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
  门外传来杜掌柜的声音, 带着惊诧,“您,您怎么在这?”
  无人回答他。
  只有越行越远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
  杜掌柜眼睁睁看着姬朝宗沉着一张脸往楼下走, 总觉得今天这位世子爷怎么看都有些不大对劲, 但贵人们的事, 他也不敢多问,眼见姬朝宗已经下楼便推开竹字包厢的门进去,见顾攸宁端坐在椅子上, 低着头,也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他开口问道:“顾小姐, 那位姬大人是怎么回事?”
  “走错了。”
  顾攸宁语气很淡, 神色也很平静, 好似先前那一场风波并不存在, 只有握着纸张的手显露出她此时的心情也不是真的那么沉静。
  她坐着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楼下的情形。
  眼见姬朝宗正朝门口走去,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瞧出他此时的心情非常不好。
  顾攸宁轻轻抿唇,把思绪压于心底,等人走后便抬头, 见杜掌柜脸上仍有怀疑之色,她也没有过多解释, 把桌子上的纸张一收便同人说道:“这次的画像, 我恐怕得多准备些时日。”
  听人说起正事,杜掌柜倒是也收敛了思绪, 忙道:“应该的, 客人那边我也留了话, 他说没问题, 只要在六月底前收到就好。”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倒是足够她画了。
  顾攸宁点点头,又问,“杜掌柜,你这有没有类似的观音画像,我想多看几幅,做下研究。”
  “这……”
  杜掌柜面露难色,叹道:“您也知道如今画观音像出彩的也就那么几个,这类画像,哪个不是提前预定,或是受人所托?从前的藏画不必说,便是现在几位大家也是鲜少画这类画的。”
  画人物不比画山水,挥斥方遒、肆意挥洒就好。
  他需要格外的细致,眉眼神态、人物形态,还有服饰、头饰,哪个地方不得细细琢磨?
  顾攸宁心中也猜到了,便也没再多言,只朝人点头,“那回头我先找几本书翻阅下。”东西都已经拿到了,她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又从杜掌柜这边拿了一部分定金,便出了惟芳斋。
  外头艳阳高照,戴着帷帽的顾攸宁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想起先前姬朝宗同她说得那些话,不由还是有些出神。
  她是真没想到那个男人会同她说那样的话。
  想到先前他说那番话时的神情,恐怕她是第一个这样拒绝他的人。
  这样也好,说清楚了,以那位的高傲,恐怕以后别说再来找她了,估计就连在路上碰到也只会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
  顾攸宁从来没相信过姬朝宗对她的情意,就像先前他们说话,那个男人从头至尾都没有表达过对她的爱意,他对她,不过只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或许是喜欢她这张脸,或许是喜欢她这个身段。
  又或许是因为在相处的时候,她这个性格刺到他了,让他起了角逐之心。
  也可能……
  在这些之外,多了一些欣赏。
  但绝对不会只是因为纯粹的喜欢和爱意。
  不过顾攸宁还是有些被他触动到了,他是唯一一个对她说“以后我护着你和你弟弟,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们”的外人,她从未怀疑过姬朝宗的实力,也相信如果委身于他,无论是她还是小满都会活得比现在轻松。
  即使以后他厌倦了她。
  相信以他的性格也会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让她不必为钱财担忧。
  不过怎么说呢?
  如果是三年前的她,或许会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接受这样的“好意”,可如今……她经历过风雨的洗礼,已经自己长成一棵替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她不是温室的花朵,无需旁人的圈养,所以这一份触动也就仅限于此了。
  长街上车水马龙依旧不断,而她重新扬起笑脸往前走,顾攸宁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了附近的书斋,打算先买几本关于佛像研究的书,拿回去好生钻研一番,这类书并不多,她也是费尽心思找了许久才找到。
  刚刚付完钱打算出去就碰到了熟人。
  “京大人。”
  顾攸宁停下步子喊来人,语气很平,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熟稔或者过于陌生。
  京景明也有些诧异会在这碰到她,见她手里握着几本佛像研究的书,不由笑道:“顾小姐什么时候喜欢研究这些了?”
