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晴空,道路两旁茂盛的大树,这是盛夏的江海。
苏情被杨媚拉着去找了份兼职,是上门教人画画,每隔一天去一次,一次教一下午。寒暑假是学生的特权,开公司的人是没有这种长假的,这段时间里苏情十分悠闲,秦长青却忙的脚不沾地,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去。
苏情教的那个小孩叫做韩秀,是个小女孩,人也很腼腆,动不动就脸红,苏情很喜欢她,她没有机会得到亲情,有兄弟跟没有一样,潜意识里,对这些是渴望的。
起先她只是因为杨媚的坚持才去做的这件事,但是渐渐地,她开始享受这个过程,在教导韩秀的过程中,她好像重拾了很早以前的那种单纯的热情,偶尔还能动笔画一画很久没碰过的建筑设计图,虽然每次都是画到一半就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韩秀竟然有一个哥哥,而她哥哥居然还是她认识的人,她们还有过节,那个人就是韩宰。
知道这件事后,她向韩家辞职了,辞职的第二天,她接到了韩宰的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小女孩哭得很伤心,她又回去韩家教韩秀了,在韩宰保证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前提下。
其实没能教多久,因为暑假刚过去一个月的时候,苏情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出大事了小情,你哥赌钱欠了两百万,人家追着他要,说是要剁掉他的手,妈妈也是没办法了,你能打点钱回来吗?”
苏情抓紧了电话:“打点钱?你要的不是一点点而是两百万吧!妈,我怎么可能拿得出两百万?”
“我,我也没想你一下子拿出两百万,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不够的,我把我们家房子卖了应该也够了。”苏情妈妈突然没声音了,苏情在这头听到那边隐约有个男人在喊:“开什么玩笑,卖房?卖了这房子我们住哪?小颜可还没娶媳妇,我们要是没房子了他就更加难找到合适的老婆了!我不同意!你让那丫头接电话!”
苏情咬紧了牙,电话那头一阵摩擦声传来,随后换了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那是她爸苏哲。
“他是你亲哥哥!小情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明明有钱的,每次不都几万几万地往家里汇钱吗?你肯定有存款的吧,你在外面这么多年,在大城市里这么久肯定混的很好吧,总之你弟不能有事,你得帮帮他。他是家里的独苗啊,要是真被人弄断了手脚那以后连讨老婆都成问题,这不行的啊,你不能眼看着咱家绝后啊是不是?”
“那么多钱我没有,你让他自求多福吧,赌博?那也是他能沾的东西?”
电话那头传来苏情妈的哭声和她爸的咒骂声,苏情把电话放得离耳朵远了点,等电话里的咆哮声过去后才再次道:“总之我这些年给家里汇的钱够多了,说句不好听的,两百万,从这些年汇回去的钱里减掉你们还有剩。那是你们儿子,你们要护着他,那行,那些钱我给了你们是让你们养老,你们要把这钱给谁我不管,但是,要我为他这种愚蠢的行为买单我做不到,两百万?爸,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不清楚那是多大一笔钱?你要我卖身吗?哦,对,你不早就让我卖过一次了吗?”
她的话说的电话那头一阵尴尬:“这么多年了,那些钱早就花的七七八八了,别的不说,咱家不是刚盖了新房子吗?你哥刚上完大学,现在还没找到工作,这钱,这钱就算是他借你的,以后他会还的,爸爸向你保证。你就帮他这一回吧,我知道你有钱的。”
苏情擦掉眼角的泪,心里冷的不行:“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我哥的意思?”
“当然是我的意思了,你哥他现在在房里呢,他知道错了。我的好闺女,你就把钱给我们吧。”
苏情冷笑道:“不是他的意思?那他赌的时候哪来的底气下这么大注?恐怕他也想着输了也没关系,反正有个妹妹可以帮他还债吧?他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你现在跟我说他连工作都没有?爸,你养儿子要怎么养我不管,我该给的钱给过了,该尽的力已经尽了,您也不要跟我说什么兄妹亲情,亲情?我们家有这种东西吗?嗯,是有的,你对你儿子当然是满满的爱,那你继续爱着他吧,这钱我不可能出。”
“小情,你是不是还记恨着爸爸?爸当年也是没办法,咱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这么穷,偏偏你哥哥争气考上了好大学,我们能不供他吗?你是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嫁给本村知根知底的人家有什么不好,他家又不像咱家这么缺钱,当年可是实打实想对你好的。”
苏情连冷笑都省了,她当年才十五岁,她爸就能为了三千块钱彩礼把她卖给比她大二十几岁的人做媳妇,如果不是她妈妈心软告诉了她这件事,她不可能抢先从家里跑出去,现在大概早就死在多年前的婚礼上了。
这也是她这些年还往家里寄钱的原因,对于男权主义根深蒂固的父亲,对于烂泥一般扶不起来的哥哥,她早就没有半点亲情了,可是对于她妈妈,她却不能不管,她恨她妈妈的懦弱,但她又感激她妈最后时刻放了她,她这些年汇回去的钱,全都打在了她妈的卡里,她也早叮嘱过她妈妈不要说出去,可是就以她妈那个懦弱的性格和对她哥的溺爱,这钱估计也捂不住。
她早就不去想这些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打一些钱回去,只要她妈觉得那样过高兴就行了,可是现在,她哥居然闹出这种事情,而她爸爸第一时间不想着怎么去教育儿子,而是立刻让她妈打电话来找她要钱。
这一家子人就像吸血虫一样,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不可能住手,一定要把人吸干。
苏情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
“嗯,我哥当然很‘争气’,所以你找你儿子填窟窿去,这么多年,我仁至义尽了。”
她要挂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