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到门口, 先看到太子, 紧接着就看到三个皇孙睁大眼, 直勾勾看着他, 仿佛在说, 祖父长乐未央。
“快让我看看。”刘彻说着话伸出手。
太子笑问, “父皇先看哪一个?孩儿可是有仨嫡子呢。”
刘彻手一顿, 瞪他一眼,显摆你嫡子多啊,“三郎, 朕记得三郎最小,刚出生时还没只虎崽子大。”
“三郎,让祖父抱抱。”太子站在刘彻身侧拍拍手。
来之前已经被史瑶威胁加交代一番的三郎哪怕没听到太子特意喊他的名, 也会乖乖伸出手要抱抱。
刘彻看着眼前的小手, 惊了,“三郎能听懂你说的话?”
太子刘据把昨日和卫青说的话又说一遍, 才说, “父皇待会儿想抱哪一个, 就喊他们的名字, 拍拍手就行了。”
刘彻接过白白嫩嫩圆乎乎的小孙子, 见他还直勾勾看着自己,笑着说, “是不是不认识朕?朕是你祖父,你出生时朕还去看过你, 这次可要记住了。”
“父皇, 他听不懂。”太子想笑又不好笑他。
皇帝刘彻才不管这么多,说,“朕的孙子聪慧,记得住。”
三郎真想配合他点头,但他不敢,就继续打量刘彻,仿佛在问,祖父是什么?
刘据小的时候刘彻没少抱他,隐隐记得一个多月大的小孩除了哭就是吃和睡,什么都不懂。见小孙子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刘彻也没往别处想,就觉得我孙子真聪明。
这么想着,刘彻忍不住看另外两个孙儿。见大郎和二郎也直勾勾盯着他,就说,“把他俩也给我。”
刘据把二郎给他,用事实提醒他,你没法抱仨孩子。
刘彻一手一个,顿时意识到站着确实没法抱三个孙子,可是他又想抱三个孙儿,干脆坐在席上,伸出胳膊环住三个孩子。
三个小孩躺在刘彻胳膊上,面对着刘彻不哭不闹,睁大眼直勾勾看他,好像在问,祖父,干么看我们啊?
刘彻脱口道,“据儿,你过两日再来接他仨。”
“嘎?”刘据猛地转向刘彻,再说一遍我听听??
话一出口,刘彻就意识到失言,可他一看太子不愿意,板着脸问,“不行?”
“不,不是不可。”太子道,“他仨白天很乖,晚上哭闹,孩儿怕吵着父皇歇息。父皇若是想他仨,就令人通传一声,哪怕孩儿不在宫里,太子妃也会令奶姆把他们仨送过来。”
刘彻忙问,“你不在,他们也不哭?”
刘据不禁眨一下眼,合着你老人家刚才是想让我一并留下来?
“不哭,白天从未见他们哭过。”刘据实话实说,“醒来就自己玩,玩累了就闭上眼继续睡。”
刘彻皱眉,面色不渝,“他们醒了,奶姆不抱他们?”
“他们不让抱。”刘据道,“只让孩儿和他们的母亲抱。”随即想说,舅父抱他们也不哭。话到嘴边变成,“孩儿来的路上还担心父皇抱他们,他仨会哭呢。”
刘彻下意识看一眼还睁大眼打量他的三个皇孙,笑道,“你多虑了。吾是他们的祖父,吾抱着他们不会哭的。”
大郎的嘴动了动,信不信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见到皇上都给我乖乖的,谁敢故意哭,我揍谁!”母亲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大郎心中一凛,不能哭,不能哭。哪怕被刘彻抱的很不舒服也不能吭声,否则他那个傻的像缺心眼的母亲真会揍他。
刘彻张嘴想问,大郎是不是饿了。一见大郎的嘴巴又不动了,刘彻好奇,“据儿,刚才大郎的嘴巴动一下,是不是想和我说话?”
刘据想说,不是。可一想到来之前史瑶反复跟他说,见到父皇要顺着父皇的话说,“兴许是。”
“大郎啊,你现在还小,还不会说话。”刘彻很是认真道,“等你长大了再说。”
刘据见状,又想提醒刘彻,我儿子听不懂你说的话。
“父皇,孩儿今日还带来一物。”刘据不想再看到他父亲犯傻,“那东西可做出许多美味。”
皇帝家什么都不缺,刘彻对美味兴趣不大,都没抬头看一下,随口问,“何物?”就冲三个孙儿笑了笑。
太子正想说铁锅,一见刘彻眼里只有他的三个儿子,顿时不知该生气好还是该生气,“父皇,那东西要放庖厨里,孩儿令闻笔送去庖厨?”
刘彻点头,“可以。”就问三个孙儿,“今日在祖父这里用饭可好?”
刚刚起身的刘据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坐回去,不禁看一眼刘彻,见他没发现自己失态,松一口气的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令他带来的两个厨子随闻笔去庖厨。
回来后,刘据发现他父亲眼里还是没有他,忍不住叹气,“父皇,累不累?叫奶姆抱一会儿,父皇歇歇?”
