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想要借着大妖和人皇杀了规则,规则必然会发现这个世界有一股跟它作对的力量。只是它们没见过彼此,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存在。
而这个没见过的关键点则可方便陈生行事。这才有了他书穿重生的事情。
陈生以沈家那一世为起点,舍弃了下一世身为陈生该有的经历。他把他为陈生的一世本该经历的一切,当做一场重生骗局的底子,先是虚构了部分记忆,又将手臂的形象推到影院与老人的身上,让规则认定他记忆混乱,让规则以为他要报复海洲。
他借着萧疏和曲清池,将这件事说了出去,让规则注意到他,又用小说的形式,让规则错以为他把自己的情况和虚泽喜欢看话本的事情混在一起,导致规则前期并未过分打压他。而曲清池之所以对他重生一事如此淡定,不过是知道他不可能重生,更知道他所有的茫然与不解的心理活动不过是防备规则,为此刻意欺骗自己。
那陈二本就是个虚构的名字。
象征着开始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而有关过去,他给出了太多虚假的答案。
唯一真实的,大概就是对曲清池的偏爱态度。
第210章 完结章(下)
陈生这一生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撒谎。他的世界由谎言堆砌,大大小小的骗局一个套着一个,有的时候骗人的话说多了,自己不免会迷茫,也曾想过在这些谎言之中哪个谎言是心中的盼望,哪个谎言是迫不得已,最后想来想去,以上那些都没有最可笑的谎言记得清。
而在陈生所有的谎言中,最可笑的分别是——
曲清池上辈子是个女人
曲清池上辈子情人无数
曲清池上辈子与他没有过深的接触
这三个谎言如果是不了解曲清池的人听到,许是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要是了解曲清池的人听到,肯定会忍不住捧腹大笑,毕竟以曲清池的性格来说,他根本不可能去养什么后宫。
在这个理智的疯子眼里,除了陈生以外的人只是待宰的走兽,脾气不好的陈生更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他们两人在一起曲清池别说养情人,就是看向别人,陈生都会拿捏他很久。
还有,曲清池特别喜欢跟陈生接触,要他不和陈生亲近大概是他做不到的事情。加上他这人早前受到的打击过多,思维不似常人,不好掌控,故而当陈生说出与他并无过深交流时,曲清池就收到了陈生的暗示,知道陈生在撒谎。
这完全是个不攻自破的谎言。
过于了解彼此的两人都清楚这些话的可信度有多少。陈生想,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曲清池肯定有笑他。毕竟要曲清池什么都不做,只与他躺在床上拉着手过日子怕是痴人说梦。但曲清池不知道的是,不管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做不做什么,陈生都觉得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就是好的。
陈生想要护他周全,想要他与虚泽走出被人安排的怪圈,陈生想要他拥有正常的人生,不是作为一个影子,不是作为一个弃子,不是做一个紧跟过去却又被所有人抛弃的人。
陈生不喜欢曲清池一直在为杀死虚泽做准备,也不喜欢曲清池看淡生死的态度。但这些话陈生没有立场说出来,他也知道在曲清池变得不像虚泽的过程里最大的推手就是他。
就像是他曾说过,舍不得的话谁都有,可舍不得的路他们不能走。
他们一个是即将失去自我的天龙,一个是被手臂盯上的先主,即便想什么都不管,等着他们的路也不会长久。
别说长久,最后他们甚至可能成为另一个威后重檐,成为两两相望不如两两相忘的怨侣。
而这个浅薄的道理曲清池自然也懂,所以他们从未想过成为拉着对方跑掉,去做一个什么也不管的先主。
老实说,过于理智其实有时候并不好,会少了很多生活中的冲动乐趣。可上了年纪的老人无法鲜衣怒马,身上的重担更是拖着他们,让他们即便相处也不敢轻易吐露心声。有时目光对上,想说的话都要压在眼底舌下,绕了几圈,在闭上嘴巴。
不过不管前路是否平坦,他们都会互相搀扶,慢慢地离开陡峭的山路,从不会指责爱侣选错了路口。
至于陈生早前认为曲清池是女子的想法,不过是想要迷惑规则,让它即便是窥心,能看到的也只是这段错乱的过往。
他要让规则一边认定他是日桥,一边认定他的记忆出现了错乱。
