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郡主细眉微蹙,又要张嘴说话,我立即扯了扯她的衣角,轻声道:“凝儿,别生气,咱不和这死胖子计较。”一听侯龙的语气,就知道他在没事找茬,这样的疯狗又何必理会。
“这会儿倒又交头接耳了,看来郡主和郡马的感情,真是深厚哇。”侯龙说着,猥琐地笑了几声。
我微微转过头看了看皇上,这位面相忠厚的大叔却仍然眯着眼睛,嘴角微微翘着,俨然一副坐看好戏的样子。
“郡马,”侯龙道,两三步绕过桌子来到大厅的中央,“不必谦虚了,趁着今日皇上与郡主都在,和我比试比试如何?”
“侯大人……”郡主又想说话,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臂,示意她不必费舌。
我转过身,笑着开口道:“侯大人,成某确实不曾练武,若您自小便习武,又何必和我这样的江湖郎中比试呢?大街上的疯狗才死命缠着路人不放,您……堂堂的朝廷命官,何必和我一个江湖小郎中计较?”
“你!”侯龙双目圆瞪,明显被我那一声“疯狗”气到了。
“够了够了,”皇上这时候才出来圆场,“侯龙你也真是的,郡马说了不会练武,你也别太难为人家,回去坐好。”
侯龙却一动不动,转过身握拳道:“皇上,既然如此,臣倒是想在这里耍一下剑,给大家助助兴。”
“哦?”皇上撇了撇嘴,“侯龙你还玩上瘾了是吧,行行行,朕今儿个高兴,恰巧郡主和郡马都在,准了,”说着,朝旁边的小太监道,“赐剑。”
我与郡主无奈地坐在原位,刚刚这死胖子还说要和我比试,现在却说要耍剑,我看,他全程都在耍贱才真。
“谢皇上。”他笑着接过小太监拿来的剑,挪动着他那肥胖的身体,缓缓来到大厅的正中央。
“哼,”他用眼角瞄了瞄我,不屑地道,“大丈夫,就要有能保护妻儿的好身手,你看好了!”紧接着,他口中一声大喝,那把剑就这样随着他的手在空中舞动开来。还别说,这侯龙虽然胖,但耍起剑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看来的确是从小就习武没错了。但,他那个身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过了不久,我心里的惊讶开始稍微平静下来。这侯龙耍剑,说是有模有样,但因为他实在是太胖,渐渐地连我都能听到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就连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动作开始零散,似是一座支撑不住自己重量的高塔,随时都有坍塌下来的危险。我示意郡主把身子往后挪一挪,免得这死胖子一会儿耍剑耍晕了,伤及无辜。
我撇了一眼皇上,他的脸色似乎也不怎么好看,大概在担心这侯龙会支撑不住,剑还没耍完,就把自己的小命给耍没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说时迟那时快,侯龙这死胖子突然一个踉跄,拎着剑就朝郡主直面奔来。
脑袋霎时空白。
屏着呼吸,我不自觉地侧过自己的身子,在那剑到达之前挡在了郡主的前方。
“如果为师就要被迎面刺来的一把剑伤害,你会用身体替为师挡住这一把剑么?”
为什么,我的脑海里会突然出现这句话?
我回答了什么,后来师父又说了什么?
