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庆祝我家‘宁小侯爷’班师回朝,当当当当——”
裴丫头做了个很浮夸的掀开黑色纱罩动作,桌上摆满了丰盛菜肴,揭开的一刹那,丫头的星辉满溢而出。
宁奕同样很浮夸地啊了一声,十分配合地伸出一只手挡住面颊,装作无法直视桌上菜肴齐齐迸发的光芒。
像极了以前在西岭看到的小人画。
两个人对视一眼,捧腹弯腰,哈哈大笑。
前仰后合之后,宁奕随手拎了个腰鼓座墩坐在丫头对面,隔着摆满菜肴的八仙桌,不急着动筷,而是静静端详着丫头的脸蛋。
粉粉嫩嫩,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忽然之间的严肃,让丫头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着宁奕有些不知所措,双手叠掌放在膝盖上,抿着嘴唇。
宁奕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檀香长条盒子,放在面前晃了晃,眨眼道:“碎银做的簪子,玉花,还有一些细碎玩意。”
丫头瞬间眉开眼笑。
伸手想拿。
宁奕举起木盒,身子向后倾斜,笑眯眯道:“叫一声哥来听听。”
毫不犹豫的一声——
“哥~”
声音酥软,落入心湖,溅起涟漪。
丫头接过檀香木盒,搂在怀里,爱不释手,舍不得打开,眼睛细细眯成一条月牙。
宁奕环抱双臂,微微向后倾去,靠在院子石壁上,看着丫头的娇嫩脸蛋,恍惚想到了红山海底寝宫飞掠而出的那尊极其惊艳的女子剑仙符箓法相,此时此刻,裴丫头的面容已经有了七八分长开的模样,风姿已有,稚嫩犹存。
姜麟见到丫头长大之后的模样,一时之间心神都被那符箓女子的绝代风华摄去。
宁奕喃喃道:“以后不知道会祸害多少人呐。”
这是宁奕来到天都,吃得最香甜的一顿饭,吃完饭后,在裴烦的强烈要求下,在剑藏当中取出了一柄适合踩踏的飞剑,贴上了两张“鸿毛”符箓,御剑而行。
丫头双手环过宁奕的腰身,滚烫侧脸贴在后背衣袍上。
风气吹得她两鬓发丝飞掠。
大月无声。
一剑独行。
她闭上双眼。
“哥……”
“嗯?”
“我不喜欢天都。”丫头的声音很轻,但没有难过和悲伤,她俯瞰着这座古城,柔柔说道:“这里的屋楼很好看,人很善,但我不喜欢天都里的规矩,披着金甲的禁卫,鱼龙潜行的三司……”
“我也不喜欢每日待在府邸里,一个人静静对着黄宣发呆静坐,勾画符箓,篆刻阵法……”
“我不喜欢你每一次出门,也不喜欢你身上受伤……”
丫头说着一件又一件不喜欢的事情。
然后她顿了顿。
“但是……我喜欢现在。”
把脸靠得更近了一些。
深深吸了一口气,剑器掠地很高,速度很快,但是并不冷。
很温暖。
因为有宁奕在。
第260章 缔造剑道
御剑而行回来以后,发现丫头困得昏昏沉沉,也不知是什么事情,耗尽了心力,脑袋如小鸡啄米,好笑又可爱,宁奕动作轻柔,拦腰把妮子抱回床榻,盖了一层薄被,有些不太放心,在地上打了一个地铺。
这是宁奕在天都皇城里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神魂安逸,万籁俱寂。
神池里的剑意摇曳如草,沉寂在池底的死气未有异常。
沉沉睡去,一夜无事。
鸡鸣,天亮。
宁奕恍恍惚惚醒来,还未睁开,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怀里,多了一个娇弱的身躯,两人同床共榻倒不是没有过,以前在西岭菩萨破庙里只能挤一张床,但都是背靠背的贴身睡,那时候丫头年龄小什么都不懂,但宁奕会主动避嫌,收敛心神。
现在宁奕能够感到,一小团柔软隔着布料,挤着自己的胸膛,丫头大大咧咧地搂着自己,安然沉睡,鼻息轻微。
昨晚发生了什么……
没记错的话,自己是把丫头放到床榻上,然后给她盖了一层薄被,自己打的地铺。
怎么就到现在这个样子了?