  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事,左右京景明也知道她如今接画赚钱,便和人说道:“我从杜掌柜那接了个单子,只是观音大士的画像不好找,我便打算看几本书了解下每个朝代的区别。”
  “原来是这样。”
  京景明点头,也没有多问,只是笑着同人说了一句,“祖母时不时就念叨你,顾小姐有空的时候,不妨去家里看看她。”
  他从前是不大想和顾家来往。
  但上回顾攸宁来过之后,祖母的精气神就好了许多,如今他这一番话也算得上是真心实意。
  顾攸宁自然也察觉出了他话中的真诚,倒也没拒绝,只是她如今太忙,近段日子怕是没时间,便也没明说,只说“我有空就去”,说完,她便朝人点头,打算先离开书斋。
  与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听到京景明说了一句“等等”,顾攸宁疑惑停步,她侧头,“怎么了?”
  京景明看着她,似是沉默了一瞬,就在顾攸宁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时候却只是听到他很轻的笑了一声,“没事,顾小姐慢走。”
  虽然觉得奇怪,但顾攸宁也不是多问的性子,朝人点了点头便继续转身往外走。
  而留在身后的京景明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回想起先前擦肩而过时从她身上闻见的那抹沉水香,虽然不算浓郁,但也足够让他确认这是什么香味了。
  如今的顾家可用不起这样的香。
  而据他所知,整个京城也就留行才喜欢这种霸道的香味。
  想起姬朝宗近来的所作所为,京景明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等买完书回到马车,车夫问起去哪的时候,他长指微曲,叩着书面,笑着说了句,“去安国公府。”
  ……
  京景明和姬朝宗从小一起长大,又有姑表亲的关系,从来到姬家都是无需通传的。
  如往常一样先去给老夫人和长公主请了安,回了几个问题才朝姬朝宗的院子走,没让人传话,打听完姬朝宗在哪,他便独自一人穿过长廊去了书房,刚进去就看到他站在几幅画卷前。
  挑了挑眉。
  京景明开了口,“什么画看得那么认真?”
  走到人身旁一看,见那画卷熟悉,底下标着“悠山散人”,正是那日在惟芳斋看到的那幅画,他一向心思敏捷,把这些事联系一通也就弄明白这位悠山散人是谁了,眼中趣味更浓,“这是顾攸宁画的?”
  倒是的确能看出一些那位顾首辅的痕迹。
  姬朝宗先前正在出神,没注意到京景明的到来,如今听见询问才回过神。
  他今天心情不好,也没回答,从画上收回视线便朝窗边的榻几走去,随手倒一盏茶,不客气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啧。”
  京景明跟着过去,见案几上只有一盏茶也不生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闻茶香浓郁,眉眼便越发舒展了,似是闲话家常一般,笑着说道:“我刚刚碰见顾攸宁了。”
  见对面青年喝茶的动作一顿。
  他眉眼含笑,心中也越发笃定今天上午这两人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什么,握着茶盏品了一口后,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小姑娘挺厉害,接了个单子,刚才正在书斋找研究佛像的书。”
  “不过那书斋能有什么好书,也不知道她能研究出些什么。”
  姬朝宗听他句句不离顾攸宁,本来就不大爽利的心就更加烦躁了,手里的茶盏一搁,沉着眉看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
  京景明跟着放下茶盏,一副朝人打商量的样子,“你说我把家里那些藏画和藏书给人送过去如何。”见人顿时敛了眉,眸似点漆,他却只做不知,仍笑道:“顾家这丫头长得好,又讨长辈喜欢,还有一手好才艺。”
  “你若不喜欢,倒不如我回头去同她那二叔讨了她?”
  他说完这话,目光便一眨不眨地看着姬朝宗,似乎要从他的面上窥探出不同平日的情绪。
  旁人都说姬朝宗性子好,鲜少发脾气,可只有他这样从小玩到大的才知道这人骨子里的恶劣,只不过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他也很少见姬朝宗被外界影响情绪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影响他情绪的人存在,京景明怎么可能会错过这样的好戏?
