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松被召唤过来,也被室友烫手的体温吓了一跳:“嘿,八成是高烧,小玉对吧,你去拿客厅,把冰箱上那个医疗箱拿过来,我要给他测体温。”
他说着就把秦雪君架起,要往床上搬,不过鉴于经常健身的秦雪君有一身扎实的肌肉,运送路途便显得格外艰难。
张珏把医疗箱搬过来时,这哥们正蹲着喘气呢,小鳄鱼便自己找出体温计,甩了甩,顺手往小秦大夫的嘴里一塞。
秦雪君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响起徐正松那口山东腔。
.“38.6度,不过我觉得就是愁出来的烧,应该不会被传染,你要觉得怕,我给你拿个口罩?”
有人回道:“不用了。”
室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秦雪君努力睁开眼睛,就看到张珏趴在枕边,歪着脑袋打量他。
这孩子有一双漂亮的黑眼睛,清澈明亮,含着笑意,他们对视一阵,张珏又用手背贴贴他的脸颊。
“徐哥说你一天没吃东西,现在去给你买粥了,要让你先吃点东西垫垫才能给你吃药。”
秦雪君张张嘴:“对不起。”
“没关系。”
张珏自认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怎么也不会和还在生病的未成年置气。
他哼着歌,顺手给秦小大夫收拾了房间,他将书都捡起放在书桌上,一张书签滑落,上面是一片红枫,张珏拿起一看,才发现这片枫叶是用彩铅画的。
秦雪君蜷缩在被子里,心中的燥郁竟是在悠扬的歌声中平静下来,他还有些惊讶,因为语言天赋只有5的张珏在这会儿唱的居然是一首俄语歌。
他的祖母偶尔也会唱这首歌。
这是一首在04年的俄罗斯电影《长久的道别》中,由波琳娜.阿古列耶娃演唱的歌谣,叫《我的小宝贝》。
别看张珏上辈子是以摇滚为强项,但到底是从小练声乐的,开声乐教室的老师据说以前唱的是音乐剧,但民谣、抒情也会教,张珏的嗓音条件好,后来做了训练生天天练歌,有时能练到肺疼的程度,凭着努力把唱功磨到一线的水准。
身为实力派战将,这辈子除了比赛,他也有被父母继续压着去上芭蕾和声乐课,此时随口哼哼也格外好听。
再后来的事情秦雪君便记不得了,只知道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室内一片寂静,晨光透过窗帘照进来,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书被整齐的摆在书桌上,第八版的《内科学》被压在最底下,而在书页的最上方,是一片枫叶书签。
秦小大夫疑惑地拿起书签。
他不记得自己画过这一片书签,可是很快他便发现,这张书签上的枫叶是真的,而书签背面留着一行瘦金体。
京城无所有,聊赠一叶秋。
张珏几乎没和秦雪君说过任何宽慰他的话,可是在这一刻,秦雪君的心却暖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最初开始对那位小病人格外关注的原因,在重症监护科中,那孩子很艰难的通过手指比划,要求听英语磁带,经过父母解释,医护人员才知道这孩子的英语成绩不好,他怕等回到学校,成绩会越发跟不上。
加上这孩子的个子和张珏小朋友差不多,秦雪君难免多照应几分。
那孩子也是真的懂事,不管吃多苦的药,打多少吊瓶,孩子一声苦都没吭过,他是真的很想活下去,可是没人能救他。
秦雪君也是因此开始质疑自己,他这么努力,却还是救不了那个孩子,他学医真的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吗?
明明哪怕是国内最好的医生,在面对绝症时,依然挣不过命。
他捧着红枫,看着上面的字迹,心口涌起一股热流。
可就算是挣不过命,现在也不是放弃的时候。
他还有可以做的事情,在那个孩子最后的时光中,作为医护人员,秦雪君希望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提高小患者的生活质量,至少让孩子少吃点苦。
少年人捂住心口,默默念着教授和他们说过的话。
“每一个重症的突破,都意味着无数人一代又一代的坚持,我们相信随着科技发展,曾经的绝症终将被攻克,在那之前,我们会拼尽全力抓住每一丝希望。”
徐正松靠着门框:“哟,你清醒了?”
