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有着这样眼睛的末夭,却在众人看过来时有些害羞,因此脚步停顿,正好撞上了之后而来的妄念。
妄念(黑鱼)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他外貌俊美,淡雅出尘,待人客套疏离又不显得拘谨生分,彬彬有礼的样子一看就是涵养极好的人。
妄念与门前的末夭点了一下头,随后两个又被之后赶来的薄霜撞开。
薄霜(年鱼)是一个五官俊美身材高大,有着一双漂亮蛇瞳的男子。他的外貌不同于末夭和妄念,是一种极有攻击性的野性的美。
很快,人陆陆续续地到齐,除了主位空着外,其余的座位都已经有人安坐。
只是一群人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宴请他们的虚泽出现。
漫长的沉默逼得人几乎窒息。
外貌可以用华美来定位的执凤挑了挑眉,不悦道:“虚泽殿下现在何处?”
龙族的侍从沉默片刻,似乎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金羽见气氛有些尴尬,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许是有事耽搁了。”
他出来打了个圆场,毕竟他和虚泽的关系多多少少有些不同。
在场的人等到现在都是心有不满,总觉得这是虚泽故意晾着众人,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可碍于重檐的地位在此,初见之时纵使心中不快,谁也不好直言,只怕给教养自己的先主带来麻烦。
有着有这份顾虑,众人又等了一会儿,一旁的龙族侍从见气氛越来越尴尬,最终想了想,弯下腰一脸为难的喊:“殿下,殿下,真的不能再睡了。”
“??”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都愣了一下,随后众人侧过头一同看向主位,只见龙族侍从咬了咬牙,干脆弯下腰,壮着胆子伸出手,推了推桌子下。
桌子后有什么东西因此动了一下。
日桥见宫殿上方有一道光影掠过,好奇地望向主位。
片刻之后,主位上一个人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因主位地势较高,所以之前众人也没看到一个人平躺在座位之后。当然,也没有人会想到,堂堂天龙会席地而眠……
金羽探究的目光在那群尴尬的龙族侍从脸上来回,移动的视线先是看到一只手按在桌子上,随后又看到了手的主人。
突然抬起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层很健康的光泽,青色的血管隐藏在白皮下却不明显,就像是被淡化处理了一般,十分的完美。而因起身的动作,手臂主人长长的白发拖在地上,他的发丝柔亮顺滑,随着动作轻轻摆动,落在身后的样子既像是铺开的玉兰花,也像是盖住肩膀落在地上的蛛网。
这时,他抬起头,头顶的龙角宛如多面切割的白水晶,上方干净通透,不时有亮光闪过,下方则有深浅不一的红色细鳞围绕。
而与发色相同,他的睫毛和眉毛也是干净的白色。在那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浅灰色的眼眸就像是冬日里的冰霜。冷意与透彻并存,竟与末夭的眼神有些相像。
日桥的目光被他的龙角吸引。
他的龙角宽大,往后背去,上面挂着红色的细线,细线有的短,有的拖得很长,长短不一的红线上绑着做工精美的小小金铃铛,是日桥所遇见的人里最贴合仙魔神话气息的人物。
不止如此,他长得也很漂亮,眉长而细,眼眶微红却不是柔美可怜的姿态,而是一种没有休息好的疲态。
他的身上既有重檐的高贵威严,也有云母的貌美优雅,即使在场的人姿容不俗的不在少数,他也能轻松压过所有人,完美到宛如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此时此刻,他被侍从叫醒,面上并无表情,只动作迟缓地坐了起来,静静地看向下手的来客。
平心而论,即使日桥并不看重美色,日桥也不能否认对方是个很有吸引力的人。
而这位外貌出众身材高挑的殿下,身上像是覆盖着不可融化的寒霜,冷清疏离的态度将不好靠近,不好相处写得明明白白。
然而……
日桥打量了虚泽一眼,即使这位虚泽殿下外貌出众气场极强——也不能掩饰他身上的白衣被他压出了褶皱。
即使他清冷如云后明月——也不能掩饰他脸上被压出来的红色印子。
“……”
不知该说点什么。
在来这里之前,他们所有人都听了不少有关重檐和虚泽的事。
重檐是当今世上最强的先主,而虚泽继承了重檐的力量,在各个先主口中,那都是一个已经被妖魔化的强悍存在,而如今就是这么一个被妖魔化的强悍存在,却在宴请来客之时,在与他们并不相熟之时,堂而皇之的在宴上睡觉。
而看一旁侍从的态度,显然是拿他没有办法,一看就知他是随性惯了的主儿。
而他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不知是该说他心大,还是该说他高傲狂傲,并未将来客放在眼里。
因此,觉得受到怠慢的其他人心中多少有些愤怒,虽不至于因此口出狂言,但冷着虚泽不理睬他也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龙族的侍从见此皱起眉毛,金羽思索片刻,扬起一个爽朗的笑脸,说:“殿下睡得可好?”
他并不是在嘲讽虚泽,而是借此试探虚泽。若虚泽回了睡得好,之后就会提一句为何冷着他们先睡觉,是不是不满他们,总能听得出来。
若是虚泽无心怠慢,又可将此举当成一个台阶,让虚泽能够顺势而下,解释他为什么睡着了。
然而老老实实地坐好,长发滑至左侧的虚泽却一言不发,既不看向金羽,也不看向众人,只冷着一张脸,让人叫不出他在想什么。
见虚泽如此,下方的众人开始茫然,不知今日的聚会到底算是什么?