  本以为这样一番话一定能让姬朝宗黑脸。
  哪想到对面的青年只是不带情绪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喝茶,好一会才说了一句,“她不会同意的。”
  这个“她”自然不可能是顾廷抚,可京景明还是有些诧异,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话音刚落就见姬朝宗面上情绪有些没绷住的异样,顿时反应过来,心下吃惊,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一些:“你同她说过了?”
  他是真的惊讶。
  原本以为姬朝宗只是一时兴起,可如今看来,他是真有这个心思。
  脸上那股子玩味的表情敛了下去,京景明换了副认真的表情,低声问他,“她怎么说的?”
  姬朝宗长指抚摸着茶盏边缘,薄唇微抿低着头,并没有立刻回答,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凉凉道:“她说,顾家女不做妾。”似乎还没从上午的情绪里走出来,他说完就收回了手,沉着一张脸往身后一靠。
  京景明听到这个回答,沉默了好一会。
  如果是以前的顾攸宁,自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可如今的顾攸宁……这京城的世家大族,哪个会娶一个谋逆罪犯的女儿做妻子?便是妾,也得担着别人的眼光和议论。
  那些普通门第倒是可以不必介意这些。
  可就顾攸宁那个样貌和身段,若没点实力,谁敢娶她?
  “那你是怎么想的?”
  京景明是真的有些担心他使出一些手段,强逼了人家,到底是祖母喜欢的丫头,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姬朝宗察觉出他的担忧,嗤道:“我能怎么想?”
  他身边一排轩窗正大开着,照进外头的大好日光,而他目光落在几株郁郁葱葱的桃树上,声音很凉,“难不成我还能把她囚禁起来不成?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作。”
  他并不愿意再提起这事,只是想到京景明先前那番话,转过头冷冷道:“你既然没有那个娶她的心,就别去瞎撩拨人家。”
  京景明:“……”
  行吧。
  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两人后头倒是也没再提这件事,直到京景明要走的时候,姬朝宗才扔给他一只盒子,京景明忙伸手接过,皱眉道:“什么东西?还挺沉。”
  刚要打开盒子就听人说道:“想个法子给那个丫头。”
  手上的动作一顿,京景明掀起眼帘朝他看去,见他神色淡淡,目光也只是注视着外头的那堆草木,可眉心处却有一道很明显的皱起来的痕迹,可见心里也在犹豫自己这个举动。
  他摇头失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再去看,抱着盒子起来,“走了。”
  姬朝宗嗯一声,又拧着眉,说了一句,“别说是我给的。”
  “怎么,怕人家不要?”京景明难得嗤他一句,见他神色果然又沉了一些,怕惹得太过以后自己倒霉,忙又轻咳一声,“知道了,我会转交到她的手上。”
  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光影下,俊美如天神的青年仍旧靠在长榻上,长眉微沉、薄唇紧抿,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挫败和不甘,他看不出姬朝宗是真的喜欢顾攸宁还是单纯因为得不到而觉得挫败不甘,但很明显,那个丫头在姬朝宗的心里已经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恐怕这辈子都去不掉了。
  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一些让他自己都惊讶的举动。
  掂了掂手里的盒子。
  京景明笑了笑,收回目光离开了这。
  *
  顾攸宁转了好几个书斋才回家,马车一路朝顾家去,她手里握着先前买来的书翻看着,许是看得累了,她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外头,眼见快到家了,刚想收拾下,余光就瞥见站在巷子里的一对男女。
  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没让马车在这个时候停下,她任由车夫驾着马车先回了府,直到回到东院,半夏过来服侍她的时候,她才语气淡淡地问道:“四喜呢?”
  半夏正在给她倒茶,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很快又如常笑道:“她在屋子里歇息呢,您不是体谅她小日子来,不让她伺候吗?”说完见顾攸宁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她心里微憷,脸上的笑也有些绷不住了,勉强道:“姑娘怎么这样看着我?”