他要让规则认为进入剑身的曲清池身上,残留着威后压在日桥身上的力量,要规则错以为他之所以认为曲清池是女子,是因曲清池身上残留着威后的力量,让规则错以为他的体内也有尊上残留的力量,这才会看错。
他在前期装疯卖傻,在后期规则不能再阻止他的时候露出了偏执的一面。
他将那些未来注定害人的恶徒杀死,以此树立自己心狠手辣的反面形象,让规则无法忽视他,让规则害怕他的“重生”。
他无所不用极其地算计规则,然而直到今日规则都不知道他早已没了身为尊上的力量。他如今之所以能动用一些术法,不过是用了虚泽的那套开山卷。若是没有虚泽和曲清池护驾,他许是走不到今天。
就像是他为陈生那时,夜里上门的婆婆陈五等人都是来自海洲一样。其实在很早以前,作为战败方的金羽一党就消失了。
时过境迁,人死如灯灭。拼力撞毁神柱给日桥布局留下机会的金羽没有留下任何子族,背靠宁州的日桥也早已失去了其他助力。如今在这世间,能以神兽身份出现的多数都是虚泽一派。
现今世人皆知陈家的陈五是神兽食尾,但世人不知,那位跟随着重檐的女将军月婆有一个孩子名叫食尾。
那位来自海洲战功赫赫的女将军在重檐死后一直跟随着虚泽,又被虚泽安排到陈生的身边。
在那段不曾被规则重视的过往里,陈家那位被陈生尊称婆婆的人就叫月婆。毕竟陈生是尊上,能被陈生尊敬的人必然是辈分高过陈生的人。而放眼天下,如今能高过陈生的老辈人只有来自重檐那代的旧人。
加之陈生院子里的年鱼是龙,能拖住年鱼身躯,养得了年鱼的那位无牙婆婆自然就是龙族。
只不过要是陈生不说,想来规则不会相信虚泽会给他送人;要是陈生不承认,规则更不会相信有人可以胆大到以凡人之躯进入天龙的身体,挑衅初代留下来的力量。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今规则已经被他压制,他可以奔向另一条道路,彻底了断这些磋磨人的麻烦事。
其实,陈生最不喜欢麻烦了……
想到这里,陈生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苦笑。
他慢慢抬起双手,无数大小不一的晶体出现在身侧,只待神海翻涌便能穿过规则的身体,将它钉在地面,断绝了它继续反抗的能力。
晶体简单地压住了规则。
在陈生的脑海里,规则弱小得宛如一只蚂蚁,它再也翻不起一点风浪。而望着躺在地上的规则,陈生心中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他想,他要赢了。
然后呢?
他半阖着眼,眼球向左侧移动,停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心中有一种空荡荡的、无法言说的落寞。
他是要赢了,可赢了之后呢?
他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看着自己布满细鳞的手臂转过身去,只觉得没有什么之后。
与此同时,云城之中,骸骨之内,那条美丽又威严的白龙微微移动,那双紧闭的眼睛在天将放晴的时候慢慢地睁开,露出了淡蓝色的微光。
一旁的虚泽见此果断地闭上眼睛,察觉到陈生的意图他抛弃了云馜的身体,不知都有什么打算。
心里清楚虚泽为何要走,曲清池将剑收好,侧目看向陈生。很快,石块掉落的声响伴随着灰尘而来,躺在檀鱼尸骨中的龙身慢慢移动,有意抬起龙头向空中飞去。
龙的呼吸声在骨堆中一点点加重,引起人心底对巨大生物的抵触与惧怕。不过因龙身在云城放置多年未曾处理,所以此刻陈生移动的速度不快,慢吞吞的样子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曲清池以慢步的姿态都能很快跟上陈生的步伐。
手中的盏目还是没有得到看重,曲清池漫不经心的拿着剑,平静地看着天龙飞起,只听到那龙用低沉的声音叫到——
“山河镜。”
陈生在叫山河镜。
那声山河镜传得很远,惊扰了坐在云海上的人。
郭齐佑四处看了一圈,将目光放在日婼的身上,不解地问:“什么叫另一个你?”
日婼站了起来,朝他招了招手,却在他疑惑上前时压住了他的神识,五指成拳抵在了他的胸口。
郭齐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被日婼控制住的人就像是傻了一样,再也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等控制住郭齐佑,一脸严肃的日婼转而注视身侧的水面。不多时,云海上方翻涌,一个巨大的石像从水下出现,身上披着由流水做成的披帛,皱着眉看向日婼。
化作石身的山河镜见日婼挟持了郭齐佑,叹了一口气,说:
“我以为你只是想跟他聊聊,没想到你是要以他要挟我。”
日婼不理山河镜的指责,只问:“他要做什么?”
