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舒没有贸然往家里送信,她先去外院找楚俊彦确认消息。
  楚俊彦有些惊讶的挑眉,“谢穆宁告诉你的?”
  “表哥你就说是不是吧?”
  楚俊彦点头,“确有此事。你也知道叔叔一直就指望我给楚家传宗接代的。他说楚家男儿大多逃不过早夭之命,希望我能转入文职。当然也希望我能早早成亲。可能近期就会在京城闺秀中替我寻摸。”
  “那你怎么没有说过?人家还一心一意等着长大了好嫁给你呢。”白敏舒一脸委屈的道。
  楚俊彦看看身量还有些未足的表妹,“叔叔希望我及早成亲生子。所以他想给我找个年纪相当,娶过门就能生孩子的。而且最好身体好,能多生几个。”
  他也喜欢处处以自己为尊的表妹。可表妹今年才十三岁,至少要再过两年才能过门。而且她和母亲一样,看着有些娇弱,也不符合叔叔的期望。
  白敏舒道:“是你娶亲还是楚二叔娶亲?”
  楚俊彦还是很尊敬叔叔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又不是你爹。”
  “叔叔把我养大,又教导我习文修武。我的婚事,他当然可以做主。而且,他也没有完全不顾我的意愿。”
  白敏舒有些受伤地道:“那你也不想娶我?小时候你说过长大了就娶我的。”
  楚俊彦道:“可是如果是你,要我叔叔点头很难的。”
  “为什么,我哪里不如人啊?”
  楚俊彦叹口气。他母亲嫁过来,因为身子弱只生了他一个。父亲出事的消息传来,她全然不顾自己这个儿子就殉情了。
  所以叔叔一直觉得白家女子不是良配。
  白敏舒道:“那你没想娶我,为什么不说?让我这么上门来照顾你,好像死乞白赖要嫁你似的。”
  她坐在锦凳上默默流泪,甚是动人。
  楚俊彦就想起了幼年时母亲思念征战在外的父亲也是这个样子的。
  他过去帮白敏舒揩泪。
  “表哥,你如果也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同楚二叔抗争?你又不像姑父要去边关出征。你就在京城好好儿的读书、科考。晚两年成亲又有多大关系?我回家去了。我也不是嫁不出去的。我这个年纪,家里也该给我寻摸合适的对象了。”
  楚俊彦跟在她身后,“我送你,你先收拾一下吧。”
  让来做客的表妹这么红着眼眶离去,别说舅舅会上门来找自己。就是叔叔知道了也要过问的。
  他其实是喜欢表妹的。表妹性子和顺,处处依着自己,是一朵解语娇花。
  但是这样的女子时下可不少,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不乏其人。所以,他并没有很强烈的要娶表妹的意思。何况,还得为此和叔叔对白家的成见对抗。
  谢穆宁才没管这对表兄妹如何呢。她和管家打了个招呼,就径自驱车出门了。
  瑞叔是边城楚府的管家,京城的是福叔。
  楚叔叔的父亲那阵子,就是他在这个府里当管家了。
  不过楚俊彦父亲出事后,这座府邸曾经被收回。是三年前楚叔叔斩杀了北戎前国主又重新赐还的。
  楚叔叔把这些老人找了回来,在他离京的时候照顾楚俊彦。
  “大小姐,我们去哪里啊?”扣儿跪坐在车厢一旁,忍不住问道。
  谢穆宁带出来的都是谢家跟她上京的人,坐的也是自家马车。自然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这一次上京,老爹为了让她自在,把家里得用的下人遣了大半跟随她前来。
  银票也给她带了不少。
  其实家里的银钱本来就是谢穆宁在管着,他们家连个姨娘都没有。他爹娘更是只生了她一个。
  所以银子老爹从来都是尽着她用的。上不上京也没多大差别。
  这会儿马车七弯八拐的到了一个小巷子里,扣儿着实感觉奇怪。
  大小姐头回来京城,居然繁华热闹的地方一处都不去,反倒指挥车夫到这样偏僻的地方来。
  谢穆宁道:“到这里来找做衣服的绣娘啊。”
  扣儿不敢再多问了。心头却有些犯嘀咕:是不是那个白小姐给大小姐推荐的地方啊?这么偏僻,一路都是问着来的。而白小姐自己还没有一道来。
  不过,自家大小姐好像也不是那么轻信人的主。
  谢穆宁让车夫在巷口停下,随手抛给领头的家丁谢全一锭碎银子。
  “斜对面有个小酒楼,你们自己去听听说书打发时间。”
  谢全看距离也不远,还能看得到这边便躬身道:“是。”
  谢穆宁只带了扣儿一道进去。
  看她站定在第三户人家门前,扣儿上前叩门。
  里头一个女声问道:“谁啊?”
