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壮壮咬牙切齿地在前面走,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今天非暴揍这小子一顿不可,给我闺女出出气,十多年了,我闺女被他折磨的茶不思饭不想看星星看月亮的,他以为他是谁……
后面跟着的陈封也若有所思,今天,是不是要挨揍啊?
见了宁伯父,才知道宁红颜那姑娘的憨直性格是家传,不仅宁家这三口,宁家上下几十口子人全是这脾气,从见到门口那两个小厮起,宁家上下处处都暴露着要揍人的迹象。
揍就揍吧,反正这一顿也躲不过去,自己挨了这一顿,未来老丈人就要赔大了……
慢悠悠走着,俩人很快就到了一个僻静处。
宁壮壮猛转身,愣起了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陈封,似乎,正在攒怒气值。
“伯父……”陈封故作不知,还口口声声叫着伯父呢。
“伯父?我是你爷爷!!!”看到他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宁壮壮暴怒,大喝了一声,雄壮的身躯就扑了上来。
“哎,您怎么……”陈封嘴上装着傻,手底下可不含糊,一见面就知道了,宁伯父是玄师级的修为,打自己跟玩似的。
做寒鸡步,反掌暗运元力,势如盘马弯弓,以静制动。
宁壮壮是条好汉,要动手就猛如疯熊,管他什么寒鸡寒鸭的,冲过来打就是了。
脚下几个弹点到陈封身前,一手揪住了陈封的衣领,一手握拳,裹挟着一股元力的拳头突发而至,朝着陈封的眼眶打去。
熊猫眼,既是好汉们的最爱,也是好汉们的绝招,先取了他的要害……
“啊……!”
好一声惨叫,声震屋宇。
可惜,这一声是宁壮壮叫的。抓领子打眼这一套仅次于抓头发提膝,破绽太多。取虎口,攻手腕,反手一提,陈封就拽着宁伯父的左手勒住了宁伯父的脖子。
按理说,陈封脚下再一踹,宁伯父肯定跪地,要玩狠的,再给他来个背后绞杀,宁伯父修为再高,也先败一阵了。
可陈封不能这么做,他这会儿的主要工作是‘挨揍’。
“宁伯父,您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陈封还装傻呢。
“你他喵的还敢还手?!”宁壮壮大骂一声,猛然间发力,抓着陈封的胳膊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这就是修为上的差距,就算陈封有破解之法也破解不了,玄元不济。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一个人被打倒在地,蜷缩成了虾米,另一个人呼呼喘着粗气,怒不可遏地对着地上的人猛踩猛踹……
嗨,那场面简直就没法提,比泼皮无赖还泼皮无赖呢。
低修为的修道者斗殴,就是这么华丽!
有那么两三分钟,来人了。
“小姐,小姐,老爷不在里面,他带着姑爷去别处了!”宁家几个家丁极力阻拦,为老爷争取时间。
“放屁!都给我让开,听到没有?滚开!”宁红颜拼命地往里冲。
宁夫人带着一拨宁家人紧跟而来,见小姐与家丁争执,都不上前解劝,人堆里还站着朱见峰,这家伙也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朋友归朋友,陈封那厮确实该挨一顿揍,揍他那张脸!
正在这时,宁壮壮勾着滚的跟个土驴似的陈封的肩膀出来了,啧啧称赞着:“嗯,小陈啊,你虽然修为不到,但勇气可嘉,像我们宁家的女婿,不过,以后千万别随便找人比试了啊,要懂得克制,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擦!!!
没想到老丈人的另一面是这么狡猾。
陈封虽然浑身上下疼的直打哆嗦,走路都一瘸一拐,嘴上还得附和着:“宁伯父的教诲,小婿记住了,不过伯父,万一小婿在山里遇到了疯熊怎么办?”
“……那你……你……”宁壮壮一下被噎住了。
宁夫人带头,一圈子人都跟着笑,宁壮壮脸上青红皂白的。
只有宁红颜没笑,她犯起迷糊了,小封哥就是身上脏点,脸上看着却没受什么伤,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个谁,快带小陈去洗漱一下,好好招待。”宁壮壮这条汉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闺女斜着眼看他,趁着闺女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招呼一声,让人照顾陈封,自己逃也似的走了。
“宁壮壮,你傻啊你!!!”爹地这一跑,宁红颜马上反应过来了,要冲上去追打她爹。
敢动我小封哥,你以为你是谁?!
“红颜……”看宁伯父逃跑的架势,这家里谁也拦不住大小姐,陈封不想看到事情再闹下去,轻轻地叫了一声。
世上之事,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打人打的那么猛的宁壮壮掉头跑了,挨揍挨的不轻的陈封这轻轻地一声却极其管用。
宁红颜马上换了一副温柔可人的面孔,跑过来扶住陈封,一口一个小封哥叫着,扶着她小封哥去搜家里的灵丹妙药了……
宁夫人在一旁看的既欣慰又不舍,欣慰的是女儿相中的这个人果然不凡,不舍的是,女儿马上就要成为人家的人喽。
“伯母,咱家这院子不小啊,您给我们安排的地儿是东边的厢房吧?要不,您先派个人领着我过去吧?!”朱见峰这名字也不是白叫的,每每开金口吐语言,也能雷人一跟头。
这一声伯父叫的,跟他是宁家的女婿似的,那边陈封跟宁家的亲事还没怎么滴呢,他这儿先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计划虽然是这样,可陈封不还没提呢么。
“好好,小丁,你带他去吧。”宁夫人笑意甚浓,一直就觉得这胖子也不一般,果然了。
“那,在下就叨扰了,叨扰了。”朱见峰乐呵呵地跟着小丁去了。
朱见峰去了厢房,陈封则进了宁大小姐的闺房。
进了门也不敢坐,不是客气,是屁股上也被老丈人踹了几脚,一坐就疼的呲牙咧嘴的,陈封看着宁红颜找来的那一堆药,心里也过意不去:“红颜,对不起,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好过。”
虽然情真意切,但这真不是宁红颜想要的甜言蜜语,不过,已经比什么话都中听了:“你傻啊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快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抹药,你伤哪儿了?”
“……”除了脸,哪儿都被宁伯父踩了踹了,不过,宁伯父下脚很精准,全是外伤,一点骨折都没有,疼两天肯定就好了,陈封真是由衷地佩服宁伯父的聪明,真是个老狐狸!
