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没错,透体而出!
杨谨已经发觉那热烈烈的气息从她脑袋上所有能出气儿的孔儿里急冲了出来。双眼、鼻孔、耳朵、嘴……都咕嘟嘟地往外喷着灼热的气体,像要瞬间把她蒸熟似的。
杨谨感到此时的自己,像极了一只刚开了锅,还被掀开了锅盖,痛撒了一把蜀地朝天椒的汽锅鸡,无一处不热气蒸腾、火辣难挨。
石寒此时半倚在她身前的姿势似曾相识。
杨谨的脑子有些懵,像是要重寻回某种感觉似的,她的手只听凭着脑子的驱遣,右手莫名其妙地探了出去,搭在了石寒的背上,紧接着便落在了那柔软的腰肢上。
杨谨灼热的鼻孔中呼出一股热气,喷在了近在咫尺的石寒的脖颈间。
石寒是个肌肤敏感的,顿时泛起了一片小鸡皮。她惊诧地扭脸看向杨谨,更惊诧地看到杨谨那张红得能滴出血来的俊颜。
“怎么了这是?”石寒失色。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孩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发热了,还一直忍耐着?
“没……”杨谨努力地挤出一个字。她的脸都快要被烧着了。
石寒不确定地看着她:“真的没事儿?”
随即,一只腻滑沁凉的手掌覆在了杨谨的额头上。
杨谨一个激灵,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慌忙躲闪着。
“别动!”石寒蹙眉道,继而疑惑道,“未发热啊!怎么脸红得这样厉害?”
“真的没事!”杨谨别扭地轻轻撇过脸,同时已经将覆在石寒腰肢上的右手撤了回来,藏在身后,像是怕被发现似的。
石寒古怪地看着她。瞧她这副模样,虽不知是何缘由,但小孩儿的别扭劲儿又上来了,石寒也不愿戳穿她让她难堪,遂坐直了身体,扬手指了指车帘外——
“看那里!就是我要带你去看的地方!”
杨谨尴尬无比,幸好对方没有深究,她如释重负,忙循着石寒所指的方向看了去。
远处,一片阔大的水域,更有一番忙碌的景象。人不少,有男有女,还有船只,不大亦不小,却是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马车越行越近,杨谨看得更清楚了。离她们最近的地方,有几个健壮的汉子,或是推着小车,或是抬着箩筐,在两个衣衫齐整的中年男子的指挥下正往远处走去。
她好奇地打量他们搬运的物事,发现那竟是一车车、一筐筐大小颜色不一的……珍珠!
“这是……采珠场?”杨谨疑惑地问石寒。
石寒冲她微微一笑,道:“准确地说,既是采珠场,也是养珠场。”
杨谨大觉神奇。她也曾在挽月山庄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珍珠饰品,但是这珍珠是如何采的,却是毫无概念,更不用说“养珠”了。
原来,珍珠也是可以“养”的吗?
“这里是寒石山庄沿襄河的几个珠场中最大的一个,”石寒耐着性子为杨谨解释着,“襄河的水质,以及襄宁此地的气候,最适合产珠,所以这里的河珠天下闻名。”
杨谨豁然懂了。难怪石寒之前说“最好赚的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的钱”,这珍珠可不就是富贵人家女子装饰最少不得的东西吗?
而且,于药理上而言,无论内服外敷,对调养女子的身体都是大有益处的。
杨谨于是心中有了计较。
“庄主,到了!”纪恩粗豪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董头儿已经在这儿恭候着了!”
“知道了。”石寒答了一句。
她转头向杨谨道:“不想下去看看吗?”
这话还用问吗?杨谨小孩儿家的好奇心早就被勾起来了,对上石寒的目光,刚要冲口而出一个“想”字,却发觉石寒正笑得促狭,猛然意识到她又在逗弄自己。
于是,杨谨刚刚消散下去的蒸腾热意,又涌上了脸颊。
什么时候能摆脱这种总被逗弄,对方还频频得手的命运啊?杨谨觉得好惆怅。
“小人董大见过庄主!”一个瘦高的蓝衣中年汉子朝石寒拜了下去。
“董头儿不必这么客气,”石寒命纪恩替自己搀扶起他,又道,“珠场中一切都还顺遂吗?”
“是!一切都很好,请庄主放心!”董大恭敬道。
石寒淡淡地扫过远近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向她行礼罢安静侍立的众男女珠工,又向董大道:“采珠养珠的规程,想来也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的?”
董大是个精细人,见庄主动作,听庄主所言,便已明白其深意,欠身道:“是,都是遵照着庄中的规程进行的,不敢有分毫违背。”
他说罢,又追道:“诸珠工的劳作时辰、工钱,也都是照着庄主定下的规矩严格执行的。”
石寒才略点了点头,道:“你跟了我将近十年了,该知道我行事的风格。银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但人之性命只有一条,切不可苛刻或是克扣工钱!”
董大忙道:“庄主但请放心,那等作孽的事就是刀架脖子小人也断不肯干的!”
石寒只是偶尔言语警醒他,并非苛责,是以,表情缓了缓,道:“你的辛苦操劳,我都是知道的。你的忠心耿耿,我亦清楚明白。”
董大闻言,动容道:“庄主让我那二丫头脱了奴籍,还为她寻了先生进学,对我们全家都是照料非常的,这等恩情山高海深,小人不拼尽了力气为庄主做事,不成了白眼儿狼了!”
石寒听他说得颇粗鄙,也不以为意,转开话题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都在这儿!”董大忙从旁边取过几只大托盘,上面都覆着绸布,也不知装的是什么物事。
石寒展眼望了望远处,道:“让众人都散了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那边库房,你的屋中说话。”
董大忙应了,呼喝远处侍立的众珠工散去各忙各的。他则转过身,引着石寒一行认往库房那边自己平素处理杂事的房间走去。
纪恩带着几名侍卫,端着那几只大托盘,随在后面。
杨谨一直安静地听着石寒同董大的对话,石寒未提及她,她便乖觉地亦不做声。石寒往那边走,她也随在她的身后走。
董大早就注意到这个陌生的俊美少年了,心里也不由得奇怪这人是什么来路,看他随着庄主一同下了马车,又一直跟随着庄主,显然同庄主的关系不同一般。再看这少年的穿着,绝不是寻常的随从侍卫。
董大心中暗暗猜度着杨谨的身份,不过,石寒没介绍,他也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