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宿舍就不用了吧，我家离这里很近的，十分钟就到，我住自己家里就可以了。”
小慧说：“宿舍还是需要去看的，我们这边有夜班，就算你平时是住在自己家里，值班的时候也是需要有间宿舍方便一点。这次我们一共会招三个人一起进入试用期，夜班是你们三个人轮流，具体的排班，到时候赵师傅会给你们安排。”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看都没看后面的人，第一个面试我就直接招了，原来虽然写着招一名，但是实际同时招三个啊。
这个我也理解，以前也听同学说过，现在大学生的心态都很不稳定，而且好些人是抱着骑驴找马的态度，万一有更合适的工作，立马拍屁股走人。一些试用期就离职率非常高的职位，单位同时招几个人新人一起带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万一招的这三个人，试用期都没有走，那么多出来的两个人怎么处理，我就不知道了，刚刚入职，我也不敢问。
小慧好像猜到了我想的事情，主动跟我解释说：“不用担心最后三个人都留下来，你们里面能有一个坚持超过一个月就不错了，以前我们也招过几批，不过后来都离开了。这个职位只有对的人才能干的长久，不对的人，很快就会自己离开了。不过听赵师傅说，今天那个对的人已经来了，所以你们这批人里面，肯定有一个是会最终留下来的。”
现在只有小慧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我紧张的心情有所缓解，问她：“那谁才是那个对的人，会是我吗？”
刚才面试官可是连我的八字和我们家祖坟都看了的。
小慧笑笑说：“我们如果知道哪个才是对的人的话，那么只招那一个就可以了，用不着一起用三个。”
我又问：“面试者这么多呢，我刚才看到的就至少有三十个，你们又不知道哪个是真正对的人，那不怕把那个真正对的人漏掉了吗？”
小慧笑了笑，道：“好奇心太重可不好噢。要知道，好奇害死猫哦！”
说完，小慧还给我做了个小猫咪的表情。她年龄与我相仿，长得又很漂亮，突然卖个萌，还真让我招架不住，一想到今后能跟她做同事，心里就美滋滋的，脚步也变轻快了许多。
宿舍是在店铺后面的厂子里面，而且是在北边最角落的地方，里边有两张上下铺，能睡四个人的样子，被褥是现成的，还有四个柜子，两张桌子，看着跟学校的宿舍差不多。
我看了一眼宿舍那个朝北的窗户，心中暗道：住在这里，还真是个挑战。
纸扎店北边是什么地方，我再清楚不过，那里是镇上的坟地，老大一片的，比我们村的坟地要大出两倍。这向北开的窗户外面会是什么风景，自然可想而知。而且玻璃擦的超干净，不拉窗帘的话，跟直接站在坟地的感觉是一样一样一样的。
宿舍配套还不错，有独立的卫生间，也可以洗澡的，只是卫生间的窗户显得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而且也是朝北的窗户。这个整个宿舍是一个刀把的形状，厕所就在刀把上。
出门时，我看到宿舍旁边还有一间屋子，是锁着门的，就顺便问小慧：“这间也是宿舍吗？”
小慧说：“对啊，里面住的也是你们自己啊。”
开始我也没多想，后来又觉的不对，现在这间已经够住四个人了，他们招三个员工，没必要分两间宿舍吧，而且我们那间屋子的厕所，就是在这间屋子的北边，如果这也是宿舍的话，那岂不是连窗户都没有。
回家收拾行李，两个小时后返回宿舍，发现宿舍里又多了一个人，正是陈家强，看他两眼通红，眼眶还是湿的，明显刚刚哭过，但精神状态却非常的好，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真是不好猜测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他床已经铺好，而且东西都已经放进了柜子。
我惊讶道：“你家不是挺远吗？怎么这么快就已经把行李收拾来了？”
陈家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昨天就带着行李来的，这份工作我太需要了，必须要拿下。”
我一时竟无话可说，只好尴尬的树了树大拇指。这小子也忒自信了点吧，我也看不出他哪里很牛气啊，搞得就好像知道自己能在这里上班一样！
然后我看到他的上铺也已经贴上了名字，写的是沈飞，没看到人，估计是回家取行李去了。
