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与虚泽在一起。”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众人再看虚泽,目光已然变了味道。
不太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虚泽一个人坐在高位上,有些茫然,又有些了然。
到处都是议论的声音。
指责的声响过大,让人开始慌了起来。
末夭抓住机会,趁乱挥袖离去。
虚泽不去看殿中情绪激动的人群,不听耳边的那些指责,他越过眼前的旧友,隔着开始变得陌生的人,只看向端坐在对面的日桥。
两人的目光对上,却像是隔了一段跨越不了的距离。
而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他们谁也没有听,眼中只能看得到彼此的表情。
片刻之后,虚泽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有些惆怅,他说:“书里没写这样的话。”
日桥无法再看他那双干净的眼眸,只觉得罪恶感在这一刻即将淹没自己。
因为愧疚,日桥起身,有意离去。
虚泽在他起身之后也跟着站了起来,语速第一次快了很多。
“就算我让给金羽也不行吗?”
日桥忍住回头看他的冲动,冷着声音却有些伤感地说:“书里没这个结局。”
话音落下,日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金羽盯着日桥远去的背影,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而作为苏河的另一个兄长,他没有过激的反应,也没有去指责虚泽,只是很安静的离开了。
很快,周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这里。
虚泽默不作声,眼看着大殿空下来,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件事——他被抛弃了。
这事是意料之中。只是难以接受,却是意料之外。
嘴角勾起,面对着空下来的多个座位,虚泽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本想嘲笑自己,可不知为何,最后他并没有笑得出来。
此刻,守着一室的冷清,虚泽比谁都要清楚,他被抛下了。
他被扔在了这里。
一个人。
守着一个谁也不喜欢的地方。
只有他一个人。
今日的聚会日桥难得在了,可事情就像他所说的那样。
日桥在与不在,他都没有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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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桥回到殿中,日婼抓着他的手臂,一脸急切,似乎并不相信是虚泽杀了苏河,为此她反复的逼问日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并说着肯定有误会的话语。
日桥被她吵的烦了,不知怎么想的,竟是回了一句:“没有误会。”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你没想错,杀害苏河确实是不是虚泽。”
他见日婼愣住,危险的眯起眼睛,步步紧逼,“今日这一切,不过是我黑了心肠,是我为了权势撒下的谎。如今你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他将最难堪的一面暴露给日婼,恨不得将所有前因后果全部说明,让所有人都来听听这些话。
日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诧异,拉着他衣袖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日桥,与他对视许久,在他抬脚离去之前喊了他一句:“你是不是,有些不能说的为难事?”
过了许久,压下心中的酸涩,日桥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有,我只是烂了心肠。”
他如此说着,之后日婼再也没有问过千目蛛去了哪里,也没有问过这件事情。
而金羽似乎猜到了他在说谎,也猜到了不是虚泽杀得苏河。可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关于这件事金羽一句没提。
几日后,海洲的人突然来找日桥,说是虚泽叫日桥取走忘在海洲的东西。
日桥清楚,他没有忘在海洲任何东西,只是听到虚泽如此说,他也就去了。
其实去的时候日桥也有想过,如果虚泽气不过杀了他,他正好……躲个清闲。
想通了这点,他淡然的接受了虚泽的邀请,而他去的时候,虚泽正坐在书阁靠近窗口的位置,脚下放了一堆的书籍,将自己藏在堆积起来的书本中。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趴在暖窗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香。虚泽捧着一本书,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透露出一份干净清透的玉色。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衣,披散着一头银发,光照在他的龙角上,像是水晶落在了清澈的水面,干净的像是雪山上的一抹白,清冷又纯粹。
瞧见这一幕,日桥脚步一顿,他本以为再见虚泽时,虚泽会对他冷嘲热讽,会恨他、怨他、伤害他,叫他来此,怕是要跟他算账。
为此他在路上想了很久虚泽可能会做的事,可最后那个被他舍弃的男子,却像是往常一样,只静静的坐在一侧,眼中并无一丝怨怼,恬静的让人很想落泪。
他好像早就知道了日桥会抛弃他。
知道日桥来了,虚泽头也不抬地说:“我买了很多新书,刚看一本,总觉得这个收尾不好,你来帮我想想,如何修改才能顺眼一些。”
日桥迟疑了一下,最后走了过去,替他改了书中的结局。
虚泽见他拿起这本,又拿起另一本:“这里有个备注我不喜欢,我抹掉了。”
日桥说:“毁人批注不好。”
虚泽道:“反正只给我自己看。”
日桥无心争论,“随你。”
他们一句接着一句,说的都是些平日里经常说的话,可之间的气氛却不复以往,开始变得疏离。
日桥和虚泽在书阁待了一日,等虚泽将最后一本书收起,虚泽算了算脚下的书籍数目,轻声说:“改了这么多,也够看着日子了,而看书的时间长了,估计也想不起来其他,挺好的。”
改完书,虚泽并不纠缠,站了起来,“起来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拿着书本的手开始用力,日桥张开嘴,嘴里有一句话想说许久,一直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而虚泽在他开口前说:“对不起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既然已经舍了我,那就干脆一点,不用后悔,不用回头,我也不会原谅你。日后你争我抢,各凭本事,我不会留情,你也要认清时局。”
“好。”日桥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而此话一出,过往彻底成了无意义的符号。
两人离开书阁往宫殿外走去,日桥仰起脸,忽地发现两侧的宫墙竟然是那么高。
可这条路他明明走了无数次,为何宫墙高的事情他才发现?
