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沉玉辞写了一会儿,抬头的时候看到了桌角放着的玉狐面具,这还是她上次逛街买回来的小玩意儿。本来是带走了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放了回来。
  沉玉辞足不出户,但通过芙鸾和宋知明,也知道镇上将要举办庆典。只不过他对此并无兴致,毕竟他活了一千多岁,此间大大小小的场面见过不少,还不至于会对一个小镇上的祭神会产生兴趣。
  而这只面具做工既不精致,也非法宝法器,他没道理要留着。只是要扔的时候,余光却瞥见桌上放着的热气腾腾的糕点。沉玉辞动作顿了顿,又看了看在软塌上睡得香甜的小姑娘,到底还是没把面具扔了。
  期间那孩子来找过她,他似乎是知道沉玉辞不太待见他,他自己也不喜欢这位沉前辈,所以在住下来后,除非芙鸾带着他过来看病,他绝不会主动来找他。
  而现在,芙鸾在他屋子里,他就不得不过来了。
  洛敛寒握住她的手,看了她一会儿,才抬头去看沉玉辞:“你就让她这样睡在你这里?”
  沉玉辞双目微抬,视线掠过他拉着芙鸾的手,与他对视,慢悠悠道:“怎么了?不行吗?”
  他不过是觉得,这人小小年纪,心思不纯,也就芙鸾这傻乎乎的小姑娘把人当没有心机的小孩子看待。这样下去可不太好,这小姑娘好歹也算是在他地盘上,总不至于叫人给骗走了。
  这般想着,他笑一笑,看向洛敛寒:“当然,你要是不乐意她在我这儿,也可以带她离开。”
  那要如何才能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带她离开呢?无非是背或者抱。可惜这两种方法中,无论哪一个都是洛敛寒无法办到的。
  因为他太小了。
  洛敛寒无从辨别他说这句话是否带有嘲讽的意思在里面,但即使不是讥讽,也不会带有什么好意。他垂眼,眸色有几分冷意,但再次抬头时,神色却很平静地问道:“那我可以在这里等她吗,沉前辈?”
  沉玉辞丝毫没有因为眼前人是个孩子而在态度上有半分和缓,语气十分不客气:“当然不可以。”
  “我嫌你吵。”
  他的屋子并不小,此刻作的地方离软塌有较远的距离,别说是加洛敛寒一个人,就是再加上宋知明,只要两人不说话,屋子里便是安静的。所以他这借口找的也是相当的随意,就差没把“我不想看到你”直接说出来了。
  见洛敛寒依旧站在软塌边上,不像是要走的样子,他便再慢悠悠地加了一句:“你若是再不走,我就要赶人了。”
  完全没有要爱护晚辈的意思。
  洛敛寒慢慢松开芙鸾的手,看了沉玉辞一眼,离开了房间。
  芙鸾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了,屋子里点了灯。沉前辈不知何时停下笔,拿了卷典籍正在看。暖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瘦长,投映在纸窗上,与枝叶影子交映着,犹如一幅静态的画。
  屋子里十分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醒的原因,芙鸾眼神还有些飘忽,呆呆地望着他的方向。直到听到火烛燃烧着发出的“噼啪”声,她回过神,用袖子揉了揉眼睛,难免在心里感叹一句,沉前辈是真的生得好看啊,怪不得经常用幻术掩盖容貌。
  她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也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从软塌上起身的时候,又想起她今天还没教小洛剑术。她看了看沉前辈,似乎是在专注看书,没注意她这边,于是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想要不引人注目地离开房间。
  她才刚走到门口,正要打开房门,一道声音自后方飘来:“你想去哪儿?”
  不等她回答,沉玉辞便接着道:“他之前来过一次,我让他走了。现在天色已晚,你也教不了他。”
  芙鸾转过身,看向沉前辈:“可是我总得去看看他。”
  而且沉前辈说的话,总让她感觉到不妙。依着沉前辈的性子,又不太待见小洛,指不定在她睡着的时候说出了什么话。沉前辈是长辈,她自然不可能说他什么,只想赶紧先去看看小洛。
  老实说,小姑娘掩饰情绪的能力算不上好。沉玉辞觑着她的脸色,曼声道,“我怎么觉得,你在背地里埋汰我?”
  芙鸾有那么点儿心虚,她努力摇头:“没有啊,在我眼中,沉前辈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是位德高望重的大前辈。”
  沉玉辞轻嗤一声,“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芙鸾觉得自己大概是应付不来沉前辈的,当即就要开溜,等走出房门几步远,想到一件事情,回转身来,自房门后探出个脑袋去看他:“沉前辈,后日的祭神会,你去吗?”
  “不去。”
  这个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她“哦”了一声,又接着道:“那我明天再来问你。”
  沉玉辞抬头,正要说他今日不想去,那明天也不会想去时,小姑娘早就离开了,似乎还是死性不改地要先去看那小孩。
  他怎么觉得,那捡来的小孩在她心里的分量,要比他这位前辈更重呢?想到这个,再一想她之前邀请他的话,不知为何总觉得那邀请满满地充斥着敷衍,像是碍于情面随口一问。
  芙鸾不知道沉前辈的想法,她先去看了小洛,确认他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又开始教他心法口诀。这个地方灵气稀薄,芙鸾给他摆的聚灵阵也比较简单,但他的天资是真的好,即使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也能轻松突破从凡入仙的门槛,不过两旬便到了练气叁阶。
  这还是他体内毒素尚未清除完全的结果。
  芙鸾愈发坚定了一定要让他上青岚宗修行的念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好说歹说,洛敛寒似乎对青岚宗丝毫不感兴趣,甚至是有些抵触。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呀?”芙鸾从火炉旁接回小白猫,抱着它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如此困惑地问它。
  小白猫浑身被烤得暖烘烘的,脑袋较之往日迟钝了些,闻言也只是不在意地甩了甩尾巴:“谁知道呢?也许是叛逆期到了吧?”
  “叛逆期是什么?”芙鸾问。
  小白猫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解释道:“就是不喜欢你说教。”
  芙鸾“哦”了一声,接受了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