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七天吧？”
“嗯对。”丁香渐渐去叶从心拉开距离，撇过头去整理胸前领口。
叶从心方才发现，丁香耳朵上的耳钉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个突兀的耳洞，眉毛也该修了，有些走形。她的头发已经将将碰到了肩，别在耳后披着，再长长些大概就能回归DoMap头像的那个形象。水果香水味不见了，唯独洗衣皂气味还在。叶从心不知道，这两个月，她经历了什么。
第48章 请交代罪行
吃了早饭, 丁香让陆南去上班，她带叶从心去开房。这边的游客大部分都会选择渔家乐来住宿，加上现在已经不是旅游旺季，所以七天房间富裕。叶从心只开了一天的, 她还抱有着能住到别处去的打算。
叶从心忍不住问：“那个陆南——”
“不是他陪我出来的话，我出门不太容易。家里管的比较严，我妈不给我用车子。”
叶从心琢磨片刻, 觉得这个理由她可以信服，丁香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疑点。
“不过，他喜欢我。”丁香挑了挑嘴角，将叶从心一把拉进电梯。过了一会儿, 叶从心盯着跳变的红色楼层数字说：“我知道。很明显。”
不多时, 两人挨着坐在床上。叶从心舟车劳顿，终于洗上了一个久违的热水澡, 她现在穿着丁香从家里带来的衣服。谁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得那么周全, 知道叶从心一定需要洗澡却又没带衣服？
叶从心打量她。看到她并没有生病, 甚至还稍微胖了一点。尽管这意味着自己果然被骗了, 但是莫名松了一口气。她摸着丁香自然弯曲的发梢, 问：“怎么也不理发？”然后又摸到她的耳垂, “耳钉呢？怎么不带？”
丁香摇摇头，捉住叶从心的手，反问：“你看见了吧？从哪天开始看见的？”她微微笑着，非常从容。
叶从心想了想，明白过来。原来丁香是以为, 叶从心看见了她某日清晨在微信上发的即时撤销的秘密，所以才瞒着她打听到她家的位置，并且独自跑了过来。
丁香“啊”的一声，立了根手指头在叶从心唇前，让她不要说话，她自己想先猜一猜，“肯定不是今天才看见的。而且你看到得一定不会太早，不然你不会等到现在才过来。你没那么多耐心。”
叶从心鼓励地点点头。
“再往前，就是五天前了。那时开学有一周了，那天你对我说，如果实在想我就动身来我家看我。当天夜里我睡不着，凌晨给你发了一段。”丁香审视着她，半晌说，“不对，你是不可能凌晨醒过来看手机的，除非熬夜或失眠。”
“如果我想你想到失眠呢？”
“会吗？”
“自从遇见你以来，我做了很多我以为我不会做的事。”叶从心摊手，“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在这个岛上，不会和你面对面坐在床上却还不推你。”
丁香笑了笑，爽快拍板，“信你！我猜五天前！”她说完，就等待着答案的揭晓。两个人静默地对视着，慢慢地将强行愉悦起来的气氛耗尽。
叶从心后来才想明白，丁香在拍板之前可能就已经知道自己猜什么都是错。可是她不能不猜，她必须让自己相信叶从心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坦白才找了过来，而不是通过其他途径。
如果罪行一定会被揭晓，那么自首的人总比被捕获的人，多少多出一份尊荣吧。
仔细想想，当丁香得知叶从心已经在海上漂着的时候，她那聪明的脑袋一定就已经将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叶从心为什么会来找她这件事暂且不提，之所以会找到她家的正确位置，一定是去查了她的资料或者咨询了什么人。如果叶从心咨询的是学校的人——这是丁香可以想到的最好的情况——那么她知道的还仅限于丁香在回校注册这件事上骗了她的事实，最多再加一条毕设抄袭。如果咨询的是校外的人……
丁香望着叶从心一点没有显露出厌恶的脸，心想，她当然不会是从校外的人那里知道了什么，她的原则不会允许我是个那样的人。
如果叶从心此时能够及时地懂她，那么她一定不会说出下面的话：“你在微信上发的内容，我今早下了火车才第一次看到。”
她看见丁香勉强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有些湿润，仿佛在渴求她不要继续说下去。可是叶从心没办法不说下去了，她发泄似的笑了一声：“我遇到了小禾。”
丁香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她像个漏气的气球，迅速放掉身体里的大部分空气，然而却放不干净，皱巴巴的外皮裹着残存在体内的一部分气体，依然鼓着，不至于落得个彻底扁平的下场。她问叶从心：“那我们分手吗，叶子？”
叶从心说：“先让我验证事实吧，我不想冤枉你。”
实际上，叶从心并不希望这么快进入主题，她不想做一个裁判。然而现实是，她坐在宾馆房间里的软椅上，面对着乖乖坐在床上稍有些驼背的丁香，一条条地列举着她的罪状。
你曾经和小禾有过亲密的关系，知道她喜欢你，就和她借钱并且不还。
是的。
同时还有几个人？
没有别人。
真的？
我并不需要那么多钱，我没她想得那么坏……
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在宾馆，和小禾上床的时候，你从浴室走出来。
叶从心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不到十八岁。丁香，我真是小看了你。”
“那是第一次，我当时也吓到了，没想到会有人从浴室里——”都是辩解。丁香说到一半，认识到了辩解的苍白，摇摇头，“是啊，你要是当时没那么嫌弃，记住我长什么样子，也不会让我快活到今天。”
……
这简直是一场蛰伏几年的精心谋划。叶从心可以想想到，那时小禾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将一切已知的叶从心的信息毫无保留地告诉她。小禾给了她丰富的床上经验，教了她各种体位，这些都成为了她在这场谋划中不可缺少的资本积累。
叶从心不想对自己那么残忍，很多细节她没有问出口，但是也能想到答案。从第一眼到学生节时所谓的初见，中间隔了近三年。她显然并没有一直执着于叶从心，这可能是由于叶从心删掉了DoMap退了圈，也可能是叶从心太宅又太冷漠，根本找不到接近的机会。总之结果就是，她暂时把叶从心从欺骗的候选人中删掉了。
而再见的时候到底是谁撩的谁？结果已经难以心证，也没什么意义了。
“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丁香抬起头，湿润却始终没有流泪的眼睛望着她半晌，说：“不论是钱、学业还是未来的路子，你都是个取之不尽的资源。想听听你具体是个什么样的资源吗？”
叶从心一点也不想听，但是丁香已经开始说了：“如果读研，你是个极好的引路人；如果工作，我可以住你的房子，省下大笔租金，IT业内你可能也可以帮我引荐到好工作。相比之下，和你在一起之后，毕业工作比读研的性价比还要高。”
叶从心感觉胸口有点疼，她忍住了没有去包里翻药，笑道，“和我同时的，还有几个？”
丁香摇摇头，“你太难把握了。”
叶从心点点头。她仰着头茫然地望着房间的房顶，靠在椅背上，毫无意义地用视线描画着顶灯的突然，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时钟的咔哒咔哒。叶从心闭上眼，小男孩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回响。她说：“但你还了我的钱，也没有抄袭我的学术成果。帮我翻译论文，帮我找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