“你怎么了,快脱衣服啊?”宁红颜觉得,这亲事都快成了,还避讳什么嘛。
“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回去抹药,我拿这瓶就行。”倒是陈封挺紧张。
“你……真是的。”好像自己要干什么的似的,宁红颜的脸涨的通红。
“我没事,没事,嘶……”陈封捏着一瓶药跑了。
很快,陈封跑进了朱见峰的房间,脱了外衣,让朱见峰给自己上药。
朱见峰乐个不停,一边抹药一边啰嗦着:“早知道宁大小姐的彪悍,没想到你老丈人也够猛的,不过,你老丈人内里可透着聪明那,瞧把你打的,一点内伤都没有,就是疼!”
“别废话了行不行,快给我抹药!”陈封早看出来了。
“老家伙这么贼,那你说咱们的……”朱见峰的话开始不中听了。
“你积点口德行不行?这还是在人家家,就不怕隔墙有耳!”陈封总是能被这位三哥弄的头疼脑热的。
面上说,这是在宁家,你这样说人家家主,不是找揍么,里面说,从宁红颜到宁壮壮这一家人都透着真诚,人家拿真心给你,你不能太过分!
“……我是说,宁伯父,宁伯父。”朱见峰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找补,接着又说道:“我的意思是,就算你真的跟宁红颜成了亲,也不一定能从你老丈人哪儿抠出银子来!”
“哼,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要不说是朋友呢,陈封也来了一句。
“呵呵……”朱见峰乐了。
事实证明,陈封确实是个好猎手,宁壮壮这只老狐狸一步一步掉进了猎手的陷阱之中,不仅推迟了陈封与宁红颜的婚事,还同意拿出大半的宁家财产来支持陈封。
但,宁壮壮留下了一句话:“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对我女儿好!”
“嗯。”世事弄人,陈封偏偏给不了这个承诺。
陈封要走了。
朝夕相处了半个多月,十多年来的相思还未倾诉殆尽,朦胧月色下的风月更未来得及享受,小封哥就要走了,宁红颜心里有一万个舍不得:“小封哥,你非要去吗?”
“去,去拿回我昔日的天才之名!”如果一个人出门在外,家里人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他死于非命,这是个什么世道?
神玄之国,现在就是这么个世道。
从陈封出门那一刻起,宁红颜所到之处几乎都成了‘望夫崖’了,那一双望穿秋水的眼睛,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尽管都是相思,今时今日的相思已经有了寄处,以前那是单相思,最苦人。
寸寸相思,寸寸灰。
宁壮壮、宁夫人也在为陈封担心,甚至宁家与陈封接触了十来天的家丁小厮都在为陈封担心,但朱见峰没有,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心大的朋友。
不仅没有担心,朱见峰还在宁家过起了‘上门姑爷’的日子,除了在宁红颜那儿,人家在宁家上下享受的都是‘姑爷级’待遇,感觉,他是想替陈封把陈封没享到的福都享了似的……
听说过替朋友报仇的,还真没听说过替朋友享福的!
人家朱见峰从来都没觉得这有什么,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呜呼……
朱见峰在宁家享福,陈封在外面可没少受罪,只身飘零在外,绝对是长见识的,把以前那些听说过、没听说过、应该已经消失和想都想不到的事,都见识了。
比如乞丐,因形势所迫,陈封也曾化装成乞丐沿街乞讨,来来往往的人群有没有善心已经是另一回事了,人们一看到乞丐就唯恐避之不及是怎么回事?
如果连乞丐都不可信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信的人!?
比如富豪,因为需要,陈封也曾装扮成富甲一方的富人出入一些高档的地方,在那些最高档的地方,总是能见到一些最下作的事,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连高档都藏污纳垢,这世上还有什么干净的地方!?
比如人,陈封这次出来就是出来找人的,见了无数人后发现,慷慨解囊的人已经不多了,自私自利的倒比比皆是,似乎不自私自利就不是人了?
这世上,还有多少种人!?
太多了,太多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知道这八个字的人不在少数,真正见识过的却屈指可数。高居上清天上的神仙们或许能洞察一切,可是,他们又做了什么呢???
陈封不是神仙,也不是圣人,于是乎,他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加入了一个团伙。
这个团伙有意思,从大哥到小弟一共二十多个人竟有一种相同的伤,左臂断了,断的还都是同一个地方。
好神奇啊!
难道,他们遇到了一个有专门断人左臂那个地方的嗜好变态强者?
费解,十分费解。
“来,把胳膊伸直了。”刚刚加入,二哥就提着一根铁棒过来了,指挥着陈封。
“为什么?”陈封更不知这其中有何深意。
“打断它啊!不打断它怎么赚钱?!你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二哥气呼呼的。
醍醐灌顶,大彻大悟,陈封一瞬间就明白了,原来团伙二哥就是那个有着‘左臂嗜好’的变态强者,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兄弟们工作时就那么往尖顶车上一撞到医馆里一查那些车主就乖乖地给钱了……
“你瞎瞅什么呢?快把胳膊伸出来啊!”二哥不乐意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二哥,你先别急啊,我数数!”陈封是从大哥那儿往下数的。
“你数什么呢?”
“数咱们这个团伙的发起人有几个。”
“……啥玩意?”
“七个,八个,八个吧……我要打残你们!”
“你他……啊……”
好在大哥他们八个的修为都不高,一齐上也不是陈封的对手,陈封不仅废了他们的修为,还打断了他们的右腿,让他们再撞,都没法起跑了,还怎么撞?
“你们,都滚吧,以后再干这种事,这八个人,就是你们的榜样!”陈封一下成了大哥,谆谆教导着这些不谙世事或头脑简单的小弟们,然后,他又解散了这个团伙。
小弟们都走了,不知道到何处又以什么样的方式在讨生活,反正这八个被陈封废了的大哥里,有几个直接转行去街上要饭了,在那里,他们又遇到了一个团伙……
团伙。
算了,灭是灭不完的,还是趁着这会工夫,学点做生意的门道吧。陈封到一个名头很响的商铺里做起了工人,这商铺,是卖食物的。谁知道,更加地触目惊心。
没两天就熟悉了自己这段流水线上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把各种垃圾当原料往食物里加。是个人就能学会了。陈封也学会了,但是真恶心。
夜里,陈封和同屋的老工人谈了谈。
“师傅,咱们这食物不是说有祖传秘方么?还经过了司道衙门的检验!?怎么用的都是这些东西!!?”陈封递上去一根烟卷。
老工人摆摆手,抽起了自己的水烟,先是用一种见怪不怪的眼神白了陈封一眼,才说了:“你这个后生真不懂事,真不懂事!”