  “还不跟我说实话?”
  顾攸宁把手里茶盏往旁边一搁,冷声道:“还是你想让我现在去她屋子看看?”
  半夏一听这话,小脸顿时变得苍白起来,膝盖也软了,跪在人跟前同她说道:“您别生气,四喜这会的确不在屋子里,可她很快就回来了。”
  顾攸宁没在这个时候扶她,沉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都到这个时候了,半夏哪里还敢瞒她?一五一十都吐了个明白,见她小脸阴沉,又担心她会责怪四喜,低声帮人说着话,“奴婢已经和四喜说过了,让她这次出去和人做个了断,以后再不去管她那表哥的事。”
  “她要断早就断了。”
  顾攸宁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即使当初被姬朝宗戏弄,她都没那么生气,手放在桌子上,柳眉竖着,没好气道:“我同她说过多少次,她那表哥不可信,偏她死脑筋,被人骗了一次又一次。”
  见半夏小脸还发白,又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
  “姑娘……”见她面露不敢,顾攸宁亲自把人扶了起来,握着人的胳膊说道:“我知道你瞒着我是怕我生气。”又沉默一会,和人吩咐道:“等四喜回来,让她来我这一趟。”
  “……是。”
  四喜回来的时候,顾攸宁已经沐浴洗漱过了,换了身家居的常服靠在软榻上翻着书,听到外头一声沙哑的“姑娘”,她也没有什么反应,握着书翻着,嘴里倒是说了句,“进来。”
  大概半夏已经和她通过气了,四喜一进来就跪在她跟前,哑着嗓音认起错,“姑娘,奴婢知错了。”
  顾攸宁头也没抬,又翻了一页书,“什么错?”
  这话却像是让人卡壳了一般,顾攸宁叹了口气,终于抬了头,看着跪在跟前的女子说道:“连自己什么错都认不出,你来知什么错?”一番话说得人眼眶通红,屋子里很快就响起了四喜的抽泣声,像是在死命压着,却又怎么都压不住似的。
  顾攸宁最怕人哭,尤其是自己这些身边人,她把手里的书一合放到一旁,扶着人的胳膊起来,“我还没说你,你自己反倒先委屈上了?”
  “奴婢不是委屈,奴婢……”
  四喜红着眼眶,小声道:“奴婢就是忍不住。”
  知道她这两日也不好受,顾攸宁也没去说她,递了块帕子过去就问人,“你打算怎么做?”
  四喜心里当然是想帮她表哥的,她家里一个亲人都没了,表哥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且……表哥也应允她了,等攒够钱就来娶她,还会好好准备三年后的科考,他还和她保证过了,下次一定会好好考,以后让她做进士夫人,再也不会让别人看不起她了。
  可这些话,她连半夏都不敢说,怎么敢和顾攸宁说?
  “你既然不知道怎么打算,我便把我的打算说于你听。”顾攸宁说完见四喜抬起一双水蒙蒙的眼睛望着她,继续之前的话,“你表哥这次欠的钱,我可以给,但就这一次。”
  四喜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忙道:“姑娘您放心,他已经和我保证过了,以后再也不会赌了!”
  “先别这么高兴。”顾攸宁给人泼冷水,“这钱算是我借给你的,以后你每个月的月钱我都会直接没收,算是还这笔钱。”
  四喜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听到顾攸宁挑起声音说了一句“不愿意”,她才回过神,忙摇了摇头,“愿意的。”
  她现在只想救表哥,哪里还会管别的?
  顾攸宁也就没再多说,把早先准备好的银票递给她。
  四喜看到这张银票顿时又红了眼眶,她连忙接过又给顾攸宁磕了好几个头才出去,看着她离开,顾攸宁伸手捏了捏疲惫的眉心,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抬头。
  半夏刚刚一直侯在外头,自然是听到了里头的话。
  这会她拿着美人锤给顾攸宁捶着腿,嘴里说道:“您就这么把钱给她了?也不说几句,以后她那表哥要是再来找她怎么办?”
