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额间的黑气, 不是很浓, 如果不仔细看,并不会发现。
  我想上前探上她的手腕,仔细感受那股黑气的真实状态,却被一只手阻止。回头, 却是大堂姐那张有些愤怒的脸, 她说:“你想干什么?”
  我觉得好笑, 反问:“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大堂姐翻着白眼说:“谁知道你按得什么心。我妈都让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我不想理这个脑洞大开的堂姐,只是把眼睛望向大伯:“大伯也认为我想害大伯母?”
  如果他敢说出半个字认为我想害大伯母, 我二话不说, 马上掉头就走,从此以后, 他家的事我不会管。本来我就极恼他们家的事情,要不是看在爷爷一片为大伯的心, 要不是我从大伯母的额间看不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事我才懒得管。她是死是活, 都与我无关。
  我不敢肯定大伯母的昏迷是不是跟这团黑气有关, 还不太吃得准, 需要用灵力去探查, 如果真的是这团黑气在作怪, 我便不会轻饶这东西。这是身为大风水师,在看到邪物作祟的时候,自然的条件反应而已。
  大伯想了想, 说:“珍宝,你还是走吧。”
  我几乎被气笑了,世上有笨的,没见过如此愚蠢的人。这黑气一看不是简单的,否则不会连我也吃不准,我都冰释前嫌的不在计较,他竟然把这样的机会白白浪费。我冷哼着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大伯,只见他面容沧桑,两眼深情地看着自己老婆,而床上躺着的大伯母脸上的黑气更重了。
  就这么一眼的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鬼影仗在大伯母的身上,正要吞噬她的灵魂。我大吃一惊,跑过去推开大伯和堂姐,右手已经运起灵力按向了大伯母的手腕,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冷笑,眼睛紧紧地盯着大伯母身上的那团黑影。
  大伯没有注意,被我这一推之下,差点摔在地上,堂姐更不用说了,差点就被推出了门外。她几乎要骂出声,却被我一个怒目瞪了回去,我说:“如果不想你妈死,就在那边叽叽歪歪。”
  堂姐不服气地想要说话,却被大伯拦住了,她说:“老爸你看看,她算个什么东西?”
  我却听不得她在那边叽叽喳喳,一个灵力打了出去,在前面布了个隔音阵,却只隔了她的声音。这一探之下,我探出了大伯母身体里那道虚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是噬血鬼。这东西可不是普通的鬼,它们也不算鬼,说是邪物也可以说,专喜欢吃人精血,只要被它们缠上,几乎逃不过一死。
  而且大伯母身上的这个噬血鬼,可不是刚成型的小鬼,法力不是一般的强,这让我很头疼。这噬血鬼每吃一个人的精血就会壮大一次,然后接着找下一个潜身,再吸食。到最后,它们能一日吸上几百上千人的血,可怕至极。
  我不敢在他们面前开始作法,把这东西封住,万一让这东西有机会逃出,首先伤的是大伯和堂姐,还有医院里其他的病人。所以我不敢做大动作,只能快速凌空打出一道符,暂时压制住,别让它吞噬大伯母的灵魂。
  我又布了一道隔离阵,不让任何人能够靠近。此时我已经不做任何想法,什么跟大伯家的私怨,我已经没有再去考虑,只想着先把这害人的噬血鬼驱逐掉。
  我几乎是很急地把大伯和大堂姐拉了出去,完全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我已经用灵力把病房的门关上了。有我的阵法在,任何人都别想进入这一间小小的病房。
  “珍宝,你……”大伯正要喝斥,却被我打断:“大伯,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如果你信我一次,就别进这间病房。我去找杜院长,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
  我也不管大伯会不会听我的,反正我已经把这间病房封闭起来了,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进不了这间病房。我去找了杜院长,老杜正在院长室,并没有离开,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有老杜在,有些事情就好办多了。
  “童师叔?”杜院长正在整理这一年的业绩和病理单,看到我过来虽然惊讶,但也只是怔了下,马上说,“小杨说在医院看到你,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过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外公已经收了杜院长做了鬼谷门外门弟子,而我是嫡系的首席大弟子,所以他叫我一声师叔并不为过。当然,如果按年龄,他便是叫我的名字,也没什么。
  “老杜,有件急事要跟你商量,这事很重大。”
  杜院长怔了下,马上摆正态度,严肃地问:“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尽力配合。”
  我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杜院长,没有半点隐瞒。杜院长一双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走着,问我:“师叔决定怎么做?”
