,“是这样,我是想,想请道友在我身上留下一条战斗过的印迹……等我回去后,也好说道,不至于……”
李绩大悟,“明白了,就是假打留处伤痕呗?不能太轻让别人以为你没拼命,也不能太重自己个受罪?我没理解错吧?”
星空道人老脸一红,“是的,惭愧惭愧,让道友见笑了。”
李绩无所谓,“不笑不笑,诈死诈伤,本就我辈修士瞒天过海的不二秘技,何笑之有?”
又转向另一名阴神,“你呢?你也是来留印迹的?”
那阴神同样把手摇的飞起,“不是不是,我我我,我就是来作个见证的,到时好帮他圆过这一劫……”
李绩一乐,“一个演戏的,一个做伪-证的,嗯,还有个狡猾的票贩子,这方宇宙真正让人惊喜不断啊!”
又看向星空,“我们两个人,你到底收了多少紫清?”
星空道人喊屈道:“我便只收了你们八百紫清,一人四百,这是正常价格,和别人一样……”
言犹未尽,忽然一道意境加诸两人之上,几乎与此同时,李绩已临身星空之旁,唬的两人大叫不止,就以为这凶人起了杀人灭口之心,浑身却提不起一丝法力,连反抗的信念仿佛都已不在,
下一刻,一声惨叫出自星空道人之口,人已打着转的斜飞而出,再看眼前,那莫名凶徒和他那口棺材已是踪迹皆无!
只留下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回去告诉那个德旭,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还会回来的!”
他的朋友在震惊中醒过味来,发觉自己除了方才确实无法动用法力外,其实并没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于是连忙飞到星空道人身边,看到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自左颈侧到右下腹,深至及骨,不禁颤声问道:
“星空,你没事吧?”
星空瞪眼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怒道:“快取丹药来,你再磨蹭,便没事也被你拖出事来了!”
那修士一边取丹药一边笑,“还知道斗嘴,看来是没大事!唬我一跳,我方才还以为你被那凶人斩了呢!”
直到此时,两人才回过味来,那凶人并不是要真的杀他们,而不过是在履行留下印迹的诺言而已,只不过这印迹留的太逼真,真的当时他们就真的以为在劫难逃,真的现在的星空饶是阴神修为,也疼的冷汗直流,
“这混蛋!他方才就差一点杀了我!就差一点!”星空道人想起方才的经过就止不住的肉跳,如果早知道是这么个留下印迹的方法,他还有没有勇气如此要求,还真不好说。
“不还没死么?瞎喊什么?我都看了,你这些伤确实伤的够深够重,但绝不危及生命,也不会影响修行,人家手底下留情了,否则哪怕再加上我,咱们这样便十个,也不够人一锅端的!”
“快拿出来看看,快点,看能留下清晰印像么?我方才感觉周围法境不畅,别付出这么多,却什么都没留下!”星空道人催促到。
他朋友急忙从冠戴中摸出来之前就藏好的留影石,这其实才是他们回去对付横奠门的最有力的证据,以证明他们也是抗争过了的,否则口说无凭,单凭一道伤疤又能说明什么?
法力透进留影石,那阴神聚精会神,努力操纵以求完美再现当时击伤星空时的惊险一幕,但遗憾的是,在无法无天的干扰之下,整个画面十分的模糊,尤其是那凶人,别说相貌,就连身形都仅仅是一团浮光掠影,掠过空间,然后是星空打着转,在鲜血抛洒中打着转的跌飞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