刘彻说不累,然而,手动了一下,顿时感到胳膊酸,怕待会儿胳膊麻了,摔着几个孩子,便把孙儿给奶姆,却忍不住说,“年龄大了,身体不如以前了。以前你小的时候,我抱半天也不觉得累。”
太子很想说,我小的时候,您老人家从没抱过半天,“那时父皇抱孩儿一个,现在抱他们仨,即便父皇的身体比以前还要好也会累。”
“这倒也是。”刘彻点头,“对了,你刚才和我说什么美味?哪来的美味?”
太子顿时觉得他刚才说了一通废话,便把昨日糊弄卫青的那番话说给刘彻听,又说,“孩儿虽然知道铁器做的菜对身体无害,也不敢大意,自个用了几日铁锅做的菜,感觉身体比以前好了些,才敢把那东西带过来。”
“身体比以前好了?”刘彻忙问,“你早几日病了?”
太子:“没有。铁锅做的肉和烤肉、炖肉很不一样,味美而不腻,吃多了也不会上火。”
刘彻喜欢吃肉,炖的肉多不如烤的美味,而烤的肉一吃多,第二天身体就不大舒服,一听不上火,可算是上心了,“那东西呢?拿来我看看。”
太子又想翻白眼,说,“在庖厨里。孩儿现在就命人去拿?”
刘彻猛然想到,太子刚才好像向他请示过,顿时有点不自在,“在庖厨里就算了。对了,晌午可以用那个东西做菜吗?”
“可以。”刘据道。
刘彻想说什么,突然想到:“你刚才说一口铁锅,你那里没了?”
“没了。”刘据道,“孩儿先前不知道铁锅做的饭菜好不好吃,就想先做一口锅试一下,如果好用,再令匠人多打几口铁锅,给母后一口,孩儿留一口,再给舅父和姑母一个。”
刘彻顿时感动不已,看着太子忍不住感慨道,“据儿长大了。”
太子想说,一口铁锅而已。话到嘴边,抿抿嘴,笑道,“父皇是说孩儿以前不孝了?”
“我——”刘彻正想解释,一见他一脸促狭,抬手朝他肩膀上拍一巴掌,“对,以前十分不孝。”
刘据:“那日后孩儿得了好东西就先孝顺父皇,父皇可不准嫌孩儿烦,也不许嫌孩儿的东西不好。”
“好,不嫌弃。”这几年太子大了,特别是最近一年多,刘彻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和刘据话家常,也就不想说些违心的话,“晌午别回去了,陪吾一起用饭。”
太子:“诺。”话音一落,听到“啊啊”生,抬头一看,二郎正冲他伸手。
“二郎这是让你抱?”刘彻也听到了。
太子点头,接过二郎,让二郎靠他怀里。
刘彻见状,眼中一亮,靠在怀里用手扶一下就行了,不用抱也不累,于是就令奶姆把大郎和三郎放他腿上。
一个多时辰后,三个小孩实在撑不住睡了,小黄门也进来禀告,饭菜好了。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两条腿的,四条腿的,只要是好吃的,刘彻全吃过,就对太子所说的美味没抱多大期望。不过一想到太子得一口锅还巴巴送过来,没吃到东西,刘彻心里也觉得挺美的。
史瑶在自己地盘上敢做猪肉招待卫青,可不敢拿猪肉招呼刘彻,于是红烧猪肉焖面变成了红烧牛肉焖面。
排骨汤也变成了葱爆牛肉,葱爆羊肉变成了红焖羊肉。其他的几样菜和昨日一模一样,把刘彻面前的方几摆的满满的。
刘彻本以为是一道美味,一看除了青菜和白菜,其他的他都不认识,意外的同时又好奇,“这些菜都是你宫里的厨子做的?”
“是也不是。”刘据道,“厨子不敢做,是太子妃说随便做,做坏了也不怪罪他们。厨子才敢动手做。做好之后太子妃先尝味道,不好吃的就令厨子加以改进,才有了现在这些菜。”
刘彻道:“这么说来这些菜太子妃都尝过,还吃了不止一次?”
“是的。”刘据点点头,有些心虚,就说,“父皇,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先吃吧。”可别再问了,再说我就编不下去了。
刘彻没想到儿子孝顺,儿媳妇也孝顺,心下满意,拿起箸就夹一块红焖羊肉,羊肉很嫩,味道还很是丰富,没有一丝腥膻味,不禁睁大眼,“不错!”
“父皇再尝尝别的。”刘据笑着说。
刘彻点点头,手中箸伸向葱爆牛肉,味道和红焖截然不同,又不禁睁大眼。随即拨开菜,见里面的配料都是他平时吃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心里很是感动,儿子和儿媳妇是尝试了多少次,才能把菜做这么好吃?刘彻不敢想象,也不舍得辜负儿子的心意,每道菜都吃好多,直到再也吃不下去。
刘据早些时候陪刘彻用过饭,知道他不如自己食量大,一见他今日比自己吃的还多,很是担心刘彻,宫人把剩菜撤下去,太子刘据就要陪刘彻出去走走,消消食。
刘彻看到太子刘据眼中的担心,心里更感动,便扶着太子的手站起来,爷俩在宣室殿门口转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傍晚,太子带着三个孩子回到长秋殿,见到史瑶,哪怕不想夸她也忍不住把史瑶好一顿夸赞。
史瑶静静地听他说完,就问:“殿下,晚上吃什么?”
“还没做饭?!”刘据问。
史瑶:“铁锅没了,用什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