宁奕面色有些通红。
轻轻的鼻息声音,有节奏的响起。
丫头还在酣睡,看样子的确是困极了,一条手臂、一条大腿挂在宁奕身上,像是一只八爪鱼。
宁奕不动声色拎起粉嫩手臂,缓慢起身,套上黑袍,他默默合上屋门,来到院子里,开始修行蜀山的淬体法门,日出之时,紫气东来,这是修行淬体法门最好的时机。
白骨平原汲取着院子里的丝缕霞光,与星辉一起吞吐呼吸。
宁奕内视自己的心湖魂海,发现自己的那口神池,出乎意料的安静,从长陵下山,神池里的死气扎根集结,隐约有合拢向上侵略的势头。
宁奕也曾经猜想过,这些死气来到自己的神池,应该要开始走一条逐渐侵蚀全身的路线,要先行集结,再缓慢凝合,然后将神池染黑,逐渐揉入骨子里。
现在看来,这些死气似乎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烈”。
宁奕的心绪有些复杂。
他揉了揉眉心,打完一套拳法之后,缓慢站定,怎么也想不明白……昨晚自己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
揉着惺忪睡眼的丫头,打了个哈欠,身上穿着还是清凉,左右两根纤细的肩带,悬着一条只及大腿的白色纱裙,好在肩头罩了一条麻布披肩。
宁奕出门给丫头买了最喜欢的油茶铺子早点。
他没提昨晚发生的事情,丫头也没有说,似乎是不知道,还是不准备提了?
反正也没有发生什么。
宁奕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清闲之余,就是枯燥的修行。
丫头练字作画刻符修阵,一如既往的勤奋,但是她把那张大青花梨木桌不嫌麻烦的搬到了院子里,好在剑行侯府邸本就够大,只住了宁奕两人,放一张大木桌绰绰有余。
宁奕就坐在院子里修行。
两人沐浴着天都春来之后的罕见阳光,连着几天都是风和日丽,朗朗晴天。
时间变得缓慢而又温暖。
……
……
“飘雪剑意……剑湖宫的飘雪剑君成名剑意,这缕剑意的杀力不强,但是有着奇效,五行之中,由‘水’演变而成。”
“大焱剑意,出自于羌山大焱剑君,炽烈暴躁,阳刚威猛,与飘雪剑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五行之中属‘火’。”
宁奕坐在院子里,一缕神魂浸入丹田。
修行者点燃初境的星火之后,就可以看到自己身躯内的情况,宁奕丹田里的景象,随着他修为的缓慢臻进,逐渐铸造出了一口“水池”,池子边沿靠着那柄太乙救苦天尊的“拔罪古剑”。
这口神池,与心湖还未相连,宁奕的心湖开在神池不远处,隔着一小截距离,云雾桥梁那一端,由徐清焰身躯里源源不断诞生运来的神性,则是如一层雾气,缓慢在神池上面凝结,聚少成多,由气态凝聚成为液态,而后滴砸,一滴一滴坠入池中。
池水荡漾。
宁奕内视着满池剑意,一共有三百一十九道剑气意境,这些剑气意境,每一道都意味着一个全新的方向,登上长陵之前的他,未曾见过剑修的世界有多大。
现在的他,见到了。
悬浮在心湖上方,身躯镇压三柄书院飞剑的剑器近,意识似乎苏醒了。
“宁奕……让我看看你在长陵的所得。”
那道神念缓慢扫过。
剑器近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叹,道:“如此多的剑意?你把长陵都走了一遍。”
宁奕挠了挠头,笑道:“是的……我带走了长陵的所有剑意。”
“这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好事。”剑器近的声音严肃起来,“神池里的那些剑意,贪多嚼不烂,绝不可以试着将每一条剑意都修到尽头,那样很有可能一无所获,白白浪费时间。”
宁奕点了点头。
这个道理,他明白。
“这些剑意根底下蕴藏的死气……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后果。”剑器近淡淡说道:“既然你做出了这个选择,就要有承担代价的决心。”
宁奕面色凝重,道:“前辈,在两千年前,有人试过吸纳如此多的死气吗?”
泥塑石像缓慢摇头,道:“这是大忌,十境之下几乎无人尝试,就我所知的那些修行者,真的染上死气,的确都遭遇了大劫。”
剑器近微微停顿,自嘲笑道:“不过修行本就逆天而为,劫难也好,不幸也好,到头来无法成就不朽,始终是一抔黄土,沾染上死气的劫难,难道还比我涅槃境界遭受的道伤更难对付?”
泥塑石像细密双眼,喃喃道:“看你的样子,死气似乎并没有多么扩散……你有镇压他们的手段?”
宁奕咧嘴笑道:“可能是我天生命硬。”
“前辈,我想把这些剑意糅在一起,不是每条都吃透的那种糅。”
宁奕站在神池旁,他抬起一根手指,池水上的一根“霜草”就这么被拔出水面,根茎通红,燃烧着炽烈火焰,这是羌山大焱剑君的剑意,在神池里扎根,被宁奕拎出之后,草叶震颤,那缕主人残余的意念仍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