山河镜说:“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日婼不死心,继续追问:“骗了规则后他还有什么打算?”
山河镜见她执意要知道这件事,犹豫地说:“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未必想你知道这件事。”她说完这句,见日婼还是没有放弃的打算,特意说了一句重话:“这个世界的日婼已经死了。而你……不在我们的计划里。”
听到山河镜刻意提起这件事,日婼垂下眼帘,抿了抿唇。
其实她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日婼死了。说实话,另一个自己的死亡并未让她感到惊讶。
她们这群夹缝生存的人想要脱离手臂与规则,注定要做出改变和牺牲。
和日桥往返于各个转世之间迷惑规则不同,这个世界的日婼将目光放在了手臂身上,心说不管是人间还是海洲,威胁日桥和虚泽的存在都要清除。
现今虚泽被困,规则无法干预凡尘,日桥斗规则,云馜和日婼奉命一直按照虚泽的安排,进行改朝换代的行为。他们努力控制未来历史的走向,尽力贴合上一个时期的背景,刻意打造虚假的重复五千年,以此迷惑敌人。
可这样远远不够,日婼心里清楚,一旦人间有帝皇运势的人被选为人皇,就会有手臂留下的正皇气立为卫龙令进入皇室的身体,从而形成一种可以对抗海洲、无效尊上能力的力量。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如果规则消失,手臂拿回了自己的权利,那么背靠手臂的人皇会对上三界做什么并不好说。
因此人皇的存在对尊上和海洲而言是威胁。
是以,在陈生的灵魂前往其他转世的时候,守着他和虚泽的日婼下了一个决定。
她想,如今大妖没了,只要她生下一个有着尊上和皇族血脉的孩子,并在下一个朝代结束后,推这个孩子登基,她便可以借由尊上的血脉了断手臂最后的外力,拿走悬在尊上头顶的刀。
而按照原来的历史线,这代有一个沈家祸乱朝纲,沈家的贵妃是前朝消失的最大原因。
日婼与云馜躲在终结这个朝代的沈家,一边照料着陈生,一边考虑此事的可行性。好在规则对一些细微的变化并不看重,因此日婼这位龙女可以顶替那位毁了这个朝代的沈贵妃,成为冒名的祸国妖妃。
她决定前往,临走前,云馜问她为何不让海洲其他人来替她。
日婼想了想,只说——
“嫁给皇室是我的决定,我不会因为我不喜人皇,便把这份差事推到其他人的头上。”
“我要做的事我可以自己承担。”
坐在妆镜前的她如此说着,没有大操大办,没有十里红妆,那曾经备受宠爱的龙女殿下像是一个礼物一样,只坐上了一顶小轿子,被云馜送到了皇宫。
没能嫁给心爱的人,没有早前日桥规划的风光无限,没有金羽和虚泽的送亲撑腰。
作为上三界最后的小殿下,日婼嫁的甚至还不如上三界的一个普通神女。
日桥归来时正好赶上叛军攻入皇城的那夜,他没有在沈府看到日婼,最后才听说皇城内有一个沈贵妃。
那时正是冬日,隆冬夜里温度极低,狂风刮过,冻的人眼泪都要流下来。雪花纷纷扬扬,铺满了可见的道路,埋上了前人的脚印,加重了后人的脚步。
那夜归来的日桥在夜里扶着墙壁走了许久,他想要接回日婼,可飞来的雪花打在眼睑上,吹得他睁不开眼,绊住了他的步子。最后,走到宫墙下的日桥听说日婼与废帝死在了皇城。
不知是不是相处来带的感情让人变得愧疚无措,或者是对废帝真的上了心动了情。叛军攻城的那日,废帝差人带日婼离宫,并未与日婼商讨,一个人死在了勤政殿。
听到这个消息,日婼一把火烧了皇城,抱着废帝的尸体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一个儿子,为这场骗局赔上了自己的命。
是以,这个世界的日婼早就死了。
这点谁都知道,只是谁也没有提过。而在日婼死后的一百年,因为主次世界崩塌将近,多个世界错乱起来,导致其他平行世界的人穿越到镜像世界,成为了一个个没有身份的“心魔”。
当然,这些心魔中也包括了平行世界的日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