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鑫的话让他身体一震,仿佛好多疑惑许久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父亲说每一句话前都会说古人说,原来那些人是这般有智慧,那些古人虽已作古,却犹能造福于人,真让人感佩。
看来,人和人真不一样。有些人把自己的坟墓建的富丽堂皇,死了都要享受,遗留给子孙一屁股债。有些人却草席裹身,以三两句话告别人事,遗留给子孙一道道精神泉源,救人济世。
“父亲,你说得对。”梅子明叹了口气,没在继续说下去。
梅子鑫也一腔感慨,他摇摇头说:“儿子,你错了,不是我说得对,是古人总结的好。儿子,你天生聪颖,真的该多读书,一来不愧我梅家世代书香世家的身份,二来明己修身造福于人。”
“爹,已经晚了。现在的我不认得字,也不会写字了。就算那些儿时读过的书,也已经尽数忘记。现在的我,已经像一个干涸的湖泊,再也无法和书海融通了。”
梅子明低声道,嗓音里像是塞着一块儿棉花,堵得难受。
梅子明闻言满脸惭愧,又有些遗憾,为什么自己没能早些听到这些话。如今,他已经年近三十,早已错过了读书最佳年龄,即使他想要读书,怕也来不及了。
如今的他真有些悔不当初,书这么好,自己却不曾用心读过,甚至已经连续二十多年不曾摸过书本了。
“儿子,你要相信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只要有心,静心去读,那么永远不怕晚。”
梅子鑫鼓励着自家孩儿,他相信只有自己孩儿肯读书,年龄这些外界条件绝对不是问题。
梅子明摇摇头,叹口气道:“爹,这真的很难。”
“孩子,不要找借口,不要给自己设限。你没有听说过吗‘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勤读书。’这苏老泉可是文学大家,他的几个儿子也厉害的紧。苏老泉二十七能有所建树,你只比他晚了两三年,就不能有建树了吗?”
梅子明满脸通红,他知道父亲说得对。读书从来不嫌晚,关键是要立志。可自己,真的立好志向了吗,真的能读下去吗?
“孩儿,我的时间不多了。记得,读书写字,写字,读书。”
说完这句话,梅子鑫便渐渐淡了下去,转而为透明,最后形成一股紫色烟雾,没入铜铃之中。
梅子明捡起铜铃,想要故技重施将梅子鑫再次唤出。然而,只听得一声鸡鸣,那铜铃竟然没入虚空,再也不见了。
梅子明急的四处喊叫寻找,却没有铜铃的影踪。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待他再次睁眼之时,窗外已经隐隐有些亮光,鸡鸣声此起彼伏,异常热闹。
梅子明揉了揉眼,有些不甘的说:“梦,只是梦吗?”
旋即迅速起身,开始在蒙有灰尘的竹篓里乱翻,过了许久,终于翻出一本书来。和梦中所见一样,这本书也是蓝色封底上有着四个黑色大字:朱门论语。
“既然是入门之学,我的读书之路就从你开始吧。”
梅子明坐在窗前,翻开那本书。原本以为会想梦中一样,心潮澎湃,一气读下,一发不可收拾的读完。可现实却是,那些豆大的黑字儿,或许认识他,但是他不认识他们。
原来读书的快感只能在,梦中享有,现实的他,仍旧大字不识一个。
怎么办?枫溪村的学堂早已没了,那些阿公阿婆又识字儿不多。看来自己的读书写字之路又要从此断掉了,不是自己不努力,实在是条件不允许。
梅子明将书放到一旁,一脸的苦恼。
突然,他再次打开书本,心道:“小时候我既然能无师自通,现在也肯定能。我就不相信,这一个个豆大的字儿会难住我,爷要看懂你,爷一定要看懂你。”
话虽如此,饶他大睁眼睛看了半天,终究认不得那些字是什么。只能辨别出横的是大写的一,竖的是小写的一。
瞪大眼睛看东西太费劲儿了,没过多久,梅子明的眼睛便已酸痛异常。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看会儿,周公却找上门来。
辛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副这样的场景,一本书摊在梅子明的眼前,而他也已经半睡半醒了。
“梅子明!”
辛夷一声大喝,让梅子明打了个激灵,迅速起身道:“怎么了,阿公怎么了?是泥石流来了吗?还是朝廷又来人了?”
“是我来了。梅子明,你不喜欢看书吗?怎么看着看着睡着了?”
辛夷有些怀疑,眼前的梅子明真是和朱右集相似的人物嘛,怎么左看右看都不像。朱右集是个文章大家一派宗师,眼前这个人明明是一个逃学顽童好不好?
梅子明挠着头没说话,其实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对书到底有什么样的观感了。
或许就像某一句名言所说:天才过了二十岁也就和普通人一样了。
他梅子明少时擅长读书,能无师自通。而今已三十好几的他,天赋已经耗尽,再也没有无师自通的本领了。
书已经无法给他带来荣耀和夸赞,自己还喜不喜欢书,梅子明略作沉吟,旋即坚定的道:“不管别人觉得我多么不成器,我还是喜欢看书。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只是看见书,心里就会莫名的高兴。”
只可惜,有些事情真的已经错过了。别人都熟读经典开始著书立说了,而他梅子明却年近三十,却依旧大字不识一个。这样的他,到底该怎样读书,真的能读下去吗?或者也不过是两三日的新鲜罢了。他心里没底儿,着实没底儿。
“你想不想识字?”
辛夷想如今已没有其他方法,能做的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这梅子明曾经无师自通过,也算有些根基,想必教学也不会太难。
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怎能不让人欣喜?梅子明惊讶的说:“你要叫我认字?”
“别废话,学还是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