秦雪君转身,坚定地点头:“清醒了。”
徐正松豪爽一笑,拍着手高兴道:“又有个傻子要在这条路上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太好了,将来我考研也不用担心没人陪了。”
秦雪君等他笑完,才出声提醒好友:“只有你才需要考研,我是保研。”
徐正松一噎,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艹。”
另一边,张珏和老舅、沈流在候机的时候,随口提起了一件事。
沈流听完,意外道:“你现在就对下个赛季的新节目有想法了?”
张珏点点头:“不是有想法,是已经想好滑什么曲子了。”
他摸出一片红枫,笑嘻嘻的说道:“下个赛季的短节目想滑《秋日》,自由滑的话,我想滑一个连电视机前的病人看着也能笑起来的节目,要生机勃勃的,快乐的,像是旭日初升。”
张珏掰着手指,提出自己对节目的预想,又兴致勃勃的问教练:“你们觉得《大河之舞》怎么样?”
第52章 4月
2011年的花样滑冰世锦赛本来是要在日本东京举办的,但因为311大地震的关系,比赛的时间便变更到4月末,地址改为莫斯科的梅加体育馆举行。
张珏才拿到的世青赛冠军奖金、体育局奖励的奖金还没揣热乎呢,便又立刻全捐了出去。
小孩很想得开,一边联系寺冈隼人要捐款渠道,一边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咱有一万比特币,这种小钱说捐就捐,咱都不带心疼的。
然而该心疼的还是会心疼,张珏早从去年开始就没再让父母给零花钱了,他捐钱的时候又忘了留钱,结局就是他的公交卡还要许德拉帮忙冲。
张珏捧着弟弟递过来的公交卡,脸上全是感动。
“二德,你放心,等哥下个月开工资了,立刻把钱还给你。”
不知不觉已经和哥哥一样高的许德拉小朋友点点头,将一个红心火龙果切成两半,拿了两勺子,一边插一个,然后和张珏并肩坐沙发上看大卫.鲍伊与坂本龙一主演的反战电影——《圣诞节快乐劳伦斯先生》。
许德拉问张珏:“哥,大卫.鲍伊真的是摇滚歌手啊?唱歌的都要这么好看吗?”
张珏回道:“歌手这一行看的是实力,长得好看能加分,但不是最主要的。”
尤其是摇滚,个性派的歌手一大把,只要唱得好,哪怕露着胸毛,只穿一条内裤上台,歌迷们照样热情。
反而是那些长得太好的歌手,在实力被大众认可前,很容易被人吐糟是“靠脸唱歌”,像张珏以前为了证明自己,就不得不在舞台上屡次炫技,虽然粉丝们很兴奋,但他自己却觉得很不满意,觉得这种炫技过度的歌曲不如另外几首抒情歌的完成度高。
许德拉这会儿已经不乐意去上小提琴课了,反倒是架子鼓打得飞起,有时不上课也要去练习。
张珏上辈子是摇滚歌手,许德拉现在也沉迷摇滚乐,简直让人怀疑人们对音乐的喜好是不是也会随着基因流传。
红心火龙果是种好水果,治疗便秘十分有效,而且一般吃下去是什么颜色,拉出来还是什么颜色。
张俊宝来接人的时候,张珏还在蹲厕所,老舅就蹲门口大喊。
“张珏,你还行不行啊?能在10分钟以内出来不?不行我就改签机票!”