“啊,我……咱神玄之国不是有很多打假的斗士么?还有那么多专家呢!?”陈封只好减少了一个问题。
“咦,刚说了你不懂事,你还来劲儿了!”老工人开始不忿了。
陈封想了想,抽完了这根烟卷,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他们这么做,就不怕亏良心么?”
“你脑子有病,你知不知道?!”老工人乐了,拍拍屁股上的泥土,走了。
“我有病……”陈封自己也乐了,自己确实有病,净问这些没用的东西。
后来,陈封又借机进入了很多大赚特赚的商铺工作,也确实取来了他们的生意经,很简单的八个字:偷工减料、粗制滥造。
再后来,陈封就有了自己的生意经:在这个粗制滥造的时代,你卖精品肯定不赚钱,你要做生意你都不赚钱你不是傻~逼么……
最后,陈封还花大价钱到神玄道统下辖的三大衙门里转了转,司道衙门最有钱,法道衙门也有钱,围到衙门还有钱,至于为什么衙门里的人都有钱,他还是想明白了的。
只是有一件事,陈封始终没找到答案,既然那么多会赚钱的人在外面,卫道衙门下辖的监狱里都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
跑题了,跑题了,陈封这次出门的主题可是寻人,而不是学做生意。
天才?
无意中得了一个望远镜的人,肯定不能叫天才,天生一双千里眼的人才是!
从六岁修道,八岁进玄士级,到十七岁在土尔道堂排名中上,曾被一位师父誉为能成大器的两人之一,并有望考上神玄之国上等道院,这些成绩,只能说还不错,离天才恐怕尚远。
而让陈封自诩‘天才之名’的一点,是他后来才想明白的,取得这些成绩是在他根本没在意的情况下,后来名落孙山,是因为他无奈被名利束缚、无奈被他情耽搁了,如果他一心修道……
可怕的是,他的修道天赋,如今仍然被‘他情耽搁’着,于修为提升上,恐怕了了。
幸运的是,陈封独居角落十一年,总算开启了自己的另一项天赋,还有可能是比修道天赋更高的天赋——感应天赋。
感应?
陈封的感应,并不是公主逃出皇宫游玩被另一国的王子发现了俩人一对眼便有了千般纠缠历经艰难险阻后王子和公主终于过上了上炕拉灭灯的美好生活的,那种。
而是一个困于深山劈柴喂马半辈子的村野之人看一眼长剑便能做到人剑合一的这种,感应!
他的这种感应天赋很奇特,具体验证就是能分辨一件法宝是不是真正的法器,还能分辨一个人的能力,甚至命运。
陈封就是得益于这种感应的考虑,才出来找人了,他要找很多人,就算把神玄大陆翻个遍,他也要找到他想找的人……
神玄大陆上的人何止十万万,路程又何止千万里,想在这十万万、千万里的人堆里翻找出几个人,谈何容易?!
一年,两年,三年……
陈封还是找到了。
三年之后,陈封再次乘元鸟飞往了明月城,出了元鸟站,直奔宁家。
“您是……是陈封?”看门的小厮还是三年前的那一对,能这么快认出陈封来,挺不容易的。
经过三年的打磨,陈封不仅瘦了、黑了,那双眼睛也更幽深了,比之十七岁那年在土尔道堂声名鹊起时,更具神韵。
“是我。”陈封点头笑笑,就要进去。
“您等等,那个,我们还是先去回禀一声吧。”不知是不确定来人是否陈封,还是忌讳其它的东西,看门的小厮再次进去回事了。
不一会儿,宁家的大门才来了,过来迎接的是个锦衣华服的胖子,还带着两个随从。
“朱老三???”陈封一头雾水,眼前的朱见峰那还是自己的跟班啊,俨然已经成了宁家的少主人:“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老四,哈哈!”朱见峰见了陈封,才不端着少主人那种雍容华贵的架子了,跑过来紧紧地抱了陈封一下,顿了一刻,才说道:“老四,你总算回来了!”
“我问你把宁家人怎么啦!?”朱见峰能干出什么事,陈封是想象不到的。
“什么怎么啦,没怎么啊,宁伯父和宁夫人都等着你呢,我成了宁家的大总管。”朱见峰认真说起话来,总是没头没脑的:“红颜更是盼你盼的人都消瘦了,真不巧,盼了三年多,她今天正好出门散心了!”
是不巧。陈封微微地点点头,进门了。你就像一阵风,我根本抓不住你,你却随时又能飘然而去。
当宁红颜急匆匆从外面赶回宁家,赶至客厅,看到陈封时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陈封一怔,不自觉站起来,自己这一行三年,帮助了不少人,也亏待了不少人,最甚者,恐怕就是她了,那年定下的半年婚期,一下又变成遥遥无期了,她还能期待什么呢?
宁红颜来了,宁壮壮、朱见峰之类的闲杂人等该退场了。
“差不多就行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看把人家宁红颜急的,那眼神,都恨不得把你生吃了!”朱见峰临走之前,凑到陈封的耳边说了一句。
“……滚!”这是一个多么深情的场景,竟然被这厮说的如此龌龊,陈封忍不住骂道。
闲杂人等退出,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陈封和宁红颜了。
宁红颜急急地走过去,站在陈封面前,还有点怅然若失:“你瘦了,也黑了。”
“……”陈封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答她了,只能一把把她搂紧自己的怀里,抱的紧紧的,以此为报。
万千愁绪化作一腔柔情,宁红颜幸福了。
过了一会儿。
两人退开了,这屋里却没有合适的位子,于是,俩人就坐到了门前的台阶上。
陈封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你出去那么长时间,都干什么了?”宁红颜依偎在陈封肩上,幽幽地问道。
“找人了!我找来了不少人呢!对了,我领你去看看他们吧!”陈封突然想起来,自己找来的这些人,可比多少事可乐。
恋人一起,不都是看花看雪看月亮么,看人?
随他吧!
