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静瑶第一次遇见王映秋,是在一个花灯铺子前。她看中了一盏灯,可惜这灯铺的老板并不是为了卖灯赚钱的,他卖灯就是为了凑一个热闹。换句话说,他铺子上的灯并不直接卖,而是每一盏灯下都坠着灯谜,猜中了十文钱拿走,猜不中分文不取。
这铺子里的花灯大多精致,十文钱买走绝对是赚的,再加上猜谜不要钱,所以铺子里的客人尤其的多。有人猜中,拿着灯欢喜而去,有人猜不中,还在对着花灯死磕。
不巧,王映秋是前者,连静瑶则是后者。
连静瑶对着那盏花灯的灯谜死磕了一刻钟,还是毫无头绪,一抬头就见个小姑娘取了花灯去向老板答题。她不过看了两眼,就猜中了谜题,简直聪明得不像话。
相比之下不太聪明的连静瑶,最后也没能拿到那盏灯。她没猜中那盏花灯的灯谜,提出加钱购买老板也没答应,于是只好放下看中的花灯遗憾离去。
当时的连静瑶只是多看了王映秋一眼,却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后续。
连静瑶第二次遇见王映秋,是在人流中不期而遇。彼时街上摩肩擦踵,因着前方不远处刚摆出个杂耍摊子,不少人都往那边赶去看热闹。连静瑶也随着人流走动,结果走着走着就被人撞了满怀,香香软软的姑娘家撞入了怀里,她下意识扶了一把,然后就看见了对方手中有些眼熟的花灯。
王映秋自然也是无妄之灾,她原本好端端走在路上,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稳就撞在了路人身上。对方好心扶了她一把,她惊魂未定的抬头一看,正对上了一张俊秀的脸。
“姑娘,你没事吧?”连静瑶问了一句,顺手将她扶起。
因着同是女儿身的缘故,连静瑶扶起王映秋时自然没多少顾忌,她顺手一扶就扶在了姑娘家的腰上。王映秋是被她扶着站稳了,一张小脸却是羞得通红。
“登徒子!”王映秋说了一句,红着脸跑开了,也没与连静瑶道谢。
连静瑶被骂得莫名其妙,疑惑的眨眨眼,最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正打算继续去看杂耍,结果刚抬步就瞧见地上有个东西,她俯身捡了起来,却是一只小小的香囊,上面的香气跟之前那姑娘身上的一模一样。她于是左右张望了一眼,没寻见人,鬼使神差便将那只香囊收进了怀里。
然后连静瑶买了花灯,看了杂耍,又凑热闹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个面具戴在脸上。黑漆漆的面具上绘着不知哪位鬼神,乍一眼看上去,还有些凶恶。
准备去湖边看烟火的当口,连静瑶戴着面具,又遇见了王映秋第三次。
只是这一次的相遇就没前两次那么愉快了。王映秋生得美貌,身边还只跟着个小丫头,上元灯会本是热闹又混乱的地方。她原本带着丫鬟走在人群中还没什么,结果偶然路过一个小巷巷口,就被人捂着嘴一把拖了进去。
连静瑶恰巧看见了,她山贼出身本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性子,偏一眼瞧见了掉在地上那只眼熟的花灯。最后摸了摸怀中那只香囊,还是赶了过去。
花灯会上拐子不少,偷了这家小孩儿,拐了那家姑娘都是常事。
王映秋的父亲是平梁县尉,这样的故事听过不少,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遭遇的一天。正惊慌失措的当口,没想到转眼就被人救下了,简直像是话本中的英雄救美。
连静瑶山寨出身,又是寨主独女,被她爹教导出一身功夫,等闲三五个壮汉都不是她对手。眼下这些弱鸡一般的拐子,就更不被她放在眼里了,十个八个也是顺手就揍趴下的事。末了她身边躺了一地人,回头问王映秋道:“姑娘,你没事吧?”
又是这句,王映秋听得耳
熟,再看她虽然戴着面具,衣着也是眼熟的。于是王映秋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抬手揭开了她脸上的面具。
连静瑶没阻拦,疑惑看来的模样,一下子撞入了王映秋还怦怦乱跳的心里。
上元节三次偶遇,外加一场英雄救美,成就了两人的相识。连静瑶带走了捡到的香囊,王映秋则拿走了揭下来的面具,最后王映秋也是被连静瑶送回家的。
再后来两人便有了更多的接触,连静瑶偶尔会从山寨跑来城里,就会去找王映秋。她每次都能躲过旁人耳目,爬上王映秋闺房隔壁的围墙,然后捡颗小石子往王映秋窗户里一扔,王映秋便知道是她来了,配合的出门来找她。
两人一起饮过茶,听过雨,从春花看到了秋月,不知不觉间似乎便有情愫暗生。
转眼一年时间过去,王映秋年纪也不小,该议亲了。
李县令家的郎君看中了王映秋,王县尉自来与李县令交好,于是这桩婚事几乎是一拍即合。事情定下了,只差交换庚帖,王县尉才回家与女儿说起。
王映秋自然是不愿意的,也不敢让王县尉知道她与人私相授受,于是只好私下去寻连静瑶。费了一番功夫才寻到人,见面时她开口便道:“你去我家提亲吧。”
连静瑶当时就傻眼了,支支吾吾不敢答应,两人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王映秋哭着回家,最后到底还是被王县尉知道了这事。老父亲气得不轻,可到底没舍得将王映秋如何,反倒是让人查起了连静瑶来。他到底是掌管一县治安的县尉,真要去查不说查出连静瑶的具体身份,至少也能知道个大概,于是连静瑶山匪出身的身份就被揭穿了。
如此一来,王县尉认定了连静瑶不怀好意,自然不可能同意这桩婚事。倒是王映秋知道这些后想了许久,下定决心后再次找到了连静瑶。
然而她没想到,连静瑶身上除了山贼的身份,还有更大的坑在等着她。
唐昭带着好奇心旁敲侧击了许久,才将事情问出了个大概,问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我见你平日也不爱穿男装啊,怎么竟会扮做男儿,骗了人家姑娘足足一年?!”
连静瑶捂着脸,不知怎么说:“大概就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吧。”
明达托腮听够了八卦,知道连静瑶心有所属也不那么醋了,这时候凉凉说了一句:“我觉得王姑娘她爹说得没错,你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这话连静瑶没法反驳。两人初遇是偶然,再后来穿男装见王映秋或许是方便,也或许是习惯。但等到两人感情转变,开始为彼此心动后,她再藏着掖着根本就是怕失去而选择欺骗。
明达说话挺扎心的,但唐昭想到前世种种,多多少少能有些感同身受。她拍拍连静瑶肩膀,安慰她道:“好了,别难过了,我看王姑娘对你多少还存着旧情呢,说不定哪日你们就和好了。别看她今日与你撇得干净,说到底不过是怕连累了你。”
连静瑶当然知道:“她怕我真的带着人去劫狱。”说完又抬头去看唐昭:“我请你们帮我替王县尉求情,原本不过是信了你的片面之词。你也与我说句实话,这事到底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