看看三个人都已经招齐了，估计着前面的面试也应该已经结束了，我又不想在这里跟陈家强聊天，就出去想到处溜达溜达，看看还有些什么人，同事也相互认识一下。
结果一圈转下来，一个人也没看见，到大厅后才算看见人了。
开宝马车来的那个小伙子还在呢，见我从里面出来，那小伙子朝我眨眨眼睛问道：“哥们儿你被录用了？”
我点头“嗯”了一声，那小伙子显得有些失望，叹气道：“早知道这样我就早点来了，他们就招一个人，已经招了你了，估计后面的也就是走走形式了，反正我也没戏，那也不用在这里傻等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我忙喊住他道：“别啊，现在就剩你一个了，再等两分钟就轮到你了，而且他们也不是只招一个，前面连我已经过了三个了，你再等等呗。”
那小伙子说：“算了，我就是个凑热闹的，看看来面试的都是什么人，我一个破修车的，还是不做这梦了。”
“修，修车？”不是我对修车的有什么意见，是他这话实在是让我太吃惊了。
小伙子倒是不觉得什么，说：“是啊，修车的，离这不远，只是接了个活，弄完换身衣裳就快九点了，怕迟到，开着客户的车就来了，刚才看到一屋子个个都拿着简历，直接给我吓懵逼了，差点撒腿就跑。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赶紧给客户送车去，要不人家以为我开着他的车泡妹子去了呢？”
看这小伙子说话实在，又也是这附近的，就觉得投缘，还是挺希望他能成为我的同事的，想再拦他一拦，又不知说什么好。就这档口，听里面大爷开门喊了一声：“叶天明。”
小伙子回头看了看，说：“得，都轮到我了，那我就进去看看吧，也算不白等一场，万一呢。”
说着，便进了面试的那间办公室。
大厅里再无其它人，我便过去看那些纸人，顺便想等那个小伙子的面试结果，五分钟过后，办公室的门开了，叶天明看到我还在，兴奋的朝我喊：“哥们儿也录用了，多谢你刚才留我，要不是你留我，我刚才出了这个门，就直接把这么好一份工作给丢掉了，先不说了，我先去签合同了。你在这等我啊，我一会儿请你吃饭，千万别走开啊。”
第4章 飞出车祸了
为了表示对我的感谢，他中午请我吃了顿饭，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叶天明。
吃饭的时候，叶天明神秘兮兮的跟我说，经理让他转告我，已经签了合同的事情，不要告诉陈家强。
我问为什么？
叶天明说：“因为没有跟他签合同呗。经理跟本就没看上他，面试他的那二十分钟，一句有用的没说，就听他在那哭天抹泪的卖惨了，说家里怎么怎么困难，怎么怎么需要这份工作，哭的我们在外边都能听见，还说这里如果不要他，他明天就去卖肾给他妈妈治病，这简直是以命相逼啊！经理后来实在没办法，才同意让他留下来，但是没有跟他签合同，打算让他干一个月，找个理由让他走了得了，那一个月的工资就当做慈善了。”
我心中暗道，好在我刚才什么都没跟陈家强说，而且我的那份合同也是放在了我妈那里了。
到傍晚的时候，叶天明和沈飞也都把行李搬来了，沈飞虽然打扮的跟个城里人似的，其实也是农村的，而且离着也不算太远，除了陈家强，我们三个都是本地人。
人到齐了后，经理给我们开了个会，参加会议的就我们七个人，原本以为这只是只针对我们新入职的四个人的小会议，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店总共就我们七个员工，而工厂里面，平时就赵师傅一个人。
面试官就是经理，姓甄，现在已经换掉了那身厉鬼妆，现在看着也挺漂亮的。她告诉我们说，现在我们需要学习的东西分两部分，一部分是赵师傅那边的手艺，另一部分是她这边的业务，我们四个现在分一下，两个跟她，两个跟赵师傅。
虽然甄经理一再申明这两部分都是要学习的，先学哪部分都一样，但是沈飞和陈家强还是迅速选择了先跟甄经理学习，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想要的职位是经理，并不是钻在工厂里糊纸人的工人。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俩的理由实在是太充分了。沈飞是学企业管理的，现在刚刚毕业，正好现在跟着甄经理，学的东西能稍微用上点，可以帮甄经理减轻点负担。陈家强是甄经理给了他这个宝贵的机会，所以他一定要第一时间跟在甄经理身边，做牛做马。
我想说，好像我们三个不是甄经理招聘进来的一样，但是这个理由陈家强已经用了，我就不能再用了，而且我也说不出那当牛做马的话来。
