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笑了笑,说道:“景墨,别再胡思乱想吧!你的未婚夫人正好端端在她家里呢。”
景墨瞧瞧他的神色,分明不是戏言,忙问道:“当真?你怎么会知道?”
“我看见了她的。当我问了门房,从高家乘轿到这里来的时候,轿子到扬州路转角,看见她也乘着轿子转弯过来。她一定是回家去的。”
“你没有瞧错?”
“你别多疑心了。只要到她家里去一趟,我的话立刻可以证明。”
景墨沉吟地说:“那末她大概果真从后门出来,所以我没有撞见。……聂小蛮,你想她到这里来,究竟和谁约会?”
聂小蛮挥挥手:“别再疑神疑鬼了!轿子来了,快坐了往高家去,我在寓里等你。”
景墨不便再说,只得坐上轿子往南星娘家去。如果聂小蛮没有瞧错,自己刚才的推想只算吃了一次虚惊。但她是明明到过味茹园的。她为着什么事来?来去虽如此仓促,露台上却还留了两张粉纸,更教人不得其解。景墨一路推想,越想越觉难忍,等到车近高家门前,景墨的疑焰终于变成了怒火。
景墨在大门里找到了门房,便问道:“小姐不是回来了吗?”
门房呆了一呆,忽然瞪目摇头道:“没有啊?”景墨大吃一惊,愣住了不知所措。
他又说:“苏爷的朋友聂大爷来过的。他向我问过几句。他是特地来寻你的。”
景墨道:“我知道。但聂大人去了以后,你家小姐不曾回家过吗?”
“没有。她不曾回来。”
“也许她进来时你不在门上。”
“不,你走后,我一直在门房里。你不相信,可进去问太大。”
这又出乎景墨所料。事情真有些蹊跷。现在自己假如进去见南星的母亲,应该怎样措词?
景墨又问道:“你家老主人可曾回来?”
门房道:“还没有。他要申时过后才回。此刻只有太太一个人在里面。”
景墨实在有些慌,不知道怎样告诉南星的母亲,不如先回去和聂小蛮商酌一下,再打算进行的步骤。
景墨向门房道:“我现在有事,不进去见你家太太了。但你一看见小姐回来,请她立刻带一个消息给我。”
景墨的轿子又赶到聂小蛮的馋猫斋时,已接近申时。聂小蛮刚才回寓。景墨走到书房里面,聂小蛮回转头来,带着诧异的语气发问。
“怎么样?你——”他已瞧见景墨的神色,立即停下了将说而未出口的话,定睛注视在景墨的脸上。“景墨,可是有什么变故?”
“南星没有回家啊:”
聂小蛮的脸色也有些惊异:“真的?难道我竟会看错?”
景墨道:“也许你见她以后,她另往别处去了。”
聂小蛮摇摇头:“我遇见她的所在,就在扬州路转角。我明明看见她的轿子向东往她娘家方向进行。她何致于过门不入?”
“那末你的眼光难道也会有看错的事?”
聂小蛮的脸上忽然显出一种忸怩不安的神色,那是难得一见的。他定了目光沉吟了一下。
他说:“我自信似乎不至于此。但我遇见她的时候,彼此的轿帘都放着,并且在转弯角上,两轿相接,只有一瞥的工夫。”
景墨问道:“既然如此,我们姑且假定你没有看见她。那末你想她到底往哪里去了?”
聂小蛮不答。他立起身来,一手背在了背后,一手插在藏青布料的裤袋里面,低着头在室中往来踱着。他的态度也显然改变了,似乎他也承认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果真不能够轻视。
一会小蛮立定了,说:“景墨,照现在的情形看,我们对于方才你接到的那封恫吓信,似乎不能够完全不加理会。假使你的未婚夫人果真失踪,那一定是由于我们的敌党作祟。”
景墨惶然道:“唉,你现在也以为那信不是虚声恫吓吗?但南星如果已经落入了敌手,那是十二分危险的。我们应当赶紧设法将她救出来才好啊。”
聂小蛮只点了点头,又不回答。他的眉毛蹙紧了,脸色也很严冷,显出这回事的确严重。事变既然来得突冗,发难的人是谁又一点没有头绪,自己怎样着手呀?
一会,聂小蛮仍镇静地说:“景墨,你姑且忍耐一下。你的未婚夫人是否果真失踪,此刻还不能说定。少停她会自己回去,也未可知。”
景墨道:“我但愿如此。但万一她到底不回,你可有追踪的方法?”
“这样,我们姑且假定她是被匪人诱去的。她接过一封信,那一定就是他们的诱饵。因此,我们可以知道他们用的是软骗,也许不致马上有暴力的行为。”
“我以为先柔后强,也未始不可能。兰园里此刻已空废没有人了。”
“虽然如此,这班奸徒不会像是插天飞一流人物。他们即使和我们作对,但对于我们的虚名也不至于完全没有顾忌。所以我料他们断不敢公然用暴力相迫,只是利用什么狡猾秘谋,暗中破坏你的婚姻。万一失败,他们也不致负直接的责任。—只要看方才那封信既然没有具名,又不敢直接送到我们府里来,便可见他们胆小如鼠了。”
“不错,我记得那园门外的老妇说,她看见的像是一男一女,坐了马车向西去的,实际上果然不曾用什么暴力。但你想这女子可就是南星?”
“这问题我此刻不能回答。不过那老妇的口气不定,未必真是一男一女,当然更不能就假定是高小姐。再停一会,假使她真个不归,我们先到警署去看看汪银林探长,再打算进行的方法。”
聂小蛮的语气显然也像我一样。他也完全没有把握埃我不由不着急起来。
我道:“这样看来,这回事例真棘手!你想这作弄我的到底是什么样人?”
聂小蛮皱眉道:“这也是一个难题。你想我们经历的案子不下数十百件,有好感的人固然很多,但同时狡黔不肖的人们,直接间接,因为失败破露而衔怨我们的也不在少数。现在那一封无名信上并无邮印之类,笔迹既不熟悉,也不像矫饰,凭空猜想,哪里想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