  扣儿道:“做衣服的。”
  门被打开,里头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道:“你们......”她的目光落到谢穆宁的衣裙上一下子就移不开了,声音也戛然而止。
  谢穆宁道:“我当然是因为你的衣服做得好,款式还时常别出心裁才来找你做衣服的。进去说吧——”说罢反客为主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还算宽裕的人家。窗明几净,墙刷得白白的,家具也比较时兴。
  但家里却没有伺候的人,开门、倒茶都是方才那个女子。
  谢穆宁问道:“你家丫鬟跑了?没签卖身契么?”
  “没签。您能找到这里来,也该听说我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做衣服?”
  谢穆宁道:“我才从边关来。到处的绣坊都排着队,不知几时轮得到我。倒是你这个曾经神针坊最出名的绣娘如今接不到活儿,还被人泼了脏水。我觉得你应该有时间给我做衣服。”
  那女子除了刚看到谢穆宁衣裙的时候,基本还是比较淡定的。这会儿听她说‘被人泼了脏水’眼眶却是陡然一红。
  谢穆宁道:“我身上这套衣裙是你设计的。但被人偷走了底稿还抢在前头给绣坊掌柜的看了。你反被诬陷是剽窃之人,却百口莫辩。你帮我多做几身新颖的衣服,我穿着给人看了就能证明你的实力。你无须去剽窃别人!反倒是那个偷你底稿的,如果以后江郎才尽了,不就什么都不言而喻了?”
  上辈子,这位很有创意的绣娘就是这么自己给自己洗刷掉污名的。
  她颓废了一阵,创意接踵而来。接二连三做出款式新颖别致的衣服,自己穿着坐马车到神针坊门口,下车转悠一圈就走。
  下一件新衣裙做出来,再如法炮制。
  如是再三,世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而且她还去了神针坊的对家。令本来只是打算晾一晾让她自己求着回来的神针坊扼腕不已,很久都是业内笑柄。
  谢穆宁觉得只有此人水平够,又有时间给自己做衣服。
  这名叫做黄秀馨的绣娘点点头,“好,既然姑娘信任我,我一定为你做出最适合您的衣服来。”
  谢穆宁从扣儿手中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你尽管自由发挥吧。不过近期我可能就要进宫面圣,你先给我赶制一身出来。我看过满意,到时候就直接穿进宫去。”
  她做了两身新款秋装,其他就是路上穿的边城时的衣服了。
  昨天亮相穿了一身,今天依然还是这身。但过几日势必得换另一身。到时候进宫穿已经上过身的衣服好像不够郑重其事。而且被白敏舒知道她只有两身换着穿,肯定背地里也会笑话她。
  还会‘无意间’给她传播出去,让她成为京城闺秀圈的笑柄。
  黄秀馨直接让吓到了。她站了起来,“姑娘您说您要穿着我做的衣服去面、面圣?”
  这种话没人敢瞎说的。
  “等我看过满意才行。好了,我走了。你要是做好了,送到楚元将军府上,就说是谢大小姐定的衣服就行。或者,你现在收拾工具跟我走,去谢府给我做也成。不好不好,把你带回去了光给我自己做不好。”
  黄秀馨听到谢元将军,又想起谢大小姐说她刚才边关来,渐渐有了真实感。
  “谢大小姐,您做了什么?皇上都要召见您。”
  “我就带人去接应了一下我老爹和楚叔叔而已。可能皇上觉得新鲜吧,就让楚叔叔带我上京来看看。”
  黄秀馨道:“原来您还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啊。秀馨真是失敬了!”
  她脑海中已经有点感觉了,转身去拿了纸笔就开始画底稿,浑然忘了客人就坐在一边。
  她以前是首席绣娘,根本不需要招呼客人的。有了想法都习惯立即画下来,因为有些灵感是转瞬即逝的。
  谢穆宁失笑,要做出什么成就来,可能还真得有几分痴劲。
  她起身往外走,对扣儿道:“让锁儿过来照顾她一日三餐,到点催她休息。另外让谢全安排个人在这附近看着点,以防不时之需。”
  “是,可她还没有给您量尺寸呢。”
  “她既然没提,那应该目测就够了。术业有专攻,用人不疑。”
  扣儿看看大小姐身上的裙子,如果这身是黄绣娘设计的,那确实是有水平。
  不过大小姐怎么会对这些事那么熟悉?算了,不管了。大小姐没说的事不必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