还是说……重檐对哪位先主不满,有意借着虚泽发难?
难道今日是鸿门宴?
如此一想,其他人眼睛一转,当即不能放心,都开始为了各自的先主打算。
第184章 娇气
虚泽的沉默让人不安。
放在桌面上的食指忍不住抬起,苏河心烦的敲了敲桌子,她见在场的人都板着一张脸,心里有话又碍于场合不好去说,最后眼睛一转,悄悄将自己和金羽与日桥的神识连在一起,特意在神海里创造出一个四周是灰色的小空间,把另外两人拉入神海小聚。
金羽和日桥一入内便听她说:“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叫我们来的是他,来了给我们下马威的还是他。再说,如今天下谁都知道他和重檐最厉害,他敲山震虎有意义吗!”
日桥不似苏河浮躁,他瞥了苏河一眼,不认可苏河此举,“有什么话不能出去再说?”
金羽也说:“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苏河不以为意:“不会有事的,你看那些人不苟言笑目不斜视的样子,你觉得除了我们之外,会有其他人闲到入神海说这事?”
“我就是闲出病了才会来这里凑热闹!”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还不如蹲在家中玩蚂蚁!”
苏河话音刚落,有些耳熟的声音接了两句。
与此同时,灰色的墙壁如水如雾往前涌动,一个人影被包裹在其中,红色衣摆上绣着的凤羽绚丽到刺目。
那人来此也是十分暴躁,人未到声先出,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张嘴就是一句:“虚泽那个王八……”
王八蛋的蛋还未说完,来人抬头,意外对上了对面的三双眼睛,张开的嘴立刻不动了。
双手抱怀的金羽和日桥平静地看向对方。
误入苏河神海的人名叫执凤。
手里的扇子捏得咯咯作响,执凤一改在殿上的严肃端方,一张明艳如牡丹的面容扭曲的可怕,头顶的三根凤翎因为生气几乎是完全竖起。
他骂骂咧咧地来,话说了一半才发现对面那三人不是他熟悉的人。
四人相看无言,执凤表情一僵,很快消失在日桥他们的面前。
苏河被执凤吓了一跳,指着他离去的方向瞪圆了眼睛。
苏河的神海并非谁都可入,而看执凤的反应日桥知道,此事的问题不是出在执凤和苏河身上。
日桥皱着眉:“他是怎么进来的?”
金羽若有所思地看向执凤离去的地方,心里有了大概,只笑笑不说话。
而出了苏河神识的执凤则单手支在桌子上,先是露出了一个懊恼的表情,接着像是乏了一样,很快挡住脸不动了。
一旁的末夭等了半天,忍不住小声问:“怎么了?”末夭嘴唇不动,用心声挤入执凤的脑海:“我有找你入神海,你怎么没进来?”
“我进了。”执凤一脸复杂不再盖着眼睛,艰难地说:“可我进错门了。”
这也能进错?
——这怎么能进错!
你跑到谁的脑子里去了?
末夭的脑袋被这三个问题占据,他震惊地看了执凤一眼。而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他们连过神海之后,殿内好像更静了。
虚泽就像是一座完美的雕像,不管下手的人是否因为他的沉默如坐针毡,只保持着泰然处之的一面,像是很瞧不起底下的人。
来这的人见此火气越来越旺,就算知道形势比人强也咽不下这口气。
而血性脾气一上来,有人直接起身,惹得薄霜危险地眯起眼睛。
薄霜亲近龙族,将薄霜带来的先主与重檐关系最好,因此从小到大薄霜都对龙族抱有很大的好感。也因为薄霜的先主与重檐的关系极好,所以薄霜清楚不管虚泽有意针对谁,今日之事都与他们这方无关。
是以,自知不会被为难的薄霜见元歌与岳水起身,因自身与龙族是一派特意开口:“怎么,椅子上有钉子坐不住?”
他一开口就不往好了说,口气很冲:“这么多人在此,怎就你们心浮气躁?莫不是你们殿中早有叮嘱,许你们肆意妄为?”
他这顶帽子扣得够大,完全是说其他先主有意反了重檐。
这话元歌和岳水自然不爱听。而在场的人稳重的都在安坐,元歌和岳水若不是性子急躁也不会率先站起来。
而今,性子急躁的起身,脾气不好的追堵,两方谁也不让,隐隐有了动手的苗头。
“大家都少说两句。”
一旁的小殿下见龙族侍从有意阻止,理智的不想生事。可他们好心去劝却被拉入其中,最后说着说着都吵了起来。
殿内火药味十足,日桥见情势失控,侧目看向金羽。金羽斜着眼睛悄悄打量虚泽,指甲在桌面敲了一下,不知心中都在考虑什么。
不多时,日桥见一直沉默的金羽站了出来。
金羽先是直接说了一句:“晚宴未开酒客先行有些不好。”而后他笑道:“我也知各地风俗不同,性情直率的不在少数,有些说笑的话过了几座山意思不再相同,为此惹出一点误会也是难免。可说笑的话说说笑笑也就过了,谁若真的放在心上,倒是显得过于认真了。”
他强行拉了一把架,果断把球提给虚泽:“至于宴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还是该统一一下。”
话到此处,金羽笑着逼虚泽回答:“而我们这些外乡人入了海洲,自然是要听听海洲的习俗,为此还请虚泽殿下耐心相告,免得日后多生苦恼。”
金羽这完全是在逼虚泽。
可虚泽却看都没看金羽。
然而就在金羽以为虚泽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地听到一句——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