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了。
我爱上了一个人。
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我爱上了一个身为郡主的女人。
我爱上了一个身为郡主并且被我强吻后逃离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我也是一个女人。
如果可以,我想重新来过,倒退回师父吩咐我们赶去王府的那一天,然后狠狠地拒绝这个老头,继续在药馆里煎我的药,作我嫁给某个金龟婿的美梦,继续暗恋武馆的二少爷,继续我女扮男装的平淡生活。
可是没有如果。
在那个吻发生之前,我和晋凝之间相处得……我个人感觉,还算融洽,在那个吻发生之后,我却端着刚为晋凝煎好的药踌躇不前。那碗药旁边放着一颗我每次都会准备的冰糖,以防晋凝受不了药的苦。但现在,晋凝受不了的,应该是我对她的冒犯吧。
在郡主眼中,我是个男人,或许现在已经降格为猥琐的强吻男也不一定。
我竟然敢强吻郡主——人家好好的一个大闺女就这样被我糟蹋了,可我不也是……但主动者的确是我。
站在晋凝房门前,看着里面仍未熄灭的烛光,我想着一些很没营养的事情。我是否应该直接把药放在门口就立即离开呢,不过这样晋凝便不知道要打开门喝药。或许我应该敲敲门,神速地把药放到门前,然后逃离,不过这样做实在是有够俗辣。还是开口叫叫她吧——我应该叫什么好呢,现在我肯定没资格称呼她为凝儿了,应该叫回郡主。是“郡主,你的药煎好了”还是“你的药煎好了,郡主”比较好呢?语句的主谓宾顺序确实比较重要……一阵凉风吹过——成若兮,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啊。
我气恼地抓抓自己的脑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里屋传来晋凝的一声轻呼:“谁?”
“啊……”我的身子立即僵在门前,一咬牙,“是、是我……”也不管晋凝认不认得出我的声音,我死撑着说出胡乱想到的话:“今天、今天在树林里,我、我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任何回应。
连话也、不愿意与我说了。也是,如果是我被某个猥琐男强吻,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郡、郡主,”故意忽略心里闪过的痛,我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你的药煎好了,如果、如果……你不想见我的话,我先把药放在门口,你一会儿趁热喝吧……”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轻轻在心里叹一口气,我把药放在郡主的房门前,悄悄转身离开。
晋凝身子本来就弱,希望我的行为没有刺激到她的健康才好。不过,心理健康应该被我损害得差不多了吧。成若兮你真的是干了一件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事情。
我知道自己在吻向郡主的时候,心里的确是有那么点期待,期待她也是,那怕只是一点点地喜欢我。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罢了。
“哈哈,阿成,还没睡?”迎面走来一位胖乎乎的和尚。他也是寺里的和尚之一,法号是一九,刚刚才和我一起吃过饭。话说让我非常不爽的是,师父是这样把我介绍给大家的,嘴里嚼着菜,随便地用筷子一指我:“他是我徒弟,大家叫他阿成便可。”
好吧,彻底无法抹灭码头工人的身份。
除了三七和一九,寺里还有一名法号为二四的和尚,很高的个子,眉毛异常地粗。乍看之下以为此人不知从哪抓来两条黑色的毛毛虫贴到自己的眉毛上去了。
“嗯。”我勉强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算是给他的回答。
“你有心事?”一九说道,他的眼睛和大师兄一样,都是细长的一条缝,我不能肯定他现在确实在盯着我。他最大的特点是,眉心长了一颗非常巨大的痔,让我误以为看到了一不小心吃太多而身材走样的菩萨。
“没、没有。”我听到自己的口气都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的心事。
“你知道这种心情最好的去处是哪里吗?”一九笑了笑,那神态竟然有几分和三七相似,“这座寺的屋顶。就在院子后面的墙上有把梯子,你顺着它上去就可以了。”
“呃……谢谢。”面对他如此奇怪的建议,我还是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这种心情就应该到寺的屋顶?什么建议啊……我才不会没事跑去吹冷风。装作有急事,匆匆地和一九道再见便分道扬镳。
……
原来屋顶的风景那么好。原本以为会黑漆漆一片的深林,却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出了与白天不一样的美丽。但是很快,这一片幽静的美让我联想到了在树林中鲁莽吻向郡主的一幕。进而又联想到了刚刚在郡主房前,被郡主当做透明人的难受心情。风景的美丽程度原来也随心情的变化而变化,刚刚还被我认为“不一样的美丽”的深林,此刻似乎又开始阴森起来。
都是我自作自受。王爷被人污蔑篡位,本来就让郡主担心不已,再加上郡主离开王府以及多日来的奔波劳碌,身边能信任的人少之又少,我却是这样子把这份信任狠狠地抹掉。
我甚至觉得自己不再是原先的成若兮,从意识到自己爱上了郡主的那一刻开始。
一阵强风吹来,我猛地一哆嗦。
原来,我就是那个没事跑来吹冷风的傻瓜。
第二天,寺里竟然有客人到。
三七告诉我们不用紧张,那客人是长期到此拜佛的附近的商人首富,陈冬生的夫人。可以说基本与朝廷事务没什么牵扯。客人有三个,除了三七所说的陈夫人,还有陈夫人身边的丫鬟以及陈夫人的儿子,陈子义。
我第一眼看到陈子义的感觉就是,大帅哥一名。
首先是身高问题,明显的顶梁柱,比我至少高了两个头,很有大侠风范。其次,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可以感觉到他随时会因为青春而燃烧的激情。再次,他那两条剑眉要多酷有多酷,轻轻一挑眉,嘴角一翘,就会让万千少女拜倒在他的丝绸袍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此人很帅,却没有万千少女应该有的类似于小鹿乱撞的心动。
陈子义斯斯文文地随着陈夫人站在大厅里,他的母亲是一个略微肥胖的妇人,是那种一瞅就知道是某个有钱地主的老婆的人。一大早便起床去林子里摘了一大堆水果回来的我,在进门的时候撞见了刚到寺内的他们。三七、二四、一九都在大厅,师父站在一旁,他身后站着微微低着头的晋凝。
很明显三七正在为两伙人作着介绍,看到站在门口的我,便立即向陈夫人介绍道: “啊,那边那位便是暂住在本寺的梁山大夫的徒弟,阿成。”
“嗯……”那陈夫人上下打量着我,是那种两个眼珠子上下打转,把视线从身体的头部扫动到脚部的方式,让我十分不自在,过了一会儿她才像评价某件商品一样点点头,“长得还挺俊啊,就是白嫩了点儿。”
这话我怎么听怎么不爽。
“哪里哪里,阿成这小子太瘦弱,你们家陈公子才长得一表人才!”师父拱了拱手。
我现在真想立马转身离开,不仅是因为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更因为我的怀里正抱着一大堆雪梨之类的水果,乍看之下就像是某个到寺里强行销售水果的瘦弱小贩,格格不入地打扰了他们的交流。
我看了看长得的确是一表人才……应该是超越了一表人才的陈公子,他似乎没怎么在意我这边,只是略略地朝我点点头,又转过头去,看着……晋凝。本来微微低着头的晋凝,听到谈论的话题,便也抬头朝门口看来。
四目相对。
晋凝似乎不太精神,脸色略显苍白,看到我后愣了愣,过了一会儿便又把头低下了。是想到我昨天对她做的事了吗,我在心里苦笑。
回不去了,成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