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只见他掌心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与飞驰而来的流星相撞。
轰
一声巨响震天动地,巨大的环形气劲以他为圆心迅疾扩散,所过之处扬起一片白茫茫的雪尘,身后的岩壁因这冲击而轰然击出裂缝,山体碎石滚滚而下。
脚下传来强烈的震颤,入口的岩缝在这震动扩大了数丈余宽。
冲击中心的二人都被这力量震退,徐崇更是被狠狠击飞至远处重重落地。
蔺宇阳一惊,这力量他始料未及,但因担心师尊的安危,他不顾眼前的敌人,而是扭头朝白景轩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双硕大的灰羽包裹成一个茧型,如铜墙铁壁一般将强大的冲击全部阻隔在外。
这力量显然出乎徐崇的意料,他挣扎撑起身子,一手扶着胸前大口喘气,强压下翻涌的腥甜气息,蹙眉低声道:银叶甲。
银叶甲吸收的雷霆之力在这一击中悉数释放,使得实力差距悬殊的蔺宇阳竟能一招将其打伤。
雪尘散去,震感逐渐消失。
迦楼罗鸟的灰羽缓缓张开,露出里头的白衫人。
走。
话音刚落,巨|鸟载着二人迎着罡风消失在风雪中。
温子瑜搀扶起徐崇,方才那一击使他面露惊恐之色,刚才那是......
徐崇咳嗽两声,强压下的瘀血终于涌出口腔,他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大鹏鸟远去的方向。
银叶甲,迦楼罗鸟,都宣告着对方的真实身份。
少宗主,速传讯宗门,此人,咱们必须拿下。
*
凡人的身躯承受不住罡风,更别说白景轩这样弱不禁风的身体。蔺宇阳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将银叶甲套在了他的身上,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
同时一道避风诀在前方形成不可见的伞形护盾阻隔了风力。
巨|鸟急速飞越山峰间连绵的峡谷,通道狭窄,羽翼几乎贴着岩石掠过。
师尊,徐崇认出了银叶甲。蔺宇阳面露担忧地道,我担心......
白景轩点点头,他们必然会再派追兵,只能看看这里是否还有其他出路。
身为北冥仙尊时,他震慑三界,无人敢于挑衅冥天宗。而如今他经脉尽毁人尽皆知,玄冰泉便赫然成了众玄门争夺的目标。
华微宗更不能例外,他甚至怀疑当初闯上清玄殿的便很可能是华微宗。
冥天宗能够屹立玄门数千年不倒,始终保持仙门之首的地位,就是靠这世代传承的玄冰泉。
因此泉能够永不停歇地攫取净化天地灵气,使得拥有此宝的冥天宗宗主,修炼速度比之旁人要快数倍。
这也是为什么白景轩年仅百余岁,却能够成为乾元境大晚期的北冥仙尊,傲视天下。
就连同为二尊之一的东极仙尊,身为白景轩师祖级的长辈,也不过刚入乾元境中期而已。
这样逆天的宝贝,怎能不令各宗门觊觎,此前不过是畏于北冥仙尊的威势不敢造次罢了。
在呼啸的寒风中掠过漫长的峡谷,眼前忽地豁然开朗。脚下岩石赫然变成万丈深渊,向下望去,皑皑白雪不见了踪影,只有深不见底的一片漆黑。
前方是望不到头的通天山脉拦住了去路。
大鹏鸟急急地停在半空,茫然四顾。
下去。白景轩下令道。
灰色的羽翼收起,掉头向下,笔直地朝深渊坠去。
几乎是自由落体一般的速度令蔺宇阳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白景轩却是面不改色,既然前方无路,那秘境必然在下方。
十数息后,漆黑中赫然出现成片的绿色,就在同时,二人感到身体似乎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一阵暖意忽然间游走全身。
寒风消失了,巨鸟在距离树冠数丈高时张开翅膀,猛然停在半空。
这一停带起了一阵大风,卷起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无数鸟鸣声响起,上千只白鸟似受了惊吓猛然从一片绿林间蹿起,纷纷向远处飞去,发出翅膀扑腾的声音。
放眼向四处望去,这里是一片春意盎然的谷地,原始森林密密匝匝将地面尽数遮挡。
远处赫然屹立着一株红叶巨树,树冠如庞然大物突兀地傲视整片树林。
大鹏鸟似有指引一般主动朝巨树飞驰。
树下是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树旁是突兀嶙峋的山石,其上刻画着奇异的符文。
蔺宇阳环顾四周,见潭边的草丛明显有踩踏痕迹,树下也有被翻动过的泥土,以及裸露在地面的根须。
想来是有人在这里采集过灵植灵草。
他叹了一声,即便这里真有六阳续结草,想必也已经被华微宗那些人取走了。
白景轩确定符文是某种传送阵。
方才徐崇被银叶甲所伤,又知道了他的身份,应不敢贸然追来。虽然华微宗的驻点遍布天下,但在敌人搬来救兵之前,他们还有时间寻找出路。
他思忖片刻,低头看向被凌乱砂石掩盖的地面,倒退数步,口中念念有词地似乎在数着什么,随后在一块黑色的石块上方站定了。
他口中吐出一句咒语,黑色的岩石忽然通体发出绚烂的金色光芒,光芒逐渐扩散,化成一道扇形。
