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筠三个字似乎有一种魔力,又使那女子受到了极大的震动,透露出这件事情的背后包含着某种复杂的关系。
那高个子捕快也跟过来,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六七寸长的雪亮的短刀,他继续向颜不慕呵斥着。
“喂。你既然自己承认杀了人,为什么不肯把凶器交出来?”
他把手中的刀扬了扬,道:“这把刀我是从死者的身子下取得的。刀上干净没有血迹,分明不曾用过。我听到过呼救声,知道你是应该是用什么凶哭刺死了死者的。你杀人的凶器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景墨心想,这问题倒是多余的,自己可以解决,刚才明明看见凶手把十字短剑藏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不料,景墨这边还没有开口,颜不慕突然点点头,露出一种坚决的表情。他从裤袋里摸出一串钥匙,顺手递给捕快。
他又说:“十字短剑在抽屉里。你自己去拿吧。”
捕快接了钥匙去开抽屉。颜不慕就走到那女人的身旁,伸手抚摩她的肩膊,看情形这二人像是一对夫妻。
他好言安慰道:“珞然,你且安心些。我为什么打他,你也是明白的。但这件事很简单,你不用慌张,现在我总要到衙门里走一趟,但是我相信我不久就可以回来。”
“不慕,你……你……”女人的声调近乎于哭腔。
颜不慕又拍拍她的肩:“我说过了,不会有事的。现在胖三送药到八步沟病人家去了,马上就回来。等他回来以后,你叫他到隔壁去请马一为,马三爷过来。你把这件事告诉马三爷。他一定可以给我们处理。”
女子也紧紧地握住了颜不慕的手,颤声道:“好,我马上去请马三爷来。你慢些走,且等一等。”她转过了身子,像要走出去,又站住了。“不慕,有一点你得弄清楚。他……他当真是你打死的?”
颜不慕突然垂下目光,慢慢地地答道:“是。我已经准备了好几天。他既然要来找我,我自然也不能不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珞然,你知道他是一个罪人。我因为自卫打死了他,也绝不会替他抵命。
夫妇俩的话还在继续,外面又是一大串脚步声,走进了三四个捕快。最先走进门的一个作都头打扮,头上平顶巾,身上皂色盘领衫。他先看看尸首,又向屋里几个人瞧了瞧,他的视线终于发现了之前那个捕快。
他以一种长官的口气问道:“曹斌,这些人里哪一个是凶手?”
曹斌恰巧已经翻出了书桌抽屉中的十字短剑,很高兴地走过来,向吴郎中指了指。
他回答道:“都头,他就是杀人的凶手。现在要不要我把他先带到监里押着。”
“也好。这是凶器?”那都头接过那支十字短剑去察看起来。
曹捕快点点头,又转过来瞧了瞧景墨,说道:“朋友,你是个重要的证人,只能烦劳你陪我们走一趟了。对了,我还没有请教过尊姓大名呢。
景墨点点头,从衣服里面掏出腰牌来递了过去。
那都头接过来一看是锦衣卫总旗的腰牌,吓得连同几位捕快跪倒成了一片。景墨赶忙让众人都起来,继续办案要紧,不要多礼。
景墨一路上慢慢回想本案,这桩案子的发生差不多是自己亲眼目睹的。行凶的颜不慕又主动承认了,应该势必不致于再有什么疑问。这是一桩偶然事件,不是什么疑案,自己自从和聂小蛮合作以来,经历的奇案在百件以上,却从没有像这一案如此迅速了结的。
不过事实的转变后来超出了景墨的所料。景墨的这些最初的观念是错误的。这件事依旧还是一桩疑案,它的案情并不像这时候的景墨所猜测的这样简单,只是景墨还不知道罢了。
景墨到了应天府里以后,老熟人庞上九,庞典史一看是苏景墨,就很客气地打起招呼来。他也是素来知道景墨的。
景墨于是把经过的情形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庞上九自然绝对信任,把景墨的话当成一项最重要的证据。他又向颜不慕问供。颜不慕从新沉默起来。庞上九问他为什么缘故打死王心筠,他和王心筠有什么怨仇。颜不慕皆沉默地不答。他的双眼看起来竟是十分沉着的样子,有时紧皱着双眉,有时自己摇摇头,又显出一种迷惆懊恼的模样。
景墨道:“庞兄,我想他刚才干过了那件凶案。他的神经上所受的刺激一定非常厉害。此刻他的精神上既然不稳定,你要希望得到详细的口供,还不如等明天再问。”
庞上九果然很赞成景墨的建议,也可能是除了赞成景墨的话以外,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颜不慕是个小有名气的医生,经常替一些达官贵人诊病,所以自然也比不得寻常大头百姓,一到捕快、狱座们的手里,不开口就随随便便用刑罚威逼。这时颜不慕既然闭口不招,他的精神上也呈现也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暂时拖延自然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不料,第二天,八月十四日的清晨,这事情又变卦了。
这天早上起来正和南星忙着准备过八月节,卫朴突然急匆匆地赶来,原来是聂小蛮急请景墨到他的府里去谈谈。景墨起初还以为有什么别的案子,约自己去相助,不料上夜里的这件血案,竟也和聂小蛮发生了关系。
书房里,小蛮对景墨说道:“景墨,昨夜里你是不是发现一桩杀人案吗?这案子非常奇怪,内中的情节并不像你所见到的这样简单”
景墨反问小蛮道:“你怎么也知道了这件事?”
聂小蛮道:“昨夜里那被捕的颜不慕已经又从监中提出来审问过。庞上九因为发现了几个疑点,不能解决,冯子舟恰巧在请假中,所以连夜来请我去商谈过一次。所以,我不但已经见过颜不慕,并且见过他的夫人谭珞然,他们的老妈子夏妈和轿子夫胖三。这三个人昨夜里都给传到应天府里去过。所以我对于这案子的情形也许比你所知道的更详细些。
“那太好了。我正要查一个明白。是不是颜不慕已有了口供?”
“是的。”聂小蛮应了一声,把两腿伸直,仰靠着圈椅的椅背。“不过他所供的,和你所已经知道的恰正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