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谨暗自蹙眉,强自从容道:“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贺霓裳立时换回了灿烂的笑脸:“我若知道你在这儿,我早来寻你了!”
她欢喜地拉着杨谨的手,自顾自道:“幸好爹爹飞鸽传书来,命我务必请石庄主一同回去,我才来的!不然的话,都没机会见到你了!”
杨谨暗惊,脑中飞转着,口中道:“你爹爹交给你来、来京中……办的事,你都办妥当了?”
她不得不诓贺霓裳的话,心里有愧,嘴皮子便不很利索。
贺霓裳一颗心全然泡在见到她的柔情蜜意之中,哪里会去细查杨谨表情的细微变化呢?何况,她本就是个娇生惯养心大的。
“嘻嘻!你是说寿礼吗?早置办完了!”贺霓裳笑道,“也不知道爹爹喜不喜欢……不管了!反正爹爹疼我,我送他什么寿礼,他都会喜欢的。”
杨谨闻言,心脏狂跳,暗道莫非之前她来拜望,是为了她爹爹祝寿的事?来请庄主赴宴的?
杨谨此时方恍然想起,长久以来,她都不知道贺霓裳她爹爹究竟是什么人呢!
“嗯……想来庄主已经动身去你家了吧?”杨谨注意着贺霓裳的神情,试探着,“毕竟,你家……也不算近。”
“可不是嘛!”贺霓裳深有同感道,“绍州离京城多远呢!”
绍州!是紧挨着江南的那个绍州吗?
杨谨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暗自庆幸贺霓裳没什么心眼儿,并没有看穿自己的试探,想了想又道:“庄主已出发了,令尊既然吩咐你了,你滞后太多,也是不好的。”
贺霓裳闻言,也颇犯愁:“你说的是,我爹爹近来心情总是不大好。”
“心情不好?想来是有什么烦心事吧?”杨谨小心道。
“还不是那不省心的淮扬侯府!”贺霓裳愤愤道,“我早就与我爹爹说,杨楚杰好色又猥琐,一看就不是个好像与的!我爹爹还骂我一天天就知道混玩混闹!还说,将来他百年之后去见我娘亲,都不放心把见素山庄交给我!”
见素山庄!
杨谨听到这四个字,脸色煞白。
贺霓裳的几句抱怨,将她脑中许许多多的疑问,霎时间穿成了一条可循痕迹的线索。
她想到了,石寒去的便是见素山庄。
见素山庄是近些年来盛起的江湖势力,石寒向来不涉江湖事,为什么偏偏要去为那见素山庄的庄主庆生?
还有,杨谨依稀捕捉到了某段回忆,红玉曾经无意中提起过,当初杨楚杰图谋不轨,还私下联络了江湖势力,似乎是姓贺……
这样凶险的所在,石寒去了,怎么可能不危险!
杨谨心急如焚,更恨自己这两日的迟疑懦弱。要是石寒有个好歹……她如何苟活?
思及此,她手底下便没了分寸,急切地扣了贺霓裳的肩膀,道:“你带我去……去见素山庄!”
贺霓裳的肩膀被她捏得生疼,却顾不得,心里面被另一重狂喜牢牢占据着——
“你、你……”贺霓裳语无伦次,眼中跳动着热切的光芒。
“阿谨阿谨!你是说你要同我一起去见爹爹吗?你是说真的吗?不是我做梦吧?”她一股脑地说出,便殷殷凝着杨谨的脸。
杨谨面色发白,怔怔地盯着她出乎意料的激动,喉间滚了滚,涩然道:“伯、伯父寿诞,我也该去……去拜望一下才是。”
贺霓裳闻言,更惊喜了,猛扑进杨谨的怀中,“阿谨,你说出这番话,我、我好欢喜!”
“我爹爹若是知道你去,他该多高兴啊!”贺霓裳欢悦道,“他老人家以后再也不会说我……”
她心中甜蜜,伏在杨谨的肩头,实是不好意思说什么“爹爹再也不会骂我是疯丫头,嫁不出去了”这种话。太羞人了!
杨谨扎着双手,被贺霓裳抱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如今一心只想保护石寒安然,当真顾不得旁的了。她情知贺霓裳对她是什么心思,却也不得不耍心机利用。
杨谨默叹声,唯有在心中,对贺霓裳道一句“对不起”。
崇家庄距离寒石山庄并不远,否则,当初杨谨性命攸关的时候,姚佩琳也做不到那么快便去崇家庄搬来了救兵。
出了襄宁城,石寒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寒石山庄所在的方位。
这个时节,寒石山庄中的梅花都已经开了吧?石寒痴痴地想。
想到那座自己苦心经营了十余年的产业,今后便同自己没了关联,石寒不后悔,却也挨不住胸口翻上来酸热感来。
她索性放下车帘,不再看。
她垂着眼眸,思索着接下来的一步步该如何行、如何做。她的脸色,因为连续的赶路奔波,很有些憔悴消瘦。
快到崇家庄的时候,负责护卫石寒的侍卫头领程铁发现庄口处站着七八个人。他忙向石寒禀报了。
石寒闻言,撩帘看去,发现那几个人中为首的竟然是宇文楷。这可把她惊着了。
宇文楷是崇虎的徒弟,石寒是知道的。可这个从小同女帝一起长大,被女帝视为亲弟的少年,可是承继了故逸王宇文达嗣的。女帝想是为了纪念生父,改封宇文楷为赵王,宇文楷也因为年轻,只等着弱冠年纪再正式承袭王爵。不过,他的身份遍观大周,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贵啊!
石寒只想低调地速来崇家庄见崇虎,根本没想过谁会来迎接她这件事,何况来者还是身份如此尊贵的宇文楷?
基于此,她不能不在心里重新掂对着崇虎的分量——
能够让女帝放心将幼弟交给他做徒弟,能让姚佩琳如此尊崇,又能让宇文楷甘心情愿地被支配的,该是怎样的人物?
她脑中胡乱想着,马车与随从已经驶得近了。石寒步下马车。
宇文楷已经率从人迎了上来,向石寒施礼,由衷道:“石庄主一路劳碌奔波,辛苦了!”
石寒忙还了半礼,道:“金公子不必客气!”
宇文楷站直了身,嬉笑道:“方才庄主下车的时候,特别担心见到我兄弟也随着下来了。”
石寒笑得柔和,道:“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