叶天明倒是无所谓，他是已经娶了媳妇的人，还嫌跟两个女人一起工作不方便呢，很乐意跟着赵师傅先学技术。
他们三个都已经选了，我也就没得选了，去糊纸人呗。
再说一下夜班，夜班主要是做销售的，相当于售货员，两个人一组，原则上是十二点换班，但具体交接情况，同组的两个人可以灵活掌握。当然夜班不白值，也是给钱的，这样算下来，一个月总共有小一万块钱呢。
关于夜班分组，体格健壮的叶天明一下子成了香饽饽，但是叶天明肯定是选我啊，让那俩书呆子抱头痛哭去吧。而且今天晚上就让他们两个值夜班。
我也没回家，弄几瓶啤酒在宿舍里跟叶天明一通嗨皮，到后半夜才睡觉。
可能是因为啤酒喝的有点多了，晚上两点多起来上厕所，结果到厕所门口一按灯，发现没亮，我心中暗骂自己粗心，白天也没检查一下这个灯亮不亮，现在这黑灯瞎火的，窗户外边就是坟地，真是要多瘆得慌有多瘆得慌。但是没办法，屎可忍尿不可忍，我回去把手机摸出来照明，才勉强出了一个恭。
刚尿完，还没提裤子呢，就听旁边几声咚咚咚，敲墙壁的声音。不像是从我们宿舍传过来，倒像是直接从这厕所的隔壁传过来的。厕所隔壁？不就是锁着门的那间屋子吗？但是那间明明没有人住啊！
忽然又想起白天小慧说的，那间屋子住的也是我们自己，不免一阵汗毛发炸。也不知道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我突然有种刚才在对面敲墙壁的，就是我自己的感觉。
不敢再胡思乱想，赶紧提着裤子逃回了床上睡觉。
早晨八点上班，我们俩睡到七点，爬起来，我跟叶天明说厕所的灯坏了，然后叶天明还特意跑到厕所去试了一下，回来告诉我说没坏，我也过去又试了一下，果然是好的。
“奇了怪了，我昨天夜里按了好几次，就是不亮，真是见鬼。”
我自言自语的叨叨了一句。
叶天明说：“见什么鬼，肯定是昨天晚上停电了，正好让你赶上，你试别的灯了吗？”
我一想好像还真的是这样，夜里被尿憋醒的时候，好像是挺黑的，北窗户又没有月光，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有手机我都找不到马桶。
收拾收拾，我俩准备去买早餐，从前边过，打算顺便问一下要不要帮他们俩带点什么回来。
结果沈飞说：“我们俩都胆小，又是第一宿，害怕的很，所以两个人也没敢倒班，一起熬了一宿。现在实在是熬的太难受了，想出去透透气，要不我们俩出去买早餐吧，你们替我们俩顶一会儿，明天我们也早点起，过来帮你们顶。”
看沈飞瘫在椅子里，眼睛熬的都有了血丝了。突然感觉他也挺可怜的。
叶天明问：“昨天晚上是不是停电来着？”
沈飞说：“对，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掉闸了，那会儿都快两点半了，我们也不好意思给经理打电话，转悠了半天才找到总闸，重新合上了。因为地方不熟，又黑灯瞎火的，找电闸的时候我们俩还走散了，我一回头发现身后没人的时候，可把我吓够呛。后来弄好了之后，才发现家强找另一边去了。”
叶天明还不屑的说了句：“瞧你这点出息！”
沈飞也没反驳，站起来去厕所洗了把脸，就和陈家强一起出去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居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
等到快八点，没等到早餐，却看到甄经理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进办公室拿了一个包就又要出去。
看她神色不对，我问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甄经理脚下不停，只是匆忙回复了一句：“沈飞出车祸了，现在在送医院的途中，我马上赶过去，你们好好在这待着等赵师傅过来，不要乱。”然后就出了店门。
我和叶天明直接愣在当地，半天才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想想刚才沈飞那一脸困倦，一宿没睡的人，肯定没有什么精神，估计是一时反应慢了，被车给撞上了。