宁红颜跟着陈封出门了,开着她那辆小花车,四处游荡着。
陈封带宁红颜看的第一个人,是在一家酒楼见到的。那个人正带着几个兄弟在喝酒。他们都好酒,但不贪杯。
宁红颜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叫古城,今年十六岁,是个玩刀的好手。”陈封看着那个人的时候,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欣赏,甚至于崇拜。
“玩刀?”宁红颜诧异。
“是,玩刀!”陈封肯定地回答道。
“那么说……”宁红颜也知道一些,陈封在土尔道堂的时候,就被人误认为是玩刀的。
“呵呵,咱们古爷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陈封知道宁红颜一下看不出那么多,只好给她介绍了:“你没觉得,咱们古爷身上兼具两种气质么,一半是玩世不恭的俗人,另一半是洞悉人心的哲人。”
“嗯……”宁红颜点点头,觉得那孩子挺可惜的:“你是说,他要混黑道?”
“他就是黑道上的爷!”
小花车开动,陈封很快领着宁红颜见到了第二个人。这是个女人,也带着一帮子人。他们都是公差,她是领导。
“她叫古北,也是十六岁,但是比古城大几个月,是他姐姐。”陈封主动介绍。
宁红颜连那个古爷都理解不了,更不用说古爷的姐姐了,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倒是看出了点眉目,刚毅果决、冷艳无双。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身上,怎么会有如此气势?
“她足以让多少男子汉、大丈夫汗颜!”陈封仍然有点崇拜。
“哦。”
宁红颜见到的第三个人在读书,在三十层楼楼顶的小屋里读书,他读了一会儿,就站到楼顶边缘往下俯视着,看的入迷,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这个人三十左右的年纪,修为应该不高,但目光深邃。
宁红颜转头看看陈封,这位是?
“哈哈,这是个读书的人,也是个著书的人,但愿,用不到他!”陈封笑了。
“为什么?”
“他读的是兵书,著的也是兵书,一旦他出马了,必是天翻地覆!”
“……他叫什么名字?”
“薛良!”
第四个、第五个是一起见的,俩人同在一个演武场上。年长的在教一群人修炼,年少的独自在一旁练剑。两不相涉。
陈封笑吟吟地介绍道:“年长的师父叫游牧,最会教人修炼了,年少的家伙叫游云边,最会修炼了。”
“他们是爷俩吧?!”宁红颜总算摸到点门道了。
“是爷俩,不过,最会教人修炼的教不了他儿子,最会修炼的偏偏不让他爹教。”
“为什么?”
“可能因为他们是父子吧。”
“父子……”
宁红颜见到第六个人时,自己先笑了。
那个人可谓其貌不扬了,模样小气,牙口不好,一身稍显华贵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已经是好鞍配错了马了。
怎么看,那家伙都是走街串巷卖小商品的主儿。
“你怎么找了这么个人来?”宁红颜也不是看不上这家伙,而是觉得他跟之前见到的几个人太不相配,差距有点大。
“这么个人怎么了,人家的本事,咱们比不了。”陈封想了想,就近挑了一个事迹说了:“这家伙叫庄小村,是我从一家大商铺里挖来的,他来明月城先到一家客栈住了一个月,临走的时候,那家客栈不仅分文未取,还给了他三成的份子呢!”
“为什么!?”宁红颜好奇了。
“因为小村帮他们做了一个月的生意!”
“……这么说,他很会做生意了?”
“你说呢?!”
前边这六个人都是远远的看,第七个人,是当面见的。
“五蕴先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封想让他跟宁红颜聊聊。
“狼来了,狼来了!”五蕴先生的言行举止本来是很正常的,看了宁红颜一眼,突然就自顾自地叫起来了,然后,逃跑了。
“他……”宁红颜愣在当场,这又是只什么鸟啊?
“哈哈哈哈……”陈封大笑不止,并由衷地赞了一句:“五蕴先生这是在夸你呢,夸你美若天仙!”
“……”宁红颜一头雾水。
想了想,又来气了,有他这么夸人的么?!
第八个人,认识,朱见峰。这厮正在一家新兴的茶馆里欺骗小姑娘呢。小姑娘好像上当了。
“这不是朱老三么?”宁红颜绝对意外,她在土尔道堂的时候就认识朱见峰了,还真没看出来朱见峰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陈封找的。
“是啊,这可是个稀罕物……”陈封发自肺腑地佩服人家。
俩人正说着,端坐在茶馆里的朱见峰突然来了一个举动,人家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突然不停地啐起来了,好像喝到了茶叶沫子。
新式茶,是没沫子的。
对了,这就是男人中的尤物、尤物中的极品,在某时某刻突然来个某种举动,能把你震撼的既匪夷所思又令人发指,朱见峰啊朱见峰!
宁红颜撇了撇嘴,还是想不明白:“你找他干什么?”
“找他当咱们要开的店铺的店主啊!”陈封一本正经地介绍着:“认识三哥这么长时间,你没发觉么,只要环境合适,咱们三哥肯定比咱们神玄之国的总统还牛气!”
“哈哈哈哈……”宁红颜终于意识到了。
我的三哥我的哥!
该见的都见了,陈封还补充了一句:“说起来也巧了,三哥还是我找到的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宁红颜若有所思,转而问道:“那第一个人是谁?”
“我自己。”连自己都找不到,还找谁去。
“你自己?”宁红颜又理解不了了,顿了一会儿,接着问道:“那你找的第二个人是谁?”
“你!”
“我?”明月城。
东城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一栋古色古香的三层小楼挂上了招牌,五极殿。
好大的口气!
放眼整个神玄之国,号称神玄三大商家的天地阁、多宝阁、如意阁不过才冠以一个‘阁’字,而这小小的明月城里,竟然出了一座殿,多少有点欺世盗名的嫌疑。
“砰!”“砰!”“砰!”
三声震天的雷响,连带着雷炮爆炸时吐出的青舌,在明月城最上档次的酒家皓月楼前掀起了一股热浪,看热闹的人不少。
雷炮过后,东西两边的两班响起和特地请来助阵的一位艺人,都卖力地表演起来了。
今天,五极殿商铺开业,皓月楼包场。
皓月楼中门大开,五极殿店主朱见峰带着他的左膀五蕴先生右臂庄小村在院中迎客,里里外外都有不少五极殿的员工在忙活,个个笑颜如花、喜庆异常。
你们就造吧!