张珏捏着鼻子喊:“能行能行,你等等,我马上就好。”
舅甥俩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去东京的飞机。
天灾降临,日本东部损失惨重,许多灾区难民生活困难,而寺冈隼人与许多前辈一商量,就决定做一个慈善冰演,表演的门票钱全部捐到灾区。
由于成年组的许多世界知名运动员还要备战4月的世锦赛,所以日本那边一开始就没打算邀请现役运动员,发邀请函的时候,主要把目光放在已经退役的那批人身上。
作为前兔村男单一哥,沈流也接到了邀请,那边还小心翼翼的问他:“tama酱和他的主教练、师弟有空吗?有空的话,小朋友可以和教练、师弟一起来啊,我们包机票和食宿的。”
嗯,他们不仅打沈流的主意,还把沈流的师兄以及张小玉、小徒弟察罕不花也一块惦记上了。
沈一哥和张俊宝一商量,青年组在一个赛季中的最后一场重量级比赛便是世青赛,如今世青已经结束了,张珏身上一直有一种大赛过后,拿着鞭子抽都抽不掉的懒散倦怠,与其让他继续颓着,成天看着复习资料打哈欠,还不如拎到外边醒醒神。
至于察罕不花,这孩子在教练们的殷殷关怀,以及师兄给开的a跳小诀窍等小灶的帮助下,已经成功练成了2a,正在尝试突破三周跳的大关,此次正好带到国外的舞台上涨涨见识,积累外出表演的经验。
对于小选手来说,这种经验是弥足珍贵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张俊宝、张珏似的心贼大,第一次跑到国外比赛就能稳稳发挥出应有的水平,现在多练几次,以后真上了比赛就能更稳一点。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那句包食宿路费。
沈流去找人的时候,察罕不花的妈妈正把一条新鲜羊腿挂钩子上,拿着刀剔肉,他哥哥擦了擦眼镜,放下账本起身。
“要去国外啊,那感情好,我给他收拾几本作业带着走。”
顺便一提,察罕不花的哥哥今年高二,名叫白音,这名字就是富有的意思,翻译得朴素一点,可以直接认为这人的名字等于有钱。
因为脑子聪明的关系,白音小哥能做家里百分之八十的主,他手一挥,察罕不花小朋友的日本之行就这么定了,等张珏知道这事的时候,察罕不花的行李箱、护照全部都收拾好了。
这哥们效率还挺高。
因为是头一次出国,小白牛有些忐忑,张珏和他分享了几颗木糖醇口香糖,他才放开话匣子,靠着张珏满心忐忑。
“师兄,我还没有当着很多人的面表演过,真的没有问题吗?我的难度又不高,长得也不显眼,观众会喜欢我吗?”
张珏打量着察罕不花,张嘴就夸:“对于11岁的孩子来说,不花你已经很优秀了,而且你长得也很帅,站在冰上一定超级显眼,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小白牛的皮肤黑,冰面又是白的,他站上去可不就是显眼么,张珏夸得一点也不心虚,他这么说了,察罕不花也真的信了,于是孩子便露出一张快乐的笑脸。
两个教练坐在前排,这会儿头对头说话。
沈流问张俊宝:“我记得你要给不花编《草原蒙古人家》的,自己的节目还来得及准备吗?”
张俊宝自信的点头:“我用以前滑过的《memory》,放心,那表演服我还穿的进去呢。”
虽然胸有点紧,但反正也是v字领,把v字再撑开一点也没啥嘛。
沈流不着痕迹的瞟一眼师兄的胸,陷入了沉默之中,张俊宝却兴致勃勃的问他。
“诶,别说我了,你呢?打算滑什么?”
沈流摇头一笑:“我也没来得及准备新节目,只能把在温哥华滑的表演滑拿出来继续用了。”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怅惘:“要不是这次事发突然,其实商演更倾向于请在役的运动员,他们人气更高,退役的商演选手里也不乏前世界冠军,说起来,我们也是沾了小玉的光,才直到现在还没被冰迷们遗忘。”
如果不是张珏使劲的在世界舞台上刷存在感,他们两个陪着坐教练席的教练也常常出镜,原本以他们在役时的成绩与人气,是很难在这个时候被人想起来的。
谁叫花样滑冰艺术性再高也是一项竞技运动呢,人们总是会将目光放在强者身上,看他们之间为了冠军发生激烈的碰撞,而在他们的王座之下,有着太多沉默无声的二线、三线运动员。
就连冠军运动员的教练,都比这些二三线选手更受人瞩目的多。
不过他们都是因伤退役,年纪也不小了,哪怕天天在冰上追着熊孩子的屁股抽,再上冰表演节目时能滑成什么样还不好说,这次去参加慈善商演更多的是出于凑人数的因素,张珏才是大头,但只要想到还能上冰,两位教练照样开心。
但说起张珏的表演。
沈流眼神微妙:“他还是坚持换节目?”
张俊宝面无表情:“他说别人受灾了,再滑《小鳄鱼》那么欢快的曲子不合适,感觉像是去砸场子的,所以请米娅女士临时编了新的节目,磨合的时间还不到一周呢,也不知道行不行。”
其实最大的问题还不是新节目,毕竟表演滑的难度也就那样,适应起来并不难,但张珏的新考斯腾就问题比较大了。
那是张青燕女士知道自家大宝缺合适的衣服后,拿自己年轻时的衣服给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