来不及细想,那剑即将与我的胸口来个亲密接触。
“若兮——”我听到身后晋凝的喊声,但却没有空去答应,只愣愣地看着那剑离我越来越近。
然后,接触。
但仅仅是接触而已,侯龙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那剑头抵在我的胸口,并没有刺入。我愣愣地看着侯龙,他喘着气,脸色惨白,但提着剑的手仍然一动不动。于是就形成了一幅很好笑的画面,一个累得半死的人提着剑抵在我的胸口,而我则傻愣愣地看着这个刚刚差点把我送入黄泉的人。
“若兮?……若兮!”晋凝的喊声打破了这一莫名其妙的哑剧,她慌乱地从背后伸出手来揽过我的腰,把我的身体往后拉离那把剑。
身体离开剑头的那一刻,那剑便“哐当”一声,瞬间落地。
郡主急切地转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她,待我看到晋凝的脸,心里才一紧。只觉得晋凝的脸此时苍白的程度一点都不亚于侯龙,她眉头紧蹙,眼眶竟然通红,只顾着低头看我刚刚被剑抵着的地方。郡主张着嘴喃喃地说着些话,双手伸过来想碰我的身体,又似乎在顾虑着什么,不敢真的碰我。好半天,才哑着声音问:“若兮……痛不痛?有没有被伤到?嗯?”
“没有,我没有被伤到。”我握住她颤抖着的手,忙安慰道。
“侯龙!反了你了!”我听到皇上的喊声。
“臣、臣、臣该死!”侯龙战战兢兢的声音。
我转过头,只见侯龙已经整个人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板,动都不敢动。
“若兮,”晋凝的手抚上我的脸,让我面对着她,依旧紧张地问,“真的没事?伤着没有?痛不痛?”
“真的没事,”我咧开嘴,给她一个自认为最阳光的笑容,“别担心。”
“郡马!伤着没有?”身后传来皇上的问话。
我唯有转过身,答道:“皇上,我没事。”
皇上皱着眉头,一副紧张不已的样子:“要不要朕吩咐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劳烦了,”我忙阻止,害怕太医让我脱衣检查,“真的没事,那剑都还没碰到我的身体呢。”只能撒个小谎来阻止皇上召唤太医的冲动。
“那就好,那就好,”皇上松了口气,转过身又对那跪在地上的侯龙斥道,“侯龙,刚刚你的剑差点伤着郡主,幸亏郡马舍身相救,却也几乎命丧黄泉,好好的一个小聚,看看让你搅和成什么样子?!”
“臣、臣知罪,”侯龙连头都不敢抬,颤抖着声音争辩道,“可、可这郡主和郡马……不也没事吗,请、请皇上恕罪!!”
“若是有事呢?!”皇上怒目圆瞪,“若人死了,你是不是让朕把你的脑袋砍下来赎罪?!”
“皇上开恩!!!!”侯龙的身子顿时抖个不停。
“皇上……”实在看不下去,我刚想开口劝劝皇上别浪费力气来发怒了,却被晋凝抢先一步发话:“皇上,今日的聚会,我看就到这儿吧,凝儿累了,夫君也受了惊吓,想先回去休息。”
皇上愣了愣,忙道:“这……凝儿,朕今晚,本想留你们在宫中歇息……”
“凝儿,我没事……”我刚想说话,郡主却一眼瞪过来,让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又对皇上道,“皇上,请准我与夫君二人先行离开。”晋凝的神色再不见刚刚的柔和,她脸上的苍白也还未恢复过来。
谁也不敢这样冷着脸对皇上说话,除了晋凝。
“这……好吧,下次再找时间聚聚,”皇上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你们就先离开罢。”
“谢皇上。”郡主微微行了个礼,随即拽过我的手,转身离开。
郡主走得太快,我都还没行礼,便被她踉踉跄跄地拖着离开,一路上好几次都差点跌倒。晋凝什么话也不说,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沉默着被她一直拖出了宫门口。
“凝儿,真的没事,你别那么担心。”我终于挤出一句话,但晋凝依旧不理,默默地把我拖向早就等在不远处的马车。
车厢里,仍然无话。晋凝始终拽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把“沉默是金”这四个字演绎得出神入化、淋漓尽致。终于到达郡马府,我轻轻挣脱开晋凝仍旧和我紧握的手,笑着道:“天很晚了,我觉得自己身子好脏,先去洗个澡。”
晋凝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一下子又拽紧我才刚松开的手,冷着声音道:“你捂着胸口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