二楼圆桌上,坐着一位贵人,正是五极殿的唯一投资方宁壮壮先生,看着朱见峰、庄小村等人摆出的这般阔气,他心疼的不行,这又得多少钱啊?
想当初,千呼万唤始出来,宁家终于等来了乘龙快婿,可咱那女婿,不仅神神叨叨地在外面跑了三年不说,还弄走了八百万灵币,到今天,还没看到任何的收益呢。
八百万灵币啊,万一就这么打了水漂,宁壮壮跳楼的心都有了,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底啊!
“司道衙门市场司印节科王立贵主任到!”
“司道衙门市场司安全科徐华睿主任到!”
“明月城天庐药铺东家白一平先生到!”
“明月城仁心医馆……”
来道贺的宾朋不少,但总的分为两类人物,一类是衙门里的官爷,一类是药行里的朋友。官爷,是古北请来的,朋友,都是宁壮壮的朋友。宁壮壮是倒药材的。
五极殿这次开业弄出的动静不小,请来的人物也镇得住场面,可是,怎么说呢,还是配不上那一个‘殿’字,来的都只是明月城里的人物罢了,还不是什么头面人物。
多大的场面又请来了什么人物,这是给那些看场面的人看的,门口,都是看热闹的。
走走停停的人群中,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五极殿的真正殿主陈封,女的是唯一投资方那边发起人宁红颜。
本来说好了,陈封不出面的,但他很想来看看热闹,就带着宁红颜来了。
俩人挤在人堆里跟着捂耳朵、听响器、看表演,欢乐多多。
等宾客来的差不多了,外边的响动就小了,看热闹的人群开始散了,陈封要走,还有点依依不舍,老家大集最大的动静也不过如此。
宁红颜笑嘻嘻的问:“小封哥,你咋了?这商铺本来就是你开的,你还不想露面?拉着我跑过来看热闹,又看不过瘾?”
“我……”陈封也说不个所以然来,就是想在热闹里多呆一会儿。
“你不想走,咱们就多看一会儿呗。”
“嗯。”
“嘿嘿……”
宁红颜也没想到,十多年后的小封哥会有这么童真的一面,返老还童的迹象咩?
陈封很高兴,蹲坐在一边的台阶上,手里攥一个肉饼,边吃边听……
五极殿开业,算是弄的雷声大雨点小吧,但买卖一开门,五极殿的东西一面世,人们又觉得五极殿是名不虚传了。
法、术、丹、兵、灵,都是真东西不说,东西的品阶竟一点也不输三大阁在明月城分店里的品阶。
都是好东西。
只是有一条,五极殿里的东西很新,既不像是从哪座山门里流传出来的,也不像是从哪个老地方淘换出来的,倒像是自家鼓捣出来的,这保险吗?
保不保险,一试便知!
玉**络上卖的功法订购的人越来越多……
加到身上门上的秘术无一不灵,购买秘术的人也越来越多……
买回去的丹药竟自带调节功效,不管哪门哪派修为高低,一律可用……
到手的玄兵,贴身的盔甲,深山大泽寻灵所需的装备,趁手称心还在其次,关键是它们能保命……
最奇特的当属五极殿里出售的灵物了,不再是内丹啊灵植啊的,竟是液体状态的灵剂,慢慢炼化也可,瞬间爆发亦可……
一时间,五极殿名满明月城,不管是殿台楼阁,还是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议论着五极殿里的东西,不凡,不凡呐。
不凡个屁!!!
三大阁冠盖神玄,凭的也是法、术、丹、兵、灵五样宝贝,五极殿火起来以后,三大阁在明月城分店里的人也买来了五极殿的东西,研究。
研究以后,三大阁的人的人发现,五极殿是在耍花招,他们卖的东西都是真货不假,但他们的东西也不过尔尔,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而已,从本质上说,这些自家制造的东西根本比不上咱们店里的老东西。
很快,三大阁分店都做出了相应的调整,也来了一次推新……
“三大阁就是三大阁,咱们在明月城里才刚刚露了个头,他们就联合起来打压我们了,真不是东西!”庄小村是五极殿的掌柜,手下五大主管也个个不是庸才,整合了市场反馈过来的信息以后,他马上察觉到来自三大阁的压力了。
“抢,必须跟他们抢,咱们明月城的市场总不能被他们外人抢了!”朱见峰当上五极殿的店主以后,脾气见涨,勇猛也见涨,马上要跟三大阁开干了。
“不行,不行,掌柜的,三东家,万事开头难,咱们五极殿刚刚入市,不宜树敌太多,光明月城里的同行就够咱们应付的了,万一再惹上三大阁,非关门歇业不可,三东家,您还是静观其变,以静制动吧!”五蕴先生是陈封请来的智囊,一眼就看得出其中要害,五极殿,还很弱小。
庄小村只是发了个牢骚,他可不想跟三大阁开战,于是也劝道:“三东家,五蕴先生说的对,咱们这才刚刚开业没几天,能不能在明月城站住脚跟还不好说呢,不宜大动干戈,还是以静制动吧!”
“什么以静制动,我看谁他喵的敢动!”朱见峰牛大了。
宁家。
宁壮壮虽然看到了五极殿专营一应修道之物的甜头,却没那么乐观,他可知道,在现今这个世道上做买卖是多么艰难,所以,他找陈封谈了谈:“我听说,五极殿还没开业,就先花出去一大笔?”
“是的,对门有个‘通天河谷’,跟咱们做的是一样的买卖,他们老板跟司道衙门里专管市场这块的一位天官是亲戚,营业印节差点没给否了。”陈封很少过问五极殿的事儿,但一旦有大事,众人还是得等他拿主意。
“花了多少?”
“五万,还是古北找了上级天官才拿下来的!”
“嗯。”
宁壮壮主要是想看看陈封做生意的心智定力,看起来还不错:“同行之间就不说了,一开始,你都不去打点街面上的人物,这……那个古城,行吗?”
“呵呵。”陈封笑了,他选人,可不是没有依据的。
“呵呵。”宁壮壮也笑了,从眼下的情况看,陈封选的人,都没错:“对了,五极殿见了利,你赶紧给我打款啊,我那儿还一大摊子呢?”