  “对付这个噬鬼,有些难度。而最大的难度在于,这邪物一旦没有压制住,被它逃出来,恐会伤了医院中所有人。这件事,得有我外公在场,我师徒二人联手,才能封了这噬血鬼的退路。”
  杜院长一想也是,先是打电话给了外公,将事情的严重性跟外公说了一遍,随后又着手去准备安排人手,将病人都集中起来,到时候我自会布阵保护。
  外公来得很快,才过了二十分钟,他老人家就已经到了。他严肃地问我详情,我把我探知到的情况又跟外公说了一遍,外公沉吟一番说:“这事确实不好办。不过有你的八卦镜在,可能还有转机。”
  “你是说天邪?”见外公一脸茫然,我忙解释,“天邪是我给八卦镜取的名字。”
  说到天邪,我才想起来它陷入沉睡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有苏醒。除了上次飞出来吃了小煞气之后,就再没有动静。
  手指慢慢抚上眉心,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老伙计,这次的邪物太过凶残,需要你的帮助,你能帮帮我吗?”
  天邪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像消失了一样,但是意识海里那种相互依赖的感觉一直都在,它只是陷入沉睡而已。
  “怎么了?”外公发现了我的异样。
  我说:“天邪最近一直陷入沉睡,上次吃撑了,让它一直睡着没醒。”
  “没事,八卦镜极有灵性,它哪怕在沉睡,若是遇到大邪之物,它还是会出来帮忙的。”
  我知道外公这话有点儿安慰,天邪能不能出来并不肯定,上次我差点陷入危险,也只是见它弹跳出来而已,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等到我和外公去到大伯母的病房,大伯和大堂姐已经被杜院长请走,至于在哪,也不需要了解。我和外公分工分明,我对付噬血鬼,外公布阵防御。这件事,也是我的因果,如果不是我刺激大伯母,这噬血鬼也不会附身在她身上,也就不会有后期那一系列的事情。
  至于这噬血鬼怎么会找上大伯母,也是因缘巧合。
  我推门进入病房,此时因为没有外人在,那噬血鬼也没有再伪装,那双眼睛血红,正凶残地瞪着我。我却笑道:“怎么?不装了?”
  那噬血鬼的声音极沙哑,难听得紧,正借大伯母的嘴巴说了出来:“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多管闲事做什么?”
  “你是邪物,我是修道者,你我正邪不两立,如何无仇?”
  那鬼物道:“你不是极恨这女人?我正好帮你收拾了她,岂不正好?”
  我却嗤道:“我与她再有怨,那也只是口舌之争,还不累及生命。你最好趁早离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鬼物却不屑道:“就凭你这三寸钉也敢扯大话?也不怕笑掉大牙。”
  这鬼物倒也没有说谎,我只怕一时还真拿它没办法,但是再是没有办法,今日也一定要将她拿下,否则医院里所有人都别想活命。噬血鬼极喜欢血气,有血的地方就有它们的存在。
  我没有再跟它废话,已经一个符箓打了过去,一道光芒瞬间而起,已经击向了它。
  也没见这东西怎么动作,只是将身子一附,已经钻进了大伯母体内的血管中。这光芒打在了大伯母身上,击起了一身光晕。大伯母嘴里发出一声闷哼,至于是谁发出的,不得而知。
  我又连续打过去几道符,这符只对邪物有作用,却不会对凡人产生危害。它既然敢拿大伯母作为挡箭牌,我便不会让它如愿。这几道符虽然只是普通的去鬼符,但是因为是凌空而画,符中有我那独有的灵力,对付邪物可比普通的去鬼符力量大多了。
  那鬼物自然被狠狠打了一记,疼得只哼哼,作用在大伯母身上,便是她在那边一直翻滚着,身上似乎起了一道道的红痕。
  那鬼物怒了,从大伯母身上脱离出来,竟然朝我扑了过来。我闪身避过,就看它扑将在我布下的隔离阵上,被重重地弹回。我看准时机,一个禁灵符打过去,企图将这鬼物身上的法力禁住。
  那鬼物却是凶到极致,嘴巴一张,竟然吐出一股黑水,直朝我扑了过来,那水竟是臭得让人几乎作呕,还能让人产生幻觉,我的眼前几乎出现了一个片断,想忘又忘不掉的片断……
  第57章 破邪
  那是一片海, 海水翻滚!