他冲蔺宇阳招招手,后者上前后,两个身影一同消失在了光芒中。
*
再次睁眼时,蔺宇阳见自己赫然出现在一座空旷宏伟的石殿中。
放眼望去四处紧闭,没有任何出口。
刚一进入此地,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悸,随即踉跄了一下,几乎倒地。
晕眩间,他感到一个力道撑住了自己。
调息,凝神。
他听见师尊低沉的声音。
压制了许久的内伤终于还是发作了,不过还好,总算坚持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精神稍一松懈,立刻浑身瘫软。
他倒在了一双纤细的臂弯里,鼻尖传来师尊身上惯有的幽兰清香。视线仍是模糊,却感到冰凉的手指触到了唇边,随后一颗丹丸被送进了口中。
清凉感在口中弥漫,如有一泓清泉缓慢游走于四肢百骸。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眼睑异常的沉重。耳边再次传来师尊的声音。
六壬心诀,照前九章运转灵脉,切记,只需前九章。
他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随后意识便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六壬心诀共十二章,前九章是正常修习者的心法口诀,而后三章是作为炉鼎修炼用的,可炼化体内灵气并聚集于气海,反输修习者。
白景轩本不希望这孩子继续修习六壬心诀,毕竟修习此法若不做炉鼎,修为可大幅精进。
可眼下他没有能力为其疗伤,只能靠蔺宇阳自己。
一切疑问尚未解开,他不能让这孩子再死一次,否则又要等待轮回,找到蔺宇阳的下一世。
他将少年扶正盘膝而坐,灰羽山雀似乎知道感应到了蔺宇阳严重的内伤,扑腾着翅膀落在少年肩头,低头发出啾啾的鸣叫声。
白景轩直起身子,视线一扫石殿内部。
四周数道石门都是敞开着的,遍地狼藉,显然是一幅遭到洗劫的模样。
殿前是一幅通顶的石壁,其上是雕工精致的巨型浮雕,远远望去,隐约能看见龙纹及鸟羽。
见到那浮雕,他不知为何心脏忽然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缓步上前,想要看清些。
直来到石壁面前,仰头望去,足有近三丈高。
雕刻细节终于看清了。
长相怪异的鸟羽、狮子、龙形、羊状的四只生物,赫然是创世四神,羽嘉,毛犊,介麟,介潭。
画面中,四只巨兽的脖颈间套着缰绳,在它们的后方雕刻着一个四方车,车顶四角挂着形状怪异的铜铃。
这令他瞳孔微微一震,脑海中似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耳边仿佛传来了诡异的铃声。可转瞬间便消失了。
这莫名的熟悉感不知从何而来,他全力回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捕捉回那画面。
他想不明白,作为天道化身,不可能遗忘什么。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四方车上,竭力寻找着方才那一缕熟悉之感。
凝视了许久后,见一只石雕的铜铃似乎不同寻常,隐约透着一丝不和谐感。
画面中其他的物体,如神兽与四方车都精雕细琢,唯独远离画面的车顶一角,那只铜铃的线条似乎粗狂了些。
他灵光一闪,唤了一声:灰鸰。
山雀听见了呼唤,煽动短小的翅膀飞来,悬在他面前。
他伸手指了指铜铃,山雀便听话地飞去,在空中用喙试探性地轻啄几下。
铜铃没有反应,山雀歪着脑袋看一眼白景轩,后者道:继续。
鸟儿得了令,开始乱啄一气。
一个偶然的瞬间,鸟喙穿过一道空隙,触碰到了铜铃的中心,隐约发出一声铃响。
白景轩双眼一亮,冲山雀道:再试试。
鸟儿也似乎燃起了强烈的好奇心,找准了缝隙故技重施,果然这一次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数道铃声响过,石壁轰然发出震动,尘土碎石从顶部洒落。
石壁中央赫然出现一道裂缝,如刀劈一般将石壁自上而下劈成两半。鸟儿吃了一吓,匆忙落回白景轩的肩头。
震感逐渐强烈,从裂缝中透出一道金光,随着裂缝的扩大而愈来愈亮。
直到石壁彻底分开,眼前赫然出现一个漆黑的空间。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中传出,你让本尊等得好久。
第11章 苍黎(修标题)
黑漆漆的空间内忽然出现数道鬼火,照亮了地面上血色的诡异阵法图案,四面墙壁上也贴满了各种符箓与复杂的符文。
一个幽灵般的影子悬浮在法阵上空,隐约能看出是个长须长者的模样。
那幽灵抬起纤长的眼睑,寒光般的视线投向阶下的白衫人,发出浑厚沙哑的嗓音:你这娃娃竟然没有被石壁上的幻阵迷惑,不错。
原来石壁上有幻阵,难怪,白景轩才道为何之前华微宗的人没有发现这重机关,原以为是徐崇等人酒囊饭袋,看来是因为幻阵。
只是他的天道神识对各种精神类幻阵天然免疫,所以面对石壁时,幻阵如同无物。
你就是苍黎了?
