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知道,距离她离开的日子,不远了。这半年多的时间,经历的一切,所有的酸甜苦辣,就当是一个美好的梦,她会珍藏它们,一辈子。
“这段日子,怎么这么乖?”石寒讲得口干,饮了半盏茶之后,笑看神情认真的杨谨。
“嗯。”杨谨含混地应了一声。心中暗觉女庄主如今说话时候的气息越来越稳健,足见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
想及此,她不由得黯然伤神,忙垂下头去,遮掩。
石寒看着她,一番话在心里转了许多时日,她觉得,此刻很有必要说出来——
“谨儿,”女庄主道,“你是不是还在为那日的事心有愧疚?”
杨谨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她所指为何,轻轻摇头,道:“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放在心上,”石寒看向她的目光十分柔和,又道,“我看你这一个月以来,虽然很乖,可却似乎消沉了些。少年人,该嬉笑便嬉笑,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发脾气便发脾气……”
她说着,轻抚杨谨的鬓角:“我是你的亲人,你面对我的时候,想如何便如何,万不可心思都憋在心里,闷坏了自己。”
一番话,杨谨已经听得双眸发湿。
“没有……我很好!”她垂下眼,不让石寒看到她眼中的真实情愫。
石寒默叹。这孩子处处都好,就是这凡事都闷在心里的性子,着实恼人。
她稳了稳神,又道:“那日本来是你的生辰,却因着我病倒耽误了。明年,你及笄,是大生日,定要好好庆祝一番,乐上一乐。”
杨谨闻言,心中一痛。
石寒见她神色黯然,忙道:“若你不喜欢等到来年,小姨马上就替你补办,可好?只是,我们郑国的风俗,小孩子家过生日,宁可前赶,也不拖后的,这也是父母长辈盼着孩子快些长大成人的意思……”
她突的嫣然一笑,道:“或者,你告诉小姨你想要什么,小姨纵是不能给你补过生日,却能送一样你喜欢的东西做生辰贺礼!”
石寒想的是,小孩子家,再闷的性子,总是喜欢热闹,喜欢礼物的。她一心想要杨谨畅怀开心。
“我现在,就很好。”杨谨轻道。
她不愿拂了石寒的一番好心,忙又道:“等我……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她始终都不肯叫石寒“小姨”。
石寒不以为意,眨眨眼,促狭道:“如此也好。谨儿可要想个不好实现的、贵重的贺礼,最好让小姨好生破一破财,小姨才高兴!”
我想要,寒石山庄里最最贵重的那个人,你,会给吗?杨谨抿唇,暗想。
可是,这等话,她没有胆量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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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过两日, 便是中秋团圆日了,谨儿你想在哪里过?”石寒忽问道。
在哪里过?杨谨怔住, 心道莫非她已经知道我心里的打算了?
石寒见她那副傻呆呆的样子,嗔道:“傻了?我是问你想在哪处赏月啊!人说江南有二十四胜景, 我这寒石山庄虽比不得江南富庶繁华之地,勉强凑出十处能看的景致也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杨谨暗骂自己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忙答道:“你说在哪里, 就在哪里。”
石寒笑道:“我倒是乐得省事, 我做主你听从就好。可是, 谨儿,将来终有一日,我是要把这整座山庄都交与你手的, 你这不喜拿主意的性子也要改改才好。”
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杨谨在心中默默道。
“我看水榭后面有一片小丛林, 像是……海棠树?那里空旷, 也幽静,夜里赏月, 应该不错吧?”杨谨终究是不忍拂了女庄主的心意。
既然无法达成她的心愿,就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吧。她们在龙临镇的那次相遇, 那间客栈的门口,不就种着两株海棠树吗?如此,也算是从哪里开始, 从哪里结束了。
杨谨心内黯然,面上还算平静,不再是曾经的那副心里想什么脸上便表现出来的老样子。不得不说, 石寒的言传身教还是极有成效的。
“那片海棠林啊,却也是个有趣的地方,”石寒似笑非笑的,“当年那里还是一片荒地,我于花木上向来没什么研究,便躲懒交给了佩琳去打理。结果,她派人种下了一片海棠树。说是这种树花美,出的花蜜是上等蜜,果子又能入药,实在划算。”
杨谨心念一动,道:“海棠果熟制确有健脾、舒筋的功效。想不到,姚掌事对药理还有钻研?”
“她啊,对这物事的研究,深着呢!”石寒呵呵笑道。也不知“这物事”指的是杨谨所说的药理,还是旁的什么。
提到姚佩琳,杨谨就联想到了那日被撞破的事,脸颊上就禁不住有些发烫。这一月有余,她刻意躲着姚佩琳。反观那位姚掌事,却比她淡然得多,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之间什么尴尬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该打招呼打招呼,该如何便如何,这倒让杨谨每每自责小人之心的同时,还怀疑起当日那事是不是真的被她看光了。
如今,听了石寒的话,杨谨又生出另一种异样来:她总觉得女庄主提及姚佩琳的时候,有种说不清楚的心思在里面。
若是放在以前,以杨谨的性子,大概不会注意这桩事。然而,她随在石寒身边的这些日子,耳濡目染,将识人辨事的能耐正经学了几分,虽不敢说眼界一日千里,也可称得上日日精进了。
杨谨在心里默默回忆了一番自从来到寒石山庄之后,所见的女庄主与姚佩琳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深觉这位姚掌事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姚佩琳是个看似置身事外,却每每在关键时刻助推一把的角色。比如,当日初闯寒石山庄的时候,惶急中不知道女庄主的住处,是她及时出现为自己指路。再比如,那日看百戏的时候,女庄主晕倒,是她先带头鼓掌助兴,接着又命小厮撒赏钱,分走了众人的注意力,才几乎没人注意到女庄主昏倒的情状。
曾经,于世事所知不多、一根耿直肠子的杨谨,或许看不懂这奇怪举动的深意;可如今,被石寒点拨得通透了几分的杨谨,却已了然,姚佩琳此举,意在遮掩。毕竟,石寒的身份太过特殊,连她患心疾的事都被寒石山庄当作一件机密事,除了几个贴身心腹之人,无人知晓;若被外人知道了她毫无征兆地突然晕倒,传扬出去,怕是对庄中各处的生意与人心,都是极大的动摇。
所以,姚佩琳当日指点住所是救女庄主;那日遮掩是帮女庄主。而她对女庄主,是尊敬的,是恭敬的,却绝不是似红玉和纪恩那般纯纯粹粹的忠心。那么,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杨谨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想什么?”石寒见她若有所思,问道。
“在想姚掌事。”杨谨如实回答。
即便清楚姚佩琳没做什么坑害石寒的事,但既然自己快要离开了,总要适时地提醒石寒,尽力让她少吃些亏才好。
“想她?”石寒了然反问,突起逗弄之心,笑道,“她大你整十岁呢!你想她?想做童养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