  海啸, 在那咆哮着,海水倒灌,海水里有很多尸体。
  我就在海水里沉浮,不会游泳的我, 灌了太多的水进鼻腔, 那咸味让我几乎作呕, 但是阻止不了海水的倒灌。
  我欲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意识很清晰,手脚并用, 但就是挣扎不出来。
  耳边传来声音, 像是外公的,又像是大伯的, 还有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想不起来, 却又在努力想。
  窒息的感觉很难受, 海水的咸味很不舒服, 想要挣脱出来, 却没有力气。
  我几乎感觉到生命力在我体内消失, 就在这欲罢不能的时候, 我看到了一缕光束, 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睛,眼睛很熟悉。
  那张脸似乎变成了初恋,他微笑着向我扑来。他朝我伸来双手, 坚定地说:“把手给我,我救你出去。”昏昏沉沉间,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但一眨眼,初恋的那张脸却破碎瓦解,变成了另一张脸。这张脸很陌生,便又有些熟悉,特别是那双眼睛,熟悉得似乎就在不久前见过,想要看清楚那双眼睛的主人,我的视线却突然模糊起来……
  一记针尖一样的疼痛,刺向了我的脑门,将我面前的幻影打散。
  睁眼,却见是那股黑得发臭的黑水已快泼上我。我大怔,往旁边闪去,避开了那股水的泼散,但那臭味还是直扑鼻子,几乎又要昏厥过去,脑门又有一记热浪袭来,将我昏沉的脑袋再次清醒过来。
  这噬血鬼,不只是会吞噬精血及灵魂,还会制造幻景,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沦幻影,不知不觉地被吞噬。刚才将我从幻景中拉回现实的,应该是我的天邪。我摸着眉心,在心里问着:天邪,是你吗?但是意识海里没有半点波动,天邪还在沉睡之中,一点反应也没有。果真如外公所说,天邪虽然聊入昏睡,但它天生的护主功能,还是会在关键时刻救主。
  我的心大定,把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全部驱逐出去,认真地对待了眼前这会要人命的噬血鬼。
  噬血鬼见一次不中,又开始发功。这次我有了防备,先在身上打了几个防御符护住周身,又用灵力罩再护上一层。我的灵力中带有天邪那特有的去邪之力,一般的邪物都怕了我的灵力,这噬血鬼既然是邪物,自然也是怕了的。
  那邪物既然从大伯母身上脱离了出来,我便不会让它再回去到她身上。一个附了身的邪物自然是比没有附身的邪物难对付。因为我会有所顾忌,怕会伤了被附身的人。
  此时噬血鬼悬浮在半空中,并没有马上回到大伯母的身上。我将噬血鬼和大伯母隔开,凌空打去一道破邪符。不管是鬼物还是邪物,都是极怕破邪符的。如果我功力已至炼精化气的后期初,再画破邪符,已能将符力推至到三阶十级,所以对付邪物更有力。
  那邪物显然也是怕极了这加了持的破邪符,想要避开。
  但是凌空画符,比纸符好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地方在于,凌空符所威慑的范围大的多。符变成一道金光,将那邪物团团围困,让它挣扎不得。
  那邪物大怒,嘴巴张开,露出尖利的獠牙,突然嚎叫起来。我以为它又是想喷那个臭水灭杀我,却没想到它除了嚎叫却不作他法。正奇怪间,突然身后有响动。身体条件反射性地往一旁闪去,眼角瞥处,却见到大伯母伸着尖利的十指爪子朝我抓来。
  我大吃一惊,此时的大伯母已不成人样,脸色发黑,眼睛发红,嘴角似乎还有獠牙伸出。我心里大惊,这分明就是僵尸模样,但是我知道大伯母还没有死,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还没有搞清楚。
  这噬血鬼,我也是在古籍中看过它的描述,书中记载的也不多,只粗粗几字:噬鬼者,嗜血,爱附身而噬魂;强者,千里赤地,万年旱灾。这描述,分明与僵尸旱魃相似。如今见大伯母的模样,也确实类似僵尸。我知道这噬血鬼绝不是普通的鬼物,极难对付,不能分心也不能大意。至于大伯母能不能救回来,我现在已经不再考虑,只一心想着把这邪物除掉,否则一旦被它脱困,那真的会血流成河,灾难四起。
  那邪物“桀桀”地笑着,虽然被符箓的金光笼罩着,但并不妨碍它指挥着已经魔化的大伯母向我攻击。因为我的有所顾忌,所以我并不敢真的朝看起来有些魔化的大伯母下狠手。大伯母虽然看着已经魔化,但是她偶尔还是有些挣扎,所以动作并不连贯,这是因为她的灵魂未灭,意识还有。