“再说吧……”陈封还有别的用处。
“什么叫再说吧!你别走!昨天晚上游师父过来了,说教我的功法跟店里那些员工的一样,这怎么能行,我可是你老丈人,你得给我一门高阶的!”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真没有。”
宁壮壮一路追到宁红颜的‘地盘’,马上掉头,溜了。
“小封哥,我爹是不是又跟你胡搅蛮缠了?”宁红颜气势汹汹地从屋里出来了,看那架势,要削人。
“没有,我跟他闹着玩呢。”陈封每次同时或前后见到这父女俩,都无比的开心:“收拾一下,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咱们五极殿真正的秘密!”
“哦……你等我一会儿啊!”宁红颜了解陈封,尤其是再次见到陈封之后,更加确信陈封做这些事,绝不止赚钱那么简单,甚至都不是修炼。
宁红颜到屋里收拾了一会儿,提着个小箱子出来了,出门,就要开她那辆小花车。
“咱们坐元鸟去吧,你那车……太招摇。”真开这辆车过去,什么秘密都不是秘密了,陈封实在是受不了这辆小花车。
“那……我开我爹的元车,他那可是好车,几十万灵币呢!”宁红颜不想让陈封多受罪,他坐什么都晕。
“那好吧。”陈封想了想,这才刚开始,应该还没有人注意到宁伯父的车。
宁红颜回去,把她爹的好元车开出来了,拉着陈封去了那个秘密所在。
半路上,宁红颜突然问了一句:“差不多,该把大叔大婶接过来了吧?你现在回去,算得上衣锦还乡了!”
“嗯,再等等吧,你爹的钱我还没还上……”
“还什么还,那本来就是我们的钱!”
“呃……”“咱们过不过土尔城?”
“过。”
宁红颜开着车,拉着陈封,过土尔城,走大思镇,到了陈封的老家关驿村。
车一进村里,就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
在这个穷乡僻壤,宁壮壮的这辆尖顶元车值多少钱已经是次要的了,只要它是辆尖顶车就行。
尖顶车从村西头开到陈家门口的工夫,半个村子的人已经传开了,哎呀呀,陈家那个小子在外面混大发了,有钱人,人家开着好车回来的。
对这些,宁红颜是满意的。
陈封当然也避不开这点虚荣心,但他更关注的是到村里卖菜的那个年轻人。
应该是卫叔派来的吧。
下车,推门,陈封终于回到了这个柴门小院的家,它不整洁,也谈不上幽静,但它能让陈封安安心心地睡一个好觉。
“爹,娘,我回来了。”陈封到院里喊了一声。
这个笨蛋,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呢……宁红颜在心里埋怨了一句,提着偷偷买来的礼品,慌忙地走进了陈家,站在了陈封身边。
“你买这些干吗?”陈封这家伙回来从来不买东西,只拿东西。
“你傻啊你……”宁红颜终于在他身上用上口头禅了。
陈母从厨房里出来了,看到儿子自然是欢喜不已,看到儿子身边跟这个大姑娘,更开心了:“姑娘来了,快屋里坐,屋里坐吧。”
“大婶,我叫宁红颜。”宁红颜羞答答地欢喜。
“嗯,到屋里坐吧,小封,你看你,咋能不懂事,快帮人家姑娘拿东西啊……”陈母极热情地招待着宁红颜,刚回家的儿子都顾不上了。
“大婶,您不用招呼我,我帮您干点啥吧……”宁红颜美的一颠儿一颠儿的。
“你坐着,你坐着吧,小封,你去看看街里那个买菜的走了没有,快去买点菜!”
“哦。”
“大婶,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外人。”
陈母跟宁红颜客道着,陈封正好抽身去跟卫叔派来的兄弟打个招呼。
出门就看到,那个乔装卖菜的兄弟还没走。
四下无人,陈封快步地走过去,冲着这兄弟说了一句:“辛苦你了,兄弟。”
“……”这兄弟一开始就注意到陈封了,见陈封进了陈家小院,才确信他有可能是咱们那位主子了,现在家主突然跑过来跟自己客气,他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给我挑点菜吧,我也不知道买什么菜好。”陈封是想缓解一下这兄弟的紧张。
“哦,哦,那我……”这兄弟突然回过神来,慌忙地在菜筐里扒拉着,好一会,才扒拉出一把细菜,递了过去:“回禀家主,属下是受卫叔派遣,到村里来保护老家主的。”
“嗯,谢了兄弟。”陈封拍了拍这位兄弟的肩膀,拿着那把细菜,走了。
等陈封走远了,这兄弟才想起来了,真蠢,忘了说自己的名字了……
“你就买了这点菜?”陈母看到那把菜,气不打一处来,这么点菜,也就够炒一盘的,够谁吃的。
“那个,人家就剩这些菜了。”陈封无奈。
“大婶,您就别指使他了,他最懒了,干什么都干不好。”宁红颜在陈母面前得了势,终于能训陈封几句了。
“呵呵……”陈母除了高兴就是高兴了。
快中午的时候,陈父才从地里回来了。
“爹。”
“嗯。”
父子之间向来话不多。
“大叔,我叫宁红颜,家是明月城的。”
“嗯。”
陈父跟宁红颜更不好多说,放下锄头,到外面喂猪去了。
陈封跟了出来,帮着爹喂猪。
“你们的事定下了?你去过人家家了?人家那边有什么说法没有?”陈父扭头看了看那辆尖顶车,又问道:“你现在,干啥呢?”
“我去过她家了,她父母没什么意见,就是想看看咱家的意思,看什么时候把事办了。”陈父顿了一下,接着回答道:“我攒了点钱,在外面开了个商铺,能赚钱了。”
“哦。”听到这些,陈父就安心了,又没话说了。
中午,一家四口在一起吃了顿饭。看到父母这么欢喜,陈封决定带着宁红颜在家多住两天。家里的日子,真是舒坦。
到了第三天一早,宁红颜突然提了一句:“我想去土尔城买点东西,你去不?”
