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只在杨谨的脑中打了个转儿,她便感觉到了石寒的异动——
石寒在挣扎,尽管那力道在杨谨看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别乱动!”杨谨轻着声音,却不容拒绝的。
石寒昏昏沉沉中盯着眼前带着几分熟悉的脸,听到那声音,脑中浑噩着根本分不清是幻是真。
“是……你吗?”她语带哭腔,依旧挣扎着,想要抽出手臂,抚上杨谨的面颊。
杨谨更摸不着头脑了。不过,身为医者,她知道病人此时最怕的就是劳心费神,于是果断地点了石寒的昏睡穴。
石寒顿觉脑中漫布混沌,身子一歪,就窝在了杨谨的怀中,正靠附在杨谨的胸口。
杨谨:“……”
她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挪了挪上身,好让对方靠得更舒服些。
这一切发生得其实极快,快得屋内两名被杨谨的突然出现而吓傻了眼的侍女尚未醒过神来。
然而,并不是谁都会如她们两人一般——
“哐啷”震响,屋门大敞,红玉已经带着人闯了进来。
她只一眼就看到了被杨谨搂在怀中的自家庄主,最触目惊心的就是庄主中衣胸前大片的血迹。
“小畜生!作死!”红玉性子火烈,就势抽出身旁护卫的佩刀,不由分说,搂头就朝着杨谨砍去。
杨谨怀抱着石寒,尚未从脑中轰鸣、心跳加速中跳脱出来。她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的是什么,偏偏身体不由自主般不肯动弹分毫,只想这么抱着这具温热的娇躯,脑袋里跳来跳去的唯有八个大字:“柔若无骨”,以及“怎会如此”。
红玉突然发难,杨谨猝不及防。一个身负高深武功的人,能迟钝到这种地步,也颇让人无语了。
红玉一刀劈过来,幸好杨谨还未全然失了身为武者的警觉,那声爆喝在她的耳边擦过,又一阵恶风朝着她扑来,杨谨想都没想,侧身护住了怀中的石寒。再想闪躲已经晚了一步,那柄佩刀锋利的刀刃划破她肩头的衣料,在她的左肩头割了一道口子,登时血流如注。
杨谨闷哼,习武多年的身体自然而然地生出反应。她忍着疼痛,反手探向红玉握刀的手腕。
红玉毫不会武,一刀下去见了血令她有一瞬的恍惚。杨谨的手掌已经到了,扣住了她的手腕,只一用力,红玉手臂发麻,佩刀“当啷”落地,红玉亦被震退了好几步。
杨谨肩头剧痛。她咬着牙瞥一眼伤处,右手指风如电,点了自己的穴位止血。
红玉稳住身形,恨恨地瞪着还抱紧自家庄主不肯撒手的杨谨,朝门外高喝道:“纪恩!”
“在!”门外,响起纪恩粗豪的答音。因为此处是庄主的闺房,身为男子,他不敢贸然入内,只带着寒石山庄的众护卫守在外面严阵以待。
“带人围住,不许放走歹人!”红玉大声吩咐道。
“是!”纪恩亦大声答应着。
紧接着,便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已经有许多人围住了这座房屋。
杨谨的身上,沾着她自己的和石寒的血,肩头钝痛,虽然已经被止住了血,但流出血凝固在了衣料上,只要一动就扯得发痛。
她扫了一圈围定她的红玉一行人,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红玉狠厉的目光戳在她的脸上,凉森森道:“敢闯寒石山庄,敢伤我家庄主,还想留着全尸出去吗?”
杨谨不惊不惧:“想要我的命?你家庄主的命,不要了吗?”
红玉看到虚软在对方怀中的庄主,心中一阵急躁,勉强撑住局面,冷声道:“你既然是习武之人,挟持病弱之人,不嫌丢脸吗?”
这句话说得已是气怯示弱了。
杨谨不怒反倒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挟持病弱了?”
她说着,话锋一转,肃道:“若非我方才出手引出她体内的淤血,激发她的心脏重新跳动,此刻,她已经没命了!”
红玉脸色变了变。
随在红玉身后的姚佩琳见到眼前的情状,迟疑开口道:“红总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红玉原本犯疑的,可听到姚佩琳这一句,心头划过阵阵厌恶,冷嗤道:“你懂什么!”
说罢,她转向杨谨,语气缓和:“若真如尊驾所言,还请先放开我家庄主!”
杨谨睨着红玉,心知她打得是什么主意,无非是等自己放开庄主,不必投鼠忌器,自然可以放心处置自己。杨谨不怕屋外那些护卫,整座山庄她忌惮的也唯有纪恩一人。她不喜欢的是被对方任意摆布。
“你们就不怕你家庄主之病无人可治吗?”杨谨难得地傲气道。
“好大的口气!”红玉冷笑,“普天之下,难道就只有你一人能治我家庄主的病?”
杨谨扫过红玉,“也许。”她只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红玉与杨谨对上目光,微微蹙眉。她极不喜杨谨那种无所畏惧似乎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那表情眼熟得招人烦。
“这位公子,”姚佩琳笑呵呵地站出来打圆场,“请问怎么称呼?”
杨谨瞥过姚佩琳,认出是之前给自己指路的那名女子,心中的意气稍平,道:“施云。”
她仍是有所保留,不肯以真名相告。
姚佩琳闻言,挑了挑眉,恍然大悟道:“听闻太医院院首施大人好脉息。公子是……家学渊源?”
言下之意,杨谨出于岐黄名门施氏。
杨谨一怔,心道原来太医院的院首姓施?这倒是巧了。
她不肯和官家人挨上关系,却又担心于对方不信任自己而耽搁了病人,想了想道:“我没那个福气,江湖无名之辈而已。”
“哦?”姚佩琳来了兴致,笑道,“公子既然自称‘无名之辈’,又自信能医好我家庄主,岂不自相矛盾?”
事已至此,由不得杨谨再遮掩下去,遂道:“盘石县的瘟疫,诸位听说过吗?”
红玉眉心一跳,重又上下打量着杨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