  大伯母虽然极挤兑我们家,但两家吵闹有,但真正涉及到性命,显然也还有些良知。就凭这一点,我也不敢真的下死手。
  对付大伯母,我是极不愿意的,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两家有口舌之争,还没上升到要死要活,何况她被噬血鬼所控制,也不是她本意,我虽然可以不顾一切地伤了她,但是后续工作不好办。如何跟家人交待,是一个问题,能救则救,如果她真的灵魂全无,意识全无,良知泯灭,那么我会第一个出手把她灭了。
  我打过去一道,将大伯母困住,随后我的双手已经按上她的脑袋,一股精纯的灵力已经从她的天灵盖灌了进去。大伯母面有挣扎,时而清醒又时而凶残。一股股黑气从她的身子里被驱逐了出来,浓得发黑。
  “珍宝……”大伯母正困难地挣扎着,嘴里混浊地吐出两个字。
  我一怔,手上的灵力输送不受控制,被大力地送进了她的身子。这一股灵力显然让她身子里的黑气受不了,开始大力地挣扎与撕咬起来,这使得大伯母十分的痛苦,她□□了起来。
  大伯母痛苦,那邪物竟然也在那里翻滚嚎叫。显然它与大伯母体内的黑气是相通的,怪不得它能够操控她体内的黑气然后让大伯母黑化。
  “珍宝,对不起。”大伯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脸上还有挣扎之色,但是她的神识已经在慢慢恢复。
  “大伯母,你先不要说话。别担心,我能救你。”我加大灵力向她灌去。
  大伯母用力地点着头,她朝我鼓励:“做你觉得对的,如果我真的被那东西控制,你就杀了我,我知道这东西会害人。”大伯母此时脱去了尖酸刻薄,人竟然变得顺眼起来。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再恨她,她虽然嘴巴不饶人,也做过很多错事,也爱挤兑我妈妈,但是其实本心不坏,否则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就会自私的一心求活。所以在这一刻,我会努力去救她,两家的恩怨以后会不会化解暂不去想它,此时此刻,一条人命,我不能坐视不管。
  天邪在眉心处跳了跳,我以为它醒了,正要高兴,却又见它没了动静。只是,有一股力量从眉心处传来,顺着我的手心,往大伯身上袭去。又感觉,她身上的那股黑气,并没有往那邪物身上靠拢,反而顺着我的手心开始往我身上吸来。我大怔,以为那黑气想要暗算我,正想脱离大伯母,却发觉我的手掌似乎跟大伯母的天灵盖紧紧粘住,怎么也分不开。那反吸黑气的力量在加大,接着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说:“主人,不要控制,这黑气我需要。”糯糯的稚嫩的嗓音,很陌生。
  我大喜,这是天邪的声音吗?那么稚嫩,像是两三岁的小女孩,它能够说话了?有些不真实,但又渴望这是真的,我在心里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天邪吗?”
  “是我,主人。”还是那糯得让我心里发甜的声音。
  听到果然是它,我心里安定了许多。有天邪在,我便不怕这邪物作祟。天邪是所有邪物的克星,这些黑气对于其他人来说是致命的东西,但对于天邪来说却是补品。那次在后凉村吃了那些阴煞之后,它便大补,而陷入升级的沉睡中。这次能够说话,估计就是那次大补之后的升级。
  想到这些,我更不敢浪费地大力吸着这些黑气。
  这些黑气本来很多,在大伯母的身体里作威作福,以为只能用灵力慢慢驱逐,却没想到这一吸之下,却反倒觉得这黑气太少,不够天邪吃的。
  那邪物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它大力地挣扎着想要从符箓中挣脱出来。但是符箓的金光一直笼罩着它,让它疼痛,也让它吃力。
  但那邪物显然修炼已久,也吃了不少的凡人精血,力量也不能小视,大力一挣之下,符箓的力量竟然在慢慢消失。
  此时,我正在用力反吸着大伯母体内的黑气,不敢分心,所以邪物虽然被符箓压制,但因为没有我的后续加力,还是被它挣脱了出来。
  那邪物显然也是感觉到了天邪的可怕,邪物鬼物天生的灵感度极强,它们能感知到威胁的来临,这种嗅觉总是能让它们逃脱威胁。此次也是不例外,它感觉到天邪会对它造成伤害,所以它并不留恋,也不去管那还留在大伯母身上的它的一丝本命源,而是大力地冲去门外,想要逃去。
  门外,正有外公的天罡阵等着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人:我终于出场了一次。
  童真:幻觉,那只是幻觉!
  某:什么时候让我正式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