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发誓要找到你,也是为了帮我妹送个东西。”秦琴姑娘道,声音很轻。她拿出了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慢慢打开,看得出她很用心地保管着这个东西。
那是一个宝蓝色的香囊。
上面绣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只是一朵。
很单调,很普通。
“她说,如果我能见到你,就把这个交给你。”秦琴姑娘手一伸,把手中的香囊朝熊十大递过去。
熊十大一动不动,脸色茫然。
“……拿啊!”秦琴姑娘催促道,“你拿啊!这是琴琴给你的,你为什么不拿?!”
熊十大依旧愣在原地,微微低头看着秦琴姑娘手中的那个香囊,那个琴琴最后给他的礼物。
“当初不负责任地离开,现在也还是懦夫一个吗?连琴琴的东西都不敢要了?!”秦琴姑娘哽咽着,泪如雨下,“收下……你给我收下它……如果你还记得琴琴,如果你还没忘记琴琴,你就给我收下它……”秦琴姑娘说着,竟然跪倒在地,头低着,哽咽着道,“这是琴琴最后的心愿,难道你都不可以完成它吗?琴琴只是希望你能收下它而已……”
我看到那个壮大的身体颤抖着,突然,也跪倒在蜷缩在地的秦琴姑娘面前。
熊十大终于伸出手,接过秦琴姑娘手中的香囊,过了一会儿,他颤抖着双手把香囊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开始的时候我看不出那是什么,好半天才意识到,那是一朵枯萎了的花,只剩下依稀的轮廓,黑乎乎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些渣滓。熊十大似乎愣了愣,然后突然把那枯萎得不成样子的花紧紧攥在手里,握成了拳头,紧紧地攥着。
“这、这是……这是我以前,每天都会摘给琴琴的花……”熊十大哭咽道。
片刻后,他仰起头,脸上早已布满了眼泪,眼睛紧闭着,用力地张开嘴,似乎想大声地喊些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旁边的叶儿忍不住哭出了声来,我一愣,才发现自己的脸上也早就被眼泪打湿。
我没有见过那个叫秦琴琴的女子,但我知道此时脸上的泪水,是为她而流,为那朵枯萎的花而流,为这个跪倒在地,无法哭出声来的粗壮男子而流。
秦琴姑娘独自离开了,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送,不告诉我们她要到哪里去,以后的日子要如何生活。
我想跟着她走,好歹我把她送来了,总要安全送回去,但她坚决不让,只说了句:“我不会迷路的。”
好吧。
晚上的时候,熊十大喝得烂醉如泥,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坛接一坛地喝着酒。最后喝到不省人事,由老鼠脸负责把他扶回房内,而我和叶儿则分别回房睡觉。
来到房前,我站了一会儿,决定出去逛逛。我睡不着,经历了今天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夜很静,来到亭子里,突然想起了熊十大给我讲他与琴琴之间的故事的那晚。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一下子却发展到这个地步。心里的某个本来已经缝合的地方,好像又被撕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抬眼看着挂在空中的月亮,竟然是个满月,多大的讽刺。
终于忍不住,我指着那个在夜空中高傲地挂着的圆圆的冷月,吼道:“你圆给谁看啊?还满月?!满你个头啊!!让你满,我让你满!”随手抓起脚边的石子朝那月亮扔去。
还不解气,我继续大吼:“你丫的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一下会死啊?!非要把两个人分开吗?一定要把人弄死吗?我辛辛苦苦把人带来,一路上又迷路又出糗,还碰上个疯女人,现在不仅带错人,还告诉我那个对的人已经死了,你丫的玩我是不是?!有那么好玩吗?好玩得连命都没了?!”吼着吼着,竟然发现自己开始哽咽,混蛋,我又要哭了吗,哭个鬼啊哭!越是这么想,眼泪却越是忍不住落下。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擦了擦泪水,可是完全没有用,一点都止不住,“如果不可以在一起,就不要让两个人相爱……如果让两个人相爱了,就让他们在一起……如果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在一起,那就帮帮他们,让他们忘记对方啊……”
“让熊十大那混蛋忘记秦琴琴,让秦琴琴忘记熊十大……”虽然这些话说出来很像白痴,但我就想说出来,抬头看向满月,隔着眼泪,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亮点,“对你来说,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吧,非要搞成现在这样,当我们是傻子啊……”
“喂,你吵够没有。”
我一个激灵,泪水立马停住,盯着天上的那个亮点不敢再出声。难道真的是头顶那个满月它嫌我吵,回答我了吗,太扯了吧?!
突然一阵熟悉的香味,几声清脆的铃铛声……
又、是、她。
我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她问,慢慢地走近。仍是一袭红袍,月光下更显妩媚的容貌。
算了,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和她斗嘴,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偷偷擦掉脸上的泪水。
“我想知道答案。”她突然开口,道。
我一愣,回过头看着在黑暗中的疯女人,没听明白她在讲什么。
“你为什么会出现?你为什么要抓着我的手?你为什么不愿意放手?”她气都不喘一口就问了三个问题。
“你……”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个疯女人是不是真的疯了?
“给我答案,以后再不烦你。”她说道,斩钉截铁,一副我若不给个答案一辈子都会缠着我的样子。
我翻了个白眼:“你一直跟着我,甚至跟到这里,就只为了要这些问题的答案?”
“是。”她答。
“……好吧好吧,”我叹了口气,随便回答一下,让她不再纠缠着我也好,“因为我迷路,所以才会遇到你;因为想把你从悬崖边拉回来,所以才抓你的手;因为我已经拉住你的手了,再放开让你掉下去,我会间接变成凶手,我不想罪孽深重,这些答案满意没?”我摊开双手,示意自己说完了。
疯女人直直地立在三步开外,没有说话。
我皱皱眉,以为她没听清,于是苦口婆心再次道:“好吧,我再总结一下,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善良了,行了吧?”
还是没有回应。
“答案已经给你了,”我扯了扯嘴角,“呃……你可以,离开没?”
风吹过,又一阵香味飘过我的鼻尖,疯女人身上的铃铛声在静夜里更显得清脆。
“你爱上过一个不应该爱的人吗?”她又问。
她、真、的、烦、死、人、了。
我冷冷道:“你刚刚没有问这个问题,所以我没有回答的必要。”
“我只想知道这个答案。”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