在这个时间点，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会这么猜测，但事实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是一起谋杀，而且是不留任何痕迹的雇鬼谋杀。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赵师傅来了，还带着一脸呆滞的陈家强。我们过去问陈家强具体是怎么回事，当时他在不在场，怎么出的车祸，但是陈家强一直就是那个呆呆的样子，只是眼珠稍微转转看一看我们，并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
赵师傅说：“别问了，他当时就在现场，应该是太近距离看到车祸，而且出事的又是自己认识的人，所以受了点刺激，脑子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叶天明脱口道：“不会是吓傻了吧？”
赵师傅直接照叶天明脑袋就是一巴掌，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一个大小伙子，哪那么容易就吓傻了。”
其实从赵师傅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出来，具体陈家强有没有吓傻，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这种情况我以前也听说过，有些人是过一阵就缓过来了，就像脑子短路一阵又恢复了一样，但也有些人是缓不过来的，直接短路一辈子，也就是后半辈子只能当傻子了。
看陈家强现在这个呆呆的样子，我看还真有缓不过来的可能。
叶天明被赵师傅训了，吓得半天没敢说话，怕万一又说了什么不吉利的，再惹老头子发火，我也不敢多话，给陈家强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但陈家强就像没看见似的，还是呆呆的站在那。
叶天明则过去给赵师傅倒了一杯水，赵师傅喝了两口水，面色缓和了一点，叹了口气说：“唉，沈飞这孩子也是可怜，他们可能是不认识路，不知道怎么转悠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了，那地方车不多，人也不多，开车那小子直接驾车逃逸了，要是当时早点送医院说不定还有救。但是陈家强这小子又当场给吓得成了这个样子，连电话都不知道打，人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后来还是过路的看见给报的警，然后人家从沈飞手机上翻出了甄经理的电话。”
现在铺子里就剩了我们这么三个半人，但活儿不能停，赵师傅进行了简单分工，叶天明看着陈家强，赵师傅则带着我去厂房里面整理货物。
厂房很大，里面也堆的满满当当的，但是却一个人也没有，不像是厂房，倒更像是库房。除了几个半成品的纸人，看不出任何生产加工的痕迹。
赵师傅让我把堆在一边的成箱的各种丧葬用品拆开包装，一件一件摆出来，还告诉我，一会儿包装还要继续用，让我不要弄坏了。
然后赵师傅就拿起一根模样古怪的笔，在每一件上都写上永安两个字。那两个字的写法非常特殊，不像是文字，倒像是某种符咒似的，而且刚刚写上的时候，字是红色的，很是现眼，但过一段时间那红色的字竟然消失了！
第5章 魂
可能这种笔的墨水是某种化学药剂吧，高中的化学课老师也玩过类似的戏法。
等字消失后，赵师傅又让我把那些包装再重新封起来，堆在另一边。虽然我不知道这怪异的举动有什么作用，但赵师傅心情不好，一直沉着脸低头干活，我也不敢开口问。
中午甄经理回来了，一脸的憔悴，连那活泼的小慧都不敢开玩笑了。赵师傅打发叶天明出去买饭，然后问甄经理情况怎么样。
甄经理说：“人已经没了，他们家也挺艰难的，就还有一个残废的老爹，司机能不能抓到，会不会有赔偿，这都不好说。咱们干这行的，虽然就一天，这孩子也算来咱们这一场，丧事咱们帮着处理吧，东西都是现成的，明天你过去一趟，带点抚恤金过去。”
赵师傅说了声：“好。”然后问甄经理要了沈飞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好像还是沈飞一个叔叔的，沈飞他爹连个手机都没有。
下午我还是跟着赵师傅干活，到傍晚的时候，赵师傅把那一堆货物都处理完，然后来了一辆货车，货车上的货物卸在原来的地方，赵师傅写完字的那些，被装到货车上拉走。
吃过晚饭，赵师傅指挥我和叶天明在厂房前面的空地上，摆上法坛，开始给陈家强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