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默认吗？我有些恍惚地想道，看着云小风那不好看的脸色，心里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安定下来几分，再看着他的神情，都不觉得有什么畏惧了。
“你们为了什么？”
“我们？”云小风似笑非笑地看我，“哪里来的我们？”
“布下这个网的你们，难道不是你们吗？”
“你听着，”云小风的脸上忽然显出了几分无奈，“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我们。我只是为了……”他哽了一下，那种冰冷的光芒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云小风。
“一开始，只是为了让村里的人们能活下来而已。”他的声音悲伤起来，像是我熟悉的那个少年，可也是这一瞬间，他的声音里又好像多出了几分不耐烦，“后来，只剩下我了，我现在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这么快就死去而已。”
“死亡真的是终点吗？”有些无奈，我看着云小风，想要走过去拍拍他的脑袋，那张脸上现在的神情，和他幼年，我们一起厮混的时候，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却又得不到时候的那种委屈如出一辙，让我简直忍不住地就想要安抚他。
然而他抬起脸的瞬间，我就明白，是我想得太多了。现在的云小风，根本就不需要来自我的，这种所谓的保护，更重要的是，对他来说，我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答案我给不出，有时候我也觉得，就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必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像现在，上一秒，他的神情还是迷茫的，而现在，他就已经又一次冷了下去，那眼神冷冽，滑腻，就像是一条看着自己猎物的蛇。
“如果你觉得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再一次死掉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他的声音似乎甜蜜，可是这种甜蜜之下，潜藏着一种我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危险，正是那种危险感，让我这一刻几乎想要后退逃跑。
“不然呢？”我尽量镇定下来，看着他的神情，慢慢问道。
“是灰飞烟灭啊，”他轻轻地叹息，“我的姐姐，你总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我很想在这个时候点头，可是很快，我又一次明白过来，这个时候点头，和直接送死，大概也没有什么差别，因为这个动作，同样会让他愤怒起来，整个人都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向我这里看过来。
“你根本就不明白。”他的神情愤怒，说话声音却还是缓慢的，带着一点轻柔的感觉，让我一瞬间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你不知道，魂飞魄散，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很牵挂这个世界，”我尽量放软声音，“可是小风，你们现在这么做，真的错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你身上的业报会越来越重吧？你杀过人吗？你杀了多少人？你不会做梦，是不是也不会见到他们，从你的梦境里，从你不想看到他们的那些地方，从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在你面前？那个时候你会怎么想呢？你会怎么做呢？你是不是还想杀了他们？可是……你还能触碰到他们吗？”
强烈的悲哀，从胸腔里生发出来，顺着血脉，流向了四肢百骸。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可这些话就像是一生长在我匈奴改口，只要我一张嘴就会涌出来一样，将我整个人都掩埋在了其中。我看不清云小风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这种颤抖，和我平时所知道的大概都不一样，那样剧烈的颤抖，看起来就像是被我戳中了心里的恐惧，而整个人都像要逃避，想要躲藏，可是我们，包括他，也包括我在内，我们都知道那个可怕的真相——他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完全的，没有机会。
我看着他，看着那张脸上流露出的恐惧，觉得胸口空荡荡的，像是有什么地方被戳了一道口子，有风不断地灌进来一样，那种感觉，让人心里发疼，却又好像找不到任何一点的伤口。
“你闭嘴……”云小风发着抖，气急败坏地对我提出要求，“云凉，你闭嘴……你为什么能活下来？我真的不服气，我宁愿自己去死，我都不想看到你这么活下来，这不公平，不公平！”
他想要靠近我，可是那银色光芒从我手中蔓延出去，那光芒的末端是倒刺一样尖锐的明亮，任凭他如何作为，都难以靠近。只是稍微靠近那么一点点，他的身体就开始不断地出血，被刺词中的地方，那些银色光芒就像是感觉到了养料一样，不断地向前挺近。
“不……”云小风几乎要咆哮起来，“不，不，不！”
“这……”就连我都愣住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想要将这银色光芒收回来，可是立刻，我就感觉到了另外一股不满的意志，正从那银色光芒上向我这个方向袭来——
这银色光芒，竟然像是有自己的意志！
我大吃一惊，整个人几乎就要连手脚往哪里放都弄不清楚了，只能茫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不断挣扎的云小风，和那不断入侵他身体的银色光芒……
“废物！”就在我目瞪口呆，云小风痛苦万分的时候，一声颇为熟悉的，愤怒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就见一道光从天而降，正落在云小风身上，将那些个争先恐后的银色光芒都给逼退了出来，只敢在它的范围内之外远远地盘旋，却丝毫不敢寸进。
我从那光芒往上看，只看到一双冷玉一样的手，再往上是玄色的衣袍，那袖子上似乎有着什么团，看起来尊贵莫名，我却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最后，我终于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那双眼睛在看着我的时候，所流露出来的意思好像也很明显：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