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那文施便当王妃是应下了。”淳于敷也不以为意,笑着站起身,走到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道,“淳于一族是由先朝太/祖夺得天下的功绩而起家,虽为异族人,却有幸得封贵族,与汉人平起平坐,才能在今日在京都,与陈家,高家,并为三大士族,陈家保前朝末帝,淳于家偏向新帝,高家则是墙头草,两边都若即若离,以此来保证家族长盛不衰——相信这些,王妃作为高家族长的嫡长女,都是早有耳闻的。”
高畹兮闭上眼,“本宫不喜过问政事,且本宫爹爹从不让本宫插手家族纷争,所以淳于姑娘所说,本宫一无所知。”
“呵,是么。”淳于敷咂咂嘴,“那令尊一面让王妃嫁予清河王,一面又让王妃的弟弟迎娶前朝公主,这又是何故?据民女所知,清河王可是妻妾成群,且相貌粗俗,配不上王妃不说,高家好歹一个百年士族,不至于为了个没实权被贬谪的王爷,便把嫡长女送出去使人糟蹋吧?还有令弟娶的那位前朝公主,听人说,足足比令弟大了二十有余,还是个孀居妒妇呢。”
高畹兮猛然睁眼,难得发了一次脾气,冷脸道,“这些,都是本宫的家事,淳于姑娘一介外人,就不要再多行干涉了!”
“哎,既然王妃不喜,那文施便不说了。”淳于敷微微笑着道,“文施还是继续来与王妃说故事吧。”
“淳于府虽权大势大,可因为子孙多是胡人,血统不正,而始终遭其他两族打压,所以十几年前,时任族长便铤而走险,帮着本朝开国帝皇杀了他的叔叔,即当时的燕显宗。本以为这样新帝会有所倚重,却没想到新帝登位没几年就去了,留下的基业又被燕显宗的弟弟做摄政王把持着——这位摄政王,听说曾喜欢陈家的一位女子,所以待陈家格外优容,而对其他两家,则可以用冷酷无情来形容,两族子弟虽还做官,却几乎被收尽了手里的实权,相信就是王妃您爹爹,在朝廷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吧?”
高畹兮扶额不理她,淳于敷不以为意,继续道,“摄政王在位几年后,族中愈发衰败,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淳于族定会被灭族,忧心之下,淳于族前任族长决心清君侧,却没想在事发前夕,被人告发了,因为淳于一族牵连甚广,摄政王特准只有族长一家被打入死牢,于几日后统统处以车裂。所幸的是,当日族长的小女儿,因为贪恋京都街的吃食,让奶娘抱自己出去玩儿,才没有在搜捕中落网,从而逃出生天。”
“那个女孩儿……是你?”高畹兮听得入了神,不由问了出来,“那你又是如何到江南的?”
“人生就是有许多的意外,不是么?”淳于敷笑了笑,把玩着自己手中的茶盅,慢慢道,“那女孩儿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全部被捕了,高高兴兴的让奶娘抱自己回去,看见满地的狼藉还大哭大闹了一场,甚至天真地跑到那个揭发自己父亲的人面前,求他带自己去找爹娘。”
“那个人……他没有把你抓起来么?”
淳于敷笑着摇头,“许是良心未泯,他没有对那女孩儿做什么,反而让族里的一个旁支族人带着她到江南安顿下来,因为他给了那旁支一大笔用不完的银子和不低的地位,所以那旁支族人待女孩儿很好,甚至要到了把她当成供品供起来的地步,所有士族男子会的东西,他都会让她学,吃穿用度,统统都比他家里的嫡长子还要好上一倍。”
听到这里,高畹兮低头叹息一声,“爹爹常说,弹弓打出头鸟,淳于姑娘你被这般待,定然很遭人嫉恨。”
“那些女人,我从未放在眼里。”淳于敷淡淡道,“她们要闹随她们,又威胁不到我,我何苦与她们计较?至于为何流落至此,呵,怕是因为京都的那个人后悔了,所以他想要收回这一切。先是找一个好色的商人将他的四女儿送与那好色的旁支族人,再里应外合侵吞了那旁支族人辛辛苦苦经营几十年的江南府,再下令杀尽了府里的人。”
“既然下令杀光了人……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看见我脸上的这条疤了么?”闻言,淳于敷微微一笑,指指自己艳丽容貌上突兀的疤痕,冷道,“那些人当时疯了的找人,我便杀了与自己身材相仿的贴身侍女,让她穿上我的衣服,刮花她的脸,自己也划了一道,让血水糊住我的脸,再偷偷躺在一群死了的婢女之间,闭了气装死,等那群人都走了,才拿了一些银钱一把匕首,一路颠沛流离走到这里。”
听说,一向温婉的高畹兮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看着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她颤声道,“你…你…好狠…”
“王妃是说民女狠毒?”淳于敷淡然笑了笑,看她,“所谓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若是不狠毒,难道要等死么?王妃生在安稳之地,自然不明白死的可怕。”
被她这句话呛得噤声了片刻后,高畹兮方轻轻出言道,“你的故事说完了。”
“说完了。”淳于敷笑着道,“王妃不用再费心思猜了,民女可以清楚地告诉王妃,那告发的人便是现任淳于族族长,也是民女的亲叔叔,民女找王妃,便是打着复仇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