幽灵不置可否,空洞的眼眶内却似乎有目光转动了一下,看见殿内空空荡荡的,竟面露一丝失望,怎么只有你一个?又望向盘膝坐在地上的蔺宇阳,还有个半死不活的。
怎么?白景轩道:你希望人多些?
唔......幽灵的声音飘忽不定。
为何?
虽然幽灵轮廓不清,但白景轩明显能看见对方绞尽脑汁的模样。
为何?为何......声音喃喃自语,想不起来了......
白景轩叹了声,继续问道:那你可想得起六阳续结草在何处?
幽灵懵懂地微一思索,目光瞥向远处,本尊的宝物......都可以给你,不过你得......说着又顿住了。
白景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被扫荡一空的石室,心头一沉,心道东西都被抢走了,你这老家伙还无知无觉呢。
看来此处就算有六阳续结草,也早已被徐崇等人洗劫了。
难不成真得杀上华微宗去?想到这他眉头紧锁,心中泛起了难。
此时幽灵又继续道:你得通过本尊的考验......才能......什么考验来着?
白景轩无奈地摇摇头,想到考验,其实方才石壁幻阵便是考验的一种,可这里早就被洗劫一空,就算通过了考验,他又能得到什么?
不过想到石壁,他又萌生出了一个疑问,便道:你如何得知创世四神?
四神的传说早已在上古时便失传了,如今的人们并不知道它们。
可苍黎似乎不仅知道,还见过,否则石壁上的雕刻从何而来?
幽灵闻言似乎来了精神,浮在半空的身体幽幽地移动过来,附身直直地盯着白景轩,你是谁?竟认得它们?说着又十分激动地道:那你也认得那具四方车?
白景轩蹙眉摇了摇头,不......不认得。但他确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幽灵失望地又收了回去,低语着:没有人知道......从来没人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你说什么?白景轩疑惑道。
从来没有什么神界......从来没有什么飞升......都是假的......苍黎似乎陷入了某种精神失常的状态,不断地自言自语,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白景轩这才发觉对方的精神确有问题,凝视观察了一会,须臾后微一挑眉,你......仅有一魂?
对方没有答话,半透明的身体忽闪着,仍旧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三魂七魄不全者往往表现为神志失常,而苍黎仅余一魂,还能逻辑连贯地与他对话几个回合,已经是十分难得,不愧是无相境天尊。
从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白景轩听见几个关键词,神界?飞升?
作为天道化身的他,其实并不太称职,大多时候并不关注三界众生,包括神界,他也很少涉足。
唯有当天衍之术发出异常警告时,他才会前往处置。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顿。
似乎天衍之术仅发出过一个警告,那便是关于蔺宇阳。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是一切无事,乐得太平悠闲。
可神界分明是存在的,飞升者也不在少数。为何苍黎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仅仅是因为精神失常?
幽灵像是个漂浮着的发光体,在幽闭的空间内不住地来回晃悠,口中念念有词反复是那几句话。任旁人如何呼唤都没有任何反应。
鬼火熄灭了,石壁后的空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白景轩叹了口气,残缺的魂体无法正常沟通,只能等待他恢复意识时再尝试询问。
*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师尊......
他回过身来,见蔺宇阳摇摇晃晃地直起身体,依然是脸色苍白的模样。
他几步走下石阶,下意识地一把扶住踉跄的蔺宇阳。
如何?
蔺宇阳轻出口气,好些了......师尊,咱们得快些寻找出路,华微宗驻点遍布天下,我担心......
白景轩拉过少年的手腕探脉片刻,微微摇头,你内伤太重,继续调息。