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对她的来历根本不感兴趣。
羽儿被噎了个实诚,气闷之余更感挫败。交手吧,不是人家的对手;耍蛮横吧,还得指着人家吃喝呢。似乎从遇见杨谨的那一刻起,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处着力感,以及某种莫名的、说不清楚的依赖感,就在她的心中矛盾着竞相出现。
她从记事起就被周围的人捧着哄着,还从没遇到这样的状况,就是前日丢了心爱的坐骑又被偷了钱袋子的时候,她都没这样挫败过。
杨谨不善言辞,性子也倔强,但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若羽儿还对她蛮横不讲理,她尚能绷着脸与之对峙,可一旦羽儿不言不语鼓着腮帮生起闷气的时候,杨谨又忍不住自责起来。
她不知该怎么缓和眼下的气氛,想了半天,方道:“夜深了,你睡吧。”
说罢,便站起身,想回到之前盘膝打坐的地方。
突听得身后愤愤然的一声抱怨:“你和我生分!不拿我当朋友!”
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好吗?充其量只能算是巧遇的同路人。杨谨心道。
羽儿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气哼哼地跳起身,又扯着杨谨的胳膊紧走了几步。
杨谨不知她又要折腾出什么花样来,由着她了。
只见羽儿拉着杨谨到了一片空地上,自己当先向北双膝跪下,又拉着杨谨也让她学着自己的样子跪下。
杨谨诧异:“你干什么?”
“跟你结拜!”羽儿大声道,“你我结拜为异姓兄妹……或者姐弟,以后就是过命的好朋友了!”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生分!羽儿心里默默哼着。
杨谨闻言,嘴角抽了抽:“异姓……是随便……说结就结的吗!”
“当然不是随便的!”羽儿高声道,“我看你不错,同你很是投契,就和你结拜了,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杨谨在心里急声答道,是你投契我,又不是我投契你!
“你快起来……别胡闹了!”杨谨拉扯着羽儿的手臂。
“不!”羽儿拒绝,“你瞧不起我!”
杨谨语结,心说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你若愿意跪,就自己跪着,天气凉,寒气入骨,落下了病根儿,可别怨旁人!”杨谨板着面孔道。
“哼!你说凉就凉了?我才不凉!”
“自然是我说凉就凉,我是郎中,当然懂得。”
“你怎么又是郎中了?”羽儿面露狐疑,仰脸盯着她瞧,“看着不像啊!”
杨谨迎向她的目光,朗声道:“之前给你敷脸上伤的药膏就是我自己配的外伤药。敷上就管用吧?说明我医术不错。我可不是吓唬你,女子若是少时受了寒气,等长大了就有得罪受了!到时候,你夫家嫌弃你,你可没处哭去!”
夫家?
羽儿一呆,方反应过来杨谨说的是什么意思。
杨谨原是想寻个法子让她站起来,灵机一动,突地想起随着药婆婆给村人治病的时候,有妇人得了宫寒之证,以致不能生养,被夫家百般嫌弃,生活苦不堪言,遂拿这个来吓唬羽儿。
可这话入了羽儿的耳朵,就是另一番意味了。饶是她性子泼辣,终究是个女孩儿家,听个男子侃侃而谈这种话题,面上如何挂得住?
“你胡说什么呢!”羽儿涨红了脸,跳起身,再也不肯在凉地上跪着了。
杨谨见目的达到,不禁暗笑。
羽儿的扭捏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很快又缠上了杨谨。
“你功夫这么俊,还精通医术,你到底多大啊?明明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
“我十三。”杨谨答道。年龄嘛,倒是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我也十三!”羽儿眼睛一亮,“你什么时候的生日?”
就是凑巧同龄嘛,有什么好激动的?杨谨心里颇不以为然。
“七月初七。”她淡道。
羽儿闻言,更加兴奋了:“我也是七月初七的生日!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啊!”
杨谨也微微惊诧。不过,要说什么“天大的”缘分嘛,她觉得也不至于吧。
“既然你我这么有缘,那我们还客套什么?以后我就叫你阿谨,你叫我羽儿。就这么定了!”羽儿欢喜道。
阿谨……
杨谨觉得牙酸得慌。从小到大,除了熟悉的长辈亲昵地唤她“谨儿”,还不曾有过同龄人亲切地称呼过她什么呢,这感觉怪怪的。可甭管她心里作何想法,人家大小姐已经替她决定了。
“同年同月同日生……我爹若是见到你,一定很高兴的!”羽儿说罢,眼神突的一黯,便不再做声了。
杨谨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也不好置喙,于是只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
良久,羽儿醒过神来,殷殷道:“你到底要去哪儿?告诉我好不好?”
杨谨被她拉着手,又听到这样可怜兮兮的声音,心里不由得软了,想了想才道:“我要去京城。”
“京城?”羽儿一怔,“京城很远的!你去那儿做什么啊?”
“我……我要去寻我娘亲……”杨谨道。她实不愿提及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羽儿怜惜地看着杨谨,“我最知道没娘的苦了……我娘亲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故去了……”
杨谨胸口一酸。
“我陪你去寻你娘亲吧!”羽儿忽道,“等寻到了她,我们就一起孝敬她老人家,一起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