土尔城。
宁红颜在来的路上就特地问过了。
这次问,还是那个意思,问陈封是不是真的过去了。
陈封有一段往事搁在那里。
其实,宁红颜的往事也搁在那里。
“去吧。”陈封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去看看。
“那好,我跟大叔大婶说一声,咱们就走吧。”宁红颜跑到院子里说了一声,装作没事人一样,拉着陈封走了。
到了土尔城,宁红颜主动把陈封放下去了:“你自己去转转吧,我去买点东西。”
“嗯。”陈封也没有多想,自己去转悠了。
看着陈封失神的样子,宁红颜心里清楚,他还是没过去……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城东那棵树下。陈封一动不动地看着树身上的斑斑点点,心里百味杂陈。好一阵,又坐到路边,抽起烟卷来了。
世间最无奈的事,恐怕就是物是人非吧。
到宁红颜找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宁红颜只在一边等着,没有去打扰他。当年,她就是这样。
陈封注意到宁红颜来了,叹了口气,最后看了那棵老树一眼,走了。
俩人上到车上,车子没动。
宁红颜知道,陈封是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的,如果他想呆到天荒地老,也没办法。
“走吧。”陈封是想让它过去的,过不去,也回不去了。
“嗯。”宁红颜发动车子,掉头,拉着陈封回到了土尔道堂门口,这里,还有她的回忆呢。
陈封看了看土尔道堂,心生愧疚了:“红颜,对不起。”
“你就只会跟我道歉吗?”宁红颜心事重重地埋怨着。
“……”
“喔……喔……”
元车停在路边,天已经擦黑了。突然,从路边过去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不怀好意地吹着口哨,还恶言恶语地说着什么。他们以为,车里的一男一女在做什么事呢。
“王八蛋!!!”陈封突然怒了,吼骂一声,下了车。
十多年了,这还是陈封第一次发怒,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地方,不仅是穷乡僻壤,还是穷山恶水!
“小封哥?”宁红颜还不知道陈封为什么会如此愤怒,也不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陈封根本没有理会宁红颜,冲下车,想继续吼骂那群小子,也想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走了几步,又停住了。
没用。
“哟,还他喵的敢下车呢?有种过来啊,草!”
“什么玩意啊,下车就怂了?看你那模样,是被人家包了吧,小白脸,哈哈!”
“车上那小娘们呢,你要是不行,我们兄弟几个……”
这群小子以为陈封是怕了他们,叫喊的更起劲儿了。
人心恶。陈封磨了磨牙,准备回去了。
“有种你别走啊,过来啊,兄弟们陪你玩玩,也教教你怎么做男人……”那群小子见陈封要走,大呼小叫地过来了。
陈封突然停住,一回身,挥了下手臂,手臂如风,在半空中划过,划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芒,犹如利刃,朝着那群小子扫了过去。
陈封出手之快,那道淡金色光芒横扫之疾,根本容不得那群小子做出反应。
淡金色光芒从那群小子的腰身横切过去,到他们身后就消失了,然后,一切如常。
“哎!”那群人中,有个小子讶异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像是身上哪里被蚂蚁咬了一下。
接下来的一幕就恐怖了,从那个叫出声的小子开始,由内而外,先是心、五脏六腑,再是筋骨皮肉,都变成了石头,整个人都变成了石头人,那七八小子都变成了石头人,他们的姿势,还保持着要围过来打人的姿势……
宁红颜虽然坐在车里,却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不由的愣住了神,陈封这是???
把那群小子变成石头人以后,陈封也冷静下来了,只是心情不佳,上车说道:“走吧,咱们回家。”
“……那他们?”宁红颜觉得,把他们变成石头人,可比取他们的性命更甚。
“看他们的命数吧。没人动他们,六个时辰以后,他们照样能活,要是有人动了他们,七零八落也是他们活该。走吧。”陈封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他怕他控制不住。
宁红颜发动车子,元车开走了。
走了一半,见陈封是神色已经没那么凝重了,宁红颜才问道:“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陈封挥出的那道金光,不是玄元,玄元只有威力,也不是术,却比术更加玄妙。
“我用的是法力。”陈封还是不想多说。
“哦。”宁红颜不再问了。
法力?
尽管神玄大陆上修道者多如牛毛,法力这东西,却还是上清天上的神仙们的专属之力!
陈封是怎么做到的?“小封哥,不管你干什么,我都入股了啊,记得年底给我发红利!”大清早起来,宁红颜就找陈封算起账了。
“……”陈封一脸茫然。
宁红颜格外的得意:“我用我的体己钱给大叔大婶在城里买了套房子,以你的名义买的,就当是我入股了。”
“哦……”陈封突然想起来,这姑娘,挺细心的。
“不给我红利,给我柔情也行,换金钱为柔情,能抵不少钱呢!”
“那我还是给你钱吧,要不真成小白脸了!”
“你……你是真傻啊你!”
“嘿嘿。”
吃过早饭,陈封就把买房的事给父母说了,说房子是自己买的。
然后就是搬家。
再然后,宁红颜就见到了陈家祖传的一样东西,抠门。
最抠门的就是陈封!
收拾东西之前,陈父说的挺好,这也不要了那也不要了,陈封说的更好,这些都不要了,可当宁红颜和陈母一起收拾往外扔东西时,那爷俩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她们娘俩在这边扔,他们爷俩就在那边捡,非常可乐。
“大婶,原来咱家攒这么多破烂,都是那爷俩攒的啊?”宁红颜嘻嘻傻笑。
“你才知道!”陈母是有苦说不出啊,今天总算出气了,随手又往院墙外面扔了个板凳。
陈父马上瞪眼,气呼呼的,想发作又不好意思。
“娘,那可是我小时候坐的板凳,坐了好几年呢!”陈封翻墙出去了。
宁红颜也学着陈母的样子,随手往院墙外面扔了卷凉席。
陈父脸色一黑,从大门那儿绕过去了。
陈家爷俩在院墙外面翻腾,宁红颜和陈母则是一边扔东西一边偷笑,其乐融融。
本来一个半小时的活儿,陈家四口愣是从早上八点折腾到下午两点……
几经周折,陈父陈母总算搬到土尔城的新房子里去了,剩下那点东西,给二老留点念想,让他们来回折腾吧。
在新房子里住了一晚上,陈封和宁红颜要走了。
车子发动之际,陈封看到了常到村里卖菜的兄弟,还有另外几个兄弟,这样就放心了……
一路向北,直奔天马城。
天马城是北方一个大城,离天都很近,离道统那个漩涡却很远,繁华,只是一般的繁华。
在陈封是指引下,宁壮壮的车开到了一家‘纪灵元车配件坊’门前。
人刚下来,看门的老头就迎上来了,漫不经心地扫了宁红颜一眼,欲言又止。
“卫叔,这是宁红颜,我未婚妻。”陈封介绍。
卫胜马上判断出了宁红颜的身份以及她与陈封的紧密程度,躬身拜见:“老奴卫胜拜见主母大人。”
“……”宁红颜一怔,她才二十多岁,还未出嫁,最关键的是她涉世未深根本就是一个孩子心,这怎么跑出来一个五六十的老头管自己叫主母大人?
