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一惊。
然而杨谨接下来做的事,更让她大惊失色——
杨谨牵起石寒的手腕,手掌又是一挥,石寒的手腕内关穴处也出现了一道血线。
“施公子!不……不可……”红玉紧上前一步,却被杨谨一道凌厉的眼神将剩下的话噎了回去,只能目不转睛地忐忑地盯紧石寒手腕上溢出的鲜红血丝。
杨谨于是不再搭理她,专注于手中事。
她小心地将自己的内关穴对准石寒的,深吸一口气之后,暗催内力。一道细若涓流的线状内力自她的丹田处缓缓而出,沿着她体内正中的冲脉逆行而上,至胸口处与手厥阴心包经相汇,又沿着这条经脉向下注入她的手腕处,直到在她的内关穴冲入石寒的内关穴,再沿着石寒的手厥阴心包经注入石寒的心包络……
如此运转了一个来回。那道内气识主,带着石寒心包络内的丝丝缕缕的血液又回到了杨谨的体内。
当那带着寒气的血液进入杨谨的身体的一瞬,她陡然打了个激灵。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她尤记得十年前那种痛入骨髓亦冷入骨髓的感觉如何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幼小的身体,那种感觉,哪怕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现在想起来,还是让她不寒而栗。
杨谨猛然抬起头,看着软绵绵倚在她身前的石寒,跳入她眼中的,正是那枚朱砂色的泪痣,如血一般。
杨谨心口绞痛:她怎么会中了这阴狠霸道的毒?究竟是哪个该死的害了她?
此刻,杨谨终于捕捉到了几丝缘由——
庄主患有心疾之症不假,亦不轻;可不知如何中了毒也是真的。而眠心草的药性霸道,加之自己之前行针疏通了她的经脉,以至于眠心草药汤被服下去发挥药力的同时,也将她所中之毒的毒性带入了经络之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毒中得不深,想来是谋害那人刚刚下手不久。而不幸中之万幸就是,谁又能预料得到,杨谨曾经深受这种毒的折磨,对于如何祛毒,她是有着十足的把握的。
杨谨顾不得自己腕上的伤口,先替石寒止住了腕上的血,又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了。
轻轻放倒石寒的身体,又轻手轻脚地覆上锦被,杨谨怔怔地凝着石寒的脸,出了一瞬神。此时此刻,她其实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空,空得像是突然被摘除掉了什么关键的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似的。
杨谨抿了抿嘴唇。她不得不承认,怀抱着石寒的感觉太好。
当那人完完全全依偎在自己的怀中的时候,哪怕十分清楚她对此并无知觉,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可那种被全然依赖的感觉,还是令人心口发烫。杨谨默默握了握拳,不自控地肖想着那人清醒的时候若依偎在自己的怀中会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杨谨握拳这么一用力,带动了她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杨谨抬腕看了看伤处,手指轮动,止住了流淌的鲜血。
“包扎一下吧,施公子。”红玉道。
“不妨事。”杨谨摇摇头。
她觉得很有必要将庄主中毒的真相告诉红玉,唯有如此,才能切断下毒之人再次下手的可能,也才能保证庄主体内的毒被顺畅地排出。
“什么!中毒?”红玉惊呼。
“红总管还请低声些,”杨谨沉声道,“那下毒之人难保此刻不在贵庄中。”
“好贼子!”红玉狠狠地咬牙,“若被我逮到,不活剥了他!”
“我将此事告知红总管,就是想请红总管多加小心。”杨谨道。
“那我家庄主……她的病……她身上的毒可有……”红玉不敢问下去了。
“能治!”杨谨笃定道。
红玉顿觉心内大定,急道:“那就请施公子快些用药啊!”
杨谨又何尝不想用最快的速度治好石寒?可身为医者,她需考虑的远比红玉要多。
“红总管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襁褓中的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模样吗?”杨谨忽道。
红玉不知她这话从何说起,困惑地看向杨谨。
“当年,庄主和红总管初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就身染寒毒,日夜受那毒的折磨。”杨谨道。
红玉一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心直往上蹿。她盯着石寒的脸,又猛然转向杨谨,抖声道:“你是说,庄主她、她中的毒和你……”
“正是和我一样的毒,”杨谨点头,面色依旧泛白,“不过,她比我要幸运,毒性不深,应是下毒之人得手不久。”
红玉的眸子中射出两道危险的光,显是恨极了那下毒之人。
“我适才将内力探入庄主的体内,察知那毒性正在试图侵入她的心包络。心包络是人身百脉之主君,若是被侵入了毒力,只怕扁鹊再世,也回天无力了。而眠心草的药性本就是强横霸道的,我之前行针更是打通了心包络及其周围相关的经脉,这无疑就是替那毒力开辟了宽敞的通路,是以,庄主才会突然出现毒发的症状……”杨谨解释道。
“那么施公子的意思是?”红玉问道。
“我的意思,先清毒,再治心疾。”
“就依施公子!”红玉肃然道,“只盼公子能让我家庄主痊愈,哪怕要红玉的命都成!”
红玉说着,双膝一曲,便拜了下去。
“红总管你这是做什么!”杨谨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眼下不是说这等话的时候,还请红总管速速行动起来,拿住那下毒之人不令其再害人才是关键啊!”
“好!”红玉从善如流。
自这日起,杨谨便宿在了石寒的隔壁,时时关注着石寒身体的变化。每当石寒毒性发作的时候,她都会抱住她,将自身的内力注入其体内,助其驱散寒毒。
可是,这法子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的。杨谨一面命人将眠心草妥善保管,一面苦思冥想该如何祛毒。
她幼时受胎毒的折磨,长大跟从药婆婆学医,也曾好奇当年害了自己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令她颇觉神奇的是,药婆婆不止医好了她的胎毒,连那毒究竟是如何构成的也都钻研得明明白白,并且还把祛毒的药方子教给了她。
杨谨的记心颇好,她由衷地钦佩药婆婆的高明医术的同时,至今还记得那毒的构成以及药方子里的药材都有什么。
经过她反复的考察,能够确认石寒所中的毒就是当年残害她的那种无疑,但是在下药的时候,杨谨还是犹豫了。
虽然都是一样的毒,但是石寒的情况又与她不同。杨谨当年是胎中带毒,纵是体弱,毕竟初生婴儿阳气最是厚博,生命力也旺盛,有了药婆婆的解药,再假以时日调养,自然能够像大多数孩童一般长大。
反观石寒,她不仅中了毒,身体更是被心疾折磨得枯槁不堪。她自身已经几乎不存多少生命力了,杨谨怕的是,施以药婆婆的解药,还不等到药效发挥呢,她的身体先扛不住折腾一命呜呼了。
药方子下得轻了,难以见效;下得重了,哪怕是照着正常的程度下,都可能要了石寒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