感到特别奇怪,日桥忍不住环顾四周,总觉得海洲的环境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宫道里那棵银杏树还在,枝叶越过红墙,留下秋日独有的萧瑟景气。此刻一片树叶缓缓落下,红墙金树只让人倍感凄凉。
虚泽在日桥身后,小心地踩着日桥的影子,只希望时间可以停下。
不能否认,虚泽曾动过留下日桥的念头,也曾因为日桥的言行有过委屈耍狠的心思,不过最后,那些情绪转了几个弯,只剩下一句:“相识许久,我好像还没送过你什么,这本无忧就给你留着解闷好了。”
他将书本送了过去,日桥接下,两个人站在宫道中相看无言。最后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他们一个走向左,一个走向右,彻底成了两条路上的人。
而过往那些美好的记忆,如今再看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日桥慢步经过拐角,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发现了站在门前的日婼。
他不知日婼来了有多久,只对着日婼说声走,可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日婼并没跟上来。为此他奇怪的回过头,却见身后的日婼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颜。
“我就不走了。”
日婼柔声说:“我想了想,总觉得海洲太大了,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放心不下。”
日桥一时哑然。
而他那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则含着眼泪说:“这次就不听你的了。”
日桥紧抿着唇,沉思许久,“好。”他转过身背对日婼,哑着声音叮嘱了一句:“往前天凉,记得多穿一件衣服。”
日婼用力地“嗯”了一声,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日桥知道日婼在哭,可他没有回头。
若是按照他的预想,日婼跟着虚泽算是安全,只是……他望着前路,真心认为前路漫长,长的像是总也走不到尽头。
他往前走着,每走一步身边好像都会少些什么。两侧高墙红到像是血泼在了上面,而秋风萧瑟,凉意顺着风向而来,让人冷到双脚发麻。等走到在无人的地方,他忽然想到,如今苏河不在了,虚泽被他抛弃了,日婼抛弃了他,金羽又要征战,他身边什么都没有了。
说来说去,其实征战不过是一个开始,旧人终究会随着战火而离去,那些年的说说笑笑的过往,就像是在昨日,又像是在上一世,有时看起来那么真,有时想起又像是从未存在过的虚假。最后走着走着,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剩下。
第206章 计划
日桥早前一直在想,自己的能力是什么,直到那一把石花入口,日桥终于看懂了手臂上的石盘,明白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手臂上方顶着的那个,与其叫它石盘,不如叫它时钟。
抛弃虚泽后,日桥像是不要命一样,每天都会吃下很多花,花吃得多了,时间长了,自然也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他在手臂那里摸索许久,最终读懂了自己的能力。
起初先主都说,尊上会有不同的特别力量,可这份力量在日桥身上并未显现出来。早前日桥一直在好奇,自己为何没有特殊的力量,直到手臂出现,日桥才懂得他之前的力量没有显现的原因。
简单来说,尊上的力量都是初代定好,随机分给来此的穿越者。而日桥作为一个意外,体内有初代和镜像两种力量,于初代这方而言,他是个陌生的未知数,规则不知该怎么处理他,因此初代留下来的规则,并未给予他什么特殊的力量。
但手臂不同。
手臂认可日桥,所以手臂这边给了日桥特殊的力量,只是这份力量之前被尊上的血脉压制,导致日桥不清楚,也显现不出来。
其实日桥与末夭一样,力量极为特殊。
他们两个都属于时间系,末夭是预知和短暂的前往未来,日桥则是资源共享。
简而言之如果有一日日桥死了,他就会转世,转世的他再转世,一代接着一代,变成一个小小的轮回路。而这些转世可以共享思维身体,可以让他来回往返所有转世所在的时期,并用不同转世的前后关系,来为自己布局。
这就好比,他可以用第二代转世知道的事情,向第一代转世传达未来的情况,也可以由第一代转世来获取下代发生的一切,之后在看情况来定是要遵循原来的历史,还是要用早前的转世为未来的转世布置。
在这个过程中,就算未来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都可以用这套思维共享回到起点,重新布局,改写未来,然后再看重整后的未来是否完美,达成一个可以重复攻略,并能存档的游戏规则。
总的来说,这个力量是个可以无限成长的bug。在这份力量下,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布置未来,最终定下一条他认为最可行的路线,由第一代转世开始,给后代的他铺路。
不过这个能力说强是强,可用起来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必须死,而且死亡的他,无法回到这个初代和镜像力量共存的矛盾身体里。这也意味着,他要是选择了使用这份力量,他就要把金羽一个人扔在这里……
如此一来,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就从一变成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