  “她现在一心向着她那表哥,我说再多都没用,左右她以后也没什么钱了,便是她那表哥再犯事也无人帮他了。”又说了一句,“她每个月的月银你单独存放起来,等以后她出嫁了,再给她。”
  半夏手上动作一顿,似是不敢置信,又觉得情理之中,只是微垂的眼眶又红了一些,语气也有些哽咽,“是。”
  ……
  西院。
  顾婉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四喜那位表哥已经把钱还清了。
  她那表哥也当真是安分了一些日子,还了钱在郊外找了个私塾的工作,每日早出晚归,拿到点钱就来给四喜,看着倒是也真的有点样子了……侍棋把打听到的这些话说与顾婉听的时候,顾婉正在窗前莳花。
  闻言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哦”一声,“继续派人盯着,寻个合适的时间按我说的去做。”
  “姑娘……”
  侍棋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其实二小姐如今这样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不如……”话还没说完就见轩窗边穿着绿裳的女子转过头,她手中锋利的剪子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可这光芒却抵不过她眼中的锐利。
  那抹光亮犀利、阴鸷,似藏在草丛中的毒蛇,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侍棋的话一下子就说不下去了,她苍白着小脸低下头,心里对顾婉的害怕一日更甚一日。
  自打出了姬家那件事之后,姑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如果说以前她耍手段只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如今的姑娘……就像是疯魔了一样,好似非要把旁人也扯得如她一般的境地才高兴。
  顾婉见她低头便收回眼帘,手中剪子一开一合,一朵艳丽的牡丹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
  四喜表哥的事解决了。
  顾攸宁也就每日待在屋子里看着自己买的那些书,可外头这些书大多都是些理论知识,看着晦涩难懂也就罢了,还没什么用……她都想着要不要去一趟金台寺问问法相住持。
  “姑娘,二公子来了。”外头传来四喜的声音。
  听到二哥来了,顾攸宁有些诧异,不过也没耽搁,应了一声“知道了”就出去了,看到帘外的四喜眉眼弯弯,髻上还戴着一支从未见过的珠钗,她眼神微暗,没说什么,继续朝花厅走去。
  顾修文就坐在客座上,见她进来便笑着喊她:“阿宁。”
  “二哥怎么来了?”顾攸宁脸上挂着笑,又见他身边的茶案上放着一只挺大的锦盒,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顾修文今日就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闻言便笑道:“小京大人给我的,说是之前碰到你在书斋找一些关于佛像的书,正好他那边有就托我给你带来了。”
  “京景明?”顾攸宁一愣,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
  “我还以为你知道。”顾修文说话的时候观察着顾攸宁脸上的表情,见她神情并非作伪,笑着把东西递过去,柔声道:“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顾攸宁怔怔接过,里头不仅有书也有小像,正是她最需要的东西,她心里高兴,脸上也藏不住笑,直到听到顾修文问她“二妹跟小京大人私下有联系吗”,她才敛了面上的表情,摇头道:“我和小京大人在外头也就见过两次,一次是他见我被人刁难问我买了画给我解了围,一次就是前几日在书斋。”
  “不过他有和我说让我有空去看看京老夫人。”
  顾修文笑道:“原来是这样。”
  没再说这茬子,反而笑着夸赞起顾攸宁,“我们阿宁真厉害。”
  顾攸宁面上少有的露出一抹腼腆的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想起顾婉那桩事,脸上的笑一敛,犹豫着开口,“二哥,大姐那事……”
  顾修文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道:“这事原本同你也没什么关系,是她自己鬼迷心窍。”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如今让她清醒下也好。”
  又和人说了一句,“这段日子她情绪不好,阿宁,你别同她计较,有事便同我说。”
  等到顾攸宁一一应了。
  他也就没再久待,起身往外走。
  顾攸宁把人送出门才又回来,看着那只锦盒,不由沉眉细想,京景明的确知道这件事,若是他送倒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这事不大像他做的。
  难不成……
  心里浮现一个名字。
  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轻声呢喃,“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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