看老人家那意思,要不是时代变了,还得跪下磕一个???
“这是卫叔,咱们配件坊的掌柜。”陈封也无奈,当初救卫胜一命,只是想请他加入这个计划,可没有收他当奴仆的意思,可卫胜老爷子太守旧,非以家奴自称不可,每次见了,都恭恭敬敬的要行礼,拦不住。
“卫叔……”宁红颜亲切地叫了一声,她能感觉的到,这是个忠义之人。
卫胜这才直起身来,等着家主和主母大人的吩咐。
“卫叔,里面那些人,不好管吧?”陈封笑呵呵地问道,心里直道真是天意弄人,偏偏是卫叔这么一个守旧的人来管理里面那些神经兮兮的天才,绝对是针锋相对。
卫胜果然面露苦色,他摊上了一份最具挑战的差事:“家主,您是不是太宽容了?里面那些小的老的,一个比一个不受规矩,这样下去,将来恐怕不好约束!?”
“哈哈哈哈……”陈封知道,个性自由和规矩守旧是无法跟卫叔解释清楚的,也不跟他废话了,大笑着进门了。
宁红颜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紧跟着进门去了。
进门一排作坊是打掩护的,过了这排房屋,到后院,才是这家配件坊的真章,也是陈封计划中的秘密所在。
这里有很多人、很多房子、很多作坊,和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随意停在路边的那辆车,涂的跟个五彩斑鸠似的,造型还很独特,车门竟然开在了车顶上。
比如那座房子,比一般房屋要小一半,门窗都是椭圆形的,邻居是只鸟,房子是建在树杈上的。
比如那个人,穿的衣服竟然露一截胳膊,裤子是蓝色的,鞋子是白色的,鞋子上还写着字,天才。
那个人过来了。
离的近了,才知道这人的发型、面相、眼神也很独特,他默默地走到陈封身边,很拘谨地笑了笑:“陈大师,我是谢长风,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你了!”陈封必须得这么说。
“嘿嘿嘿嘿……”这人马上开始傻笑了,而且视宁红颜如无物。
这是只什么鸟?
宁红颜绝对是长见识了,都没见过这么这么……难以言表的人,这是一朵花啊,奇葩!
“谢大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宁红颜。”陈封也给他介绍了一下。
“哦。”谢长风打量了宁红颜一番,好像不太满意。
“你好。”宁红颜是很客气的。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身上擦的这些俗气的胭脂水粉是有毒的,为了陈大师的安全考虑,你最好除去这些东西。”除了陈封,谢长风对谁都不客气。
“……”宁红颜一时间火冒三丈,却无力反击。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是给了你一个很好的建议啊?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哦,陈大师,我觉得这个女孩儿太俗气,不适合跟你在一起!”谢长风还不乐意了。
“你说什么?!”宁红颜大怒,非要跟这只鸟理论理论不可,打一架也是好的。
“咱们去那边看看,那边还有好东西呢,走了走了。”陈封赶紧拉着宁红颜走。
“陈大师,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咱们找个地方单独谈谈吧?”谢长风还要跟他说说,要不然,陈大师会有危险的。
“再说吧再说吧,改天!”
“你还跟他改天?我到底怎么你了我!!!”
“不是,我是说,咱们去别的地方吧,那里有好玩的东西……”
陈封好不容易把宁红颜拉走了,也不敢让她见别的‘大师’了,要不然,非打起来不可。
想了想,还是带着宁红颜来了‘兵道作坊’,这里,清风、明月两个型号的‘灵甲人’模型已经做好了。
“咦,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怎么一动也不动啊?”宁红颜上去摸了摸,触手冰凉,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望向了陈封:“这是冰雕,还是死人?”
“他们不是冰雕,也不是死人,而是用精铁打造的甲人。”陈封有点失望,本来以为宁红颜看到他们时会来点浪漫呢:“还记得咱们在土尔道堂时起的代号吗?我叫清风,你叫明月,他们的名字就是清风明月!”
“是吗……”宁红颜也看出来了,陈封想整点浪漫的,于是,她故作浪漫,实际上是小心翼翼地上前,再次摸了摸那两个甲人:“做的这么像啊,我还以为他们是真人呢!清风,明月,那你怎么不把他们做成我们的样子?”
“呃,它们有别的用处,做成我们俩的样子,不太好,有个名字纪念一下就好了。”陈封浪漫不起来了,走过去,介绍道:“这两个只是模型,还不会动,将来我们研究成功了,它们会像人一样走动的,会说话,会工作。”
“……你说的是,精铁傀儡?”宁红颜听说傀儡都是龙木所制,陈封用精铁代替,也算是一个创举了。
“不是傀儡。它们虽然也没有灵魂,但它们有自己的意志。傀儡是没有它自己的意志的。”涉及到认知领域,陈封还是很认真的。
宁红颜则是越听越糊涂了,没有灵魂却有意志,僵尸咩?
为了浪漫,还是别说出口了。
看样子,现在把灵甲人的大构想告诉她了,她也很难相信,陈封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等灵甲人成形的时候,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让你来看看!”
“哦。”宁红颜到底是直肠子,过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了:“小封哥,你这到底是在研究什么啊?”
陈封想了想,说了一段话。
“千年以前,神玄大陆由帝王统治,山门离世道很远,世人不知修道,恶魔岛妖人入侵,给神玄大陆带来了一场浩劫,全民修仙时代应运而生!”
“在这个时代,数以万万计的修道者催生出了很多新的东西,比如元车、联络玉***上票号等等,但这些东西都只是为修道者服务的,与修道无关!”
“道,到底是古老的强大,还是未来的强大?人,是因强大而伟大,还是因伟大而强大?世界,终将走向何方?”
“我想不出结果,只好找了那么多人来,试试!”
宁红颜茫然,实在是听不懂。
陈封收回思绪,简单说了一句:“人执法,必有情感所累,因而,世道混乱